“殿下,你要是休了我,我也是没有去处的,你知道我不是朱家小姐。我和我弟弟已经失散多年,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再说既然殿下把这些告诉了我,我恐怕是不能离开的吧?”长孝抬头有些了然地看着伯舒懿。
伯舒懿有一丝讶然,他没有想到长孝能意识到这一点,对长孝也有些另眼相看“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知道吧?”
“知道,殿下是嫌伯府蟑螂太多了,要清理清理。”将那些奸细清理出去,是之前两人就说好的。
伯舒懿投给她一个颇有赞赏是意味的眼神。
长孝有些木然,她刚刚若是答应离开伯府,那伯舒懿会让她永远消失,她是知道的,但伯舒懿间接承认了后,她心里又有些不痛快。
“我听说朱樾会在正月十五到京城?”
“太傅给我捎信,说朱大公子正月十五会到京城,殿下是打算用他?”长孝低着头。
伯舒懿点头,长孝道“明白了。”
长孝心下仍是不舒服,但没有过多的表现,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有些失落。
正月里已经完全不下雪了,融雪一开始,到处都冷飕飕的。长孝在朱府门口下了轿撵,她穿着一条红梅秀纹的长裙,外面披着一条白毛领子的外氅,乌发上插着金玉发饰。
“夫人,怎么也没有来个人接我们啊?”阿清有些许奇怪地左右看了看,明明她早就让人过来通报了。
朱府大门大开着,没有人来,长孝站在门口,冷冽的风刮过来简直像是要冻到骨头里了似的。阿清牙关打着颤,不满地嘟囔着“刚刚谁报信的啊?”
“我已经通报给朱大人了……”后边有个弱弱的声音在说。
一行人站在朱府的门檐下,屋檐上融化的雪水啪哒哒就滴在脚边上,阿清就要冲进去了“夫人可是皇子妃,他们怎么回事啊?”
这时出来一个老管家“小姐,请进来吧!”
长孝一行人进去了,管家把下人们都带去歇脚了,阿清搀着长孝往朱府前殿的大厅走去,一路上碰见好多下人,下人也都是避开,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长孝。
阿清一脸莫名其妙“夫人,他们怎么见你也不行礼啊?真没规矩……”
阿清话音未落,一个高亢的声音便响起了“哎呦,孝儿回来啦!”二夫人老远就迎了上来。
长孝欠身行礼,二夫人忙扶起她,有些酸溜溜道“哎,我可不敢受你这礼,你可是皇子妃呐!就算曾经是只麻雀,只要飞上了这枝头啊,少不得我们要高看一眼的。”
“你这老妇说什么呢!”阿清一嘴接了过去,二夫人一听不得了了立马兴奋起来,要厮打阿清“你这死丫头说什么?”
“我们夫人是朱家大小姐,八殿下的正妻,岂容你在那嘴损?”
二夫人不屑地哂笑“哼,就她?你个死丫头是不知道吧……”
她话还没有出口,长孝上前一步,撞了她满怀,长孝冷目盯着她“二夫人,饭可以多吃,话不可多说,你要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二夫人被长孝突然的举动惊得一怔,险些没有站稳,好在旁边的丫头及时扶住,她眼睛瞪得如铜铃。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长孝,长孝原在朱府是低眉顺眼,怎么也不可能冲撞她。
“好啊,你个死奴……”二夫人话还没有骂出口,一个剧烈的声响冲了进来。
“吁~~~”
所有人都回头,朱樾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骏马直接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整个立在她们身旁,朱樾脸上泛着红光,由于剧烈运动,人和马的身上都散着浓浓的白烟,就像一锅刚刚出笼的包子一样。
那张俊逸的脸色带着十分愉悦的神彩,嘴唇不禁咧开,他只是盯着长孝,眼睛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孝儿!”他盯了许久,他一个翻身下了马,那姿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十分飒爽。
他的眼睛仍然盯着长孝,满脸的爱意,他一个大步走到长孝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长孝拉入怀里,紧紧地环箍着。
“孝儿!”
