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了地道,小虎爷爷贾国忠就有经受战乱的见闻。在贾国忠小时候大的环境是国家贫穷,经过清朝末年,北洋政府统治军阀混战,后来国民政府统治时期,但那只是形势上得到了统一。再后来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到中国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国家才相对安定。连年的战争将人民群众的苦难命运拖进了苦难深渊。国家的政党肩负起解救苦难同胞的历史重任,带领广大的人民群众组建人民军队,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经历的了血与火的洗礼,建立了新中国。贾国忠、候巧兰这一代人深有感触,常常对小虎说,没有老一辈革命家就没有新中国,没有伟大领袖领导的人民军队为人民,生活一定比现在苦多了。
那时候战争动乱,很多人都在逃命,很多人对社会的发展都不明朗,贾国忠、候巧兰也听说延康市地区,出了两个非常有名的红军将领。贾国忠的大哥屈张锁还当了红军。可槐柏树乡见过有军队经过,洛河县有过国民党军队,县城以北有过红军,在洛河县东南属于游击区。那时候出行主要靠走路,有时候也能搭上顺风车。所谓的顺风车就是马,骡子和驴套着架子车,这在农村是很先进的交通工具了。整个洛河县能见到汽车也很少,只有打仗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些大卡车,有的大卡车后面还带着大炮。不管是什么军队从槐柏乡洛韩公路经过一般都有人组织老百姓夹道欢迎,贾国忠从小没有见过日本兵,到是民国时期,还有一些老人留着长辫子,那道见到过不少。
洛河县凤鸣镇天咀村附近经常发生激战,那是游击队和洛河县的国民党交火了。当时漫山遍野死了很多人,红军和游击队把洛河县城的东城墙都炸开了,游击队和红军前仆后继,死了很多人还是没有拿下来。最后只能放弃,在天咀村还驻扎着国民党的保安团。贾国忠依稀记得团长姓马,马团长腰里别着两把盒子枪,手底下少说也有上百号人,红军力量弱小,贾国忠那时候十几岁,经常捡拾子弹壳,偷偷的交给村里一些人,而且可以换馒头吃,听人说收集子弹壳的人就是给红军,游击队工作的。
贾国忠也见过土匪,土匪一般都是有地盘的,在槐柏树乡东边深山密林里就藏过好几拨土匪,因为当时石灵乡是个大乡,因交通不便,地广人稀,很多女子都不愿意嫁到那里去。但那里土地广阔,山沟比较多,而且很多山沟之间是相通的,便于隐藏,便于休养生息。在山沟里有时候能见到人挖的土洞,有的是有猎户住着,有的是土匪住的,有的是为了给牛羊躲避用的。土匪确实给周围村子和槐柏树村造成了匪患。一些小点的村子接受其保护,一些大点的村子有联系有斗争,土匪通常有一些政府通缉的人,社会上地皮流氓,一些爱舞刀弄枪的,还有一些村里看不起的二杆子也加入。就是这样一些不三不四,鸡鸣狗盗之徒,组成的乌合之众也经常训练,也有他们各自的规矩,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上了哪个山头,就要拜哪一路神仙,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
尽管行有行规,土匪一般都拜关公,把他们自己标榜成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有的人加入土匪就是好吃懒做混饭,有的就是逼得无路可走,有的就是想在里面得到认可,呈英雄。尽管各有各的想法,但进了山寨门,就成一家人,称兄道弟,论资排辈。有的土匪杀人不眨眼,有的土匪不到万不得已不伤人,土匪主要目的就是打家劫舍,为了粮食和钱财,还要拉牲口。如果人都杀死了谁来养活他们?土匪把抢来的财物一般都有人员清点记账,少数分给大家,大数就买刀枪,娶媳妇,招兵买马,扩充势力。拉回来的牲口,一时吃不完也会圈养起来,有的土匪在村里有好几个小老婆,可村民敢怒不敢言,男的因为惹不起,常常吃哑巴亏。土匪之间有战争,土匪和村子,村子和村子之间也有战争,洛河县也有保安团,城防团。也有过大规模剿匪,但很多次也不知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还是已经转移到其它山沟,很多次无功而返。就在屈张锁当红军时,老爷庙乡,槐柏树乡都有很多人参加了红军,也有一些人参加了国民党,甚至在多年以后,在槐柏树镇泉水乡东泉水村就有一位老军人回过老家,他在一个叫台湾的地方也有妻儿,在泉水乡结婚后就被拉去当兵。贾国忠的哥哥,和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杳无音讯,很多次贾贵海想帮助父亲查找那位当红军的亲人,贾国忠也放弃了。贾国忠见到过太多的生生死死,从他从小离开父母,一生颠沛流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无法计算。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家庭,他一个农民不图啥了。所以贾国忠不太爱和人比高下,不太爱在人前显摆,有时候吃点亏,自己也就心安理得。