长孝犹豫了一下,最终叫道“哥哥……”
他双手扶着长孝的肩膀,退开一步的距离,仔细看了看长孝而后左右看了看长孝身边的丫头,他神色一下就黯然了下来。
“孝儿,我带你骑马去!”他说着笑意又回到了他脸上,只是现在的笑多少有些黯然。
二夫人马上就意识到坏事了,连叫了几声哎都没有哎出来,朱樾拉着长孝就上了马背。这匹马飞驰而出。没有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
“老爷,不得了拉!!”二夫人转身飞奔而去。
阿清左右不是,大叫“夫人!!夫人……”
“阿清,你去屋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长孝的声音湮灭在扬长而去的马蹄声中。
京城的路道到处是湿滑的融雪,那马却十分稳健,尽管在奔腾,却一点也不颠簸。朱樾整个将长孝环顾在怀里,若是从前,她肯定会脸红心跳。但现在她不会了,她真正的把朱樾当做兄长。
朱樾还在拼命抽打着马,马跑得发急,长孝心下有些担忧“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孝儿为什么?”朱樾的语气有一丝责备也有愤怒。
“公子,你放我下来!”
越来越崎岖的路段,跌得长孝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你为什么要嫁给那个病榻皇子?”
“公子,我只是个婢女,能嫁入皇家,是莫大的幸事……”
“你在骗我!”朱樾吼着又抽了一下马鞭。
“公子……”
“啊——!!”长孝惊叫一声,差点从朱樾的胳膊下跌出去,朱樾脸色一慌,忙拉住缰绳“吁~~~”
“孝儿你没事吧?”朱樾有些慌乱地稳住长孝。
长孝跳下了马背,弯腰狂呕起来,朱樾这时候有些悻悻然了,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孝儿,你没事吧?”
长孝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长孝说着又干呕了几声。
朱樾嗫喏道“对不起,孝儿,我……”
长孝平复了一会儿终于站直了,她的衣袍上也沾满了飞扬的泥浆,头发也散乱开了,不过那姿容就是裹一块破布,也是另一种风情。
长孝撩了撩凌乱的头发,朱樾伸手帮她,在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长孝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有些尴尬,朱樾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长孝,他没有想到长孝会避开他。
“公子,我,我成亲了。”
“我知道。嫁给了那个病秧子。”朱樾不甘道“你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他?是我父亲逼你的是不是?”
“不是的,我是自愿的。”长孝决心把这件事隐瞒到底,她不想让朱樾对她有其他感情。
朱樾一脸的不信,长孝酝酿了一会儿,道“我只是奴婢,就像大小姐说的,我充其量能嫁个能干点的奴才。大小姐不愿意嫁的那个人,以我的身份是一生都不可能企及的,所以我愿意替大小姐嫁过去。哪怕他再无能,也比嫁给奴才强!”
朱樾看着长孝,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他摇摇头“我不信,孝儿你不是这样的人!”
“公子,我是这样的人。”长孝眼睛定定盯着朱樾,她知道该怎么做,朱樾才会相信她。她太了解这个人了。
“你不是!如果你想要荣华富贵,那我也可以给你啊!”朱樾吼了出来“我也可以娶你!”
长孝有些懵了,她是多少知道朱樾对她的感情的,但她从来不知道朱樾是真的想娶她的。天空刚刚放晴又开始飘着白毛一样的雪花,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气息从鼻腔进入,五脏六腑似乎都打了个颤,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公子,我已入了朱家族谱,就是你的妹妹了。再者我已经嫁给了八殿下,这一生都是不可能改嫁旁人的。公子对我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长孝今生恐怕是无以为报了。”
朱樾看着长孝,他又看了看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原野,满脸不甘“孝儿,那是个什么皇子?他随时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嫁入皇家死了也得守一辈子灵?”
末了又恨恨道“我宁愿你嫁给山野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