贾国忠为了躲避战乱,曾经躲进临龙县深山生活了几年,在深山里养牲口,种庄稼,时不时的把沟里种植的东西拉出山去卖。贾国忠待的山叫龙黄山,所在的地方属于临龙县,路路家弯村,路家弯村在临黄县以北,在山沟底下。该地远离县城,周围都是山沟,树木茂密,人烟稀少,只有十几户人家,因为贾国忠老实本分,勤劳能吃苦,村子里的村长让贾国忠入了户籍。后来贾国忠89岁时还惦记着自己生活的路家弯村。那里是他躲避战争的一个去处,那里是他孤独生活的田园,那里是他生命得以延续的地方,那里是他安身立命心灵的第二家园。贾国忠对他自己成长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的话语想表达,贾国忠对路家弯想要说太多太多的话,贾国忠也相对自己的亲人和子孙后代说太多太多的话,但他都没有太多的表达。脸上的皱纹,衣服的补丁,手上的老茧,性格的沉稳,都在述说他经历了很多很多。贾国忠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所抒写的内容就是劳动,他的作业是田地,他的笔杆是农具,他的朋友就是家畜,他的心已经死过很多次,依旧苦苦的活到现在。
有一次桃花村那边候莲花叫贾国忠、候巧兰过庙会,贾贵海还陪伴贾国忠、候巧兰去了一次临龙县路家弯村,谁也没想到,这也是最后一次贾国忠去路家弯村,他深情的注视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的眼神湿润了,他面对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他看到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他感慨万千,他庆幸自己居然还活着,庆幸再苦再累都熬出来了,庆幸他自己拥有了一家亲人。他想起了点点滴滴,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苦难岁月,家里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只能从贾国忠的眼神和表情里感受到,这个年轻小伙,到八十多岁再次回到这里。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想笑,也笑不出来。他想告诉孩子们这里当年发生的一切又怕现在的孩子和家人不愿意听。贾国忠知足了,贾国忠像一个岁月老人一样给身边的亲人指指点点,简单的述说着这里原来的面貌。这放佛是一场人生的告别,这放佛是落幕的结尾。命运呀,岁月呀,仿佛在那一刻定格,那一刻的内心是被人无法理解的,那一刻的感受是让人涌起千万条埋藏记忆深处刻骨铭心的事情。因为他们也是中午临时决定去的,所以下午才感到,落日的余晖洒在了贾国忠和他亲人的身上,他们感觉到温暖,但内心是沉重的,环境是陌生的,可眼前在这里成长的亲人还健在,面对着贫穷的村庄,面对着古老的土坯窑洞,他们的思绪在空中飞扬,他们无法想象自己的一个亲人居然在这样一个深山老林里呆过,更无法想象几十年前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子,也没有意料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村庄。尽管他们面对的村庄和景色是一样的,可每个人脑海里想的很多东西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但这样一个复杂家庭的存在,真的是来之不易,有的人懂得珍惜,有的人在明白珍惜的路上,有的人只感觉到向过往云烟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毕竟年龄层次不同,毕竟人生经历各异,谁又能强求谁什么?谁又能左右了命运的如此安排。
在槐柏树村子的东面有一个东沟,东沟其实就是黄土高原千沟万壑地貌里,一个沟的末梢,沟里面也没有河,唯一就是下雨时雨水冲刷着路面和地表的植物,沟里面杂草丛生,树木也不茂密,在每一个沟里面都相应的会有大路和小路,每一条路都有可能通到沟底,或者通向沟上面,有的路走着走着就没有了,有的走着走着变得弯曲,变得狭窄,有的变得陡峭变得平坦。这无数个小沟通向大沟,连成一片就形成了黄土高原的地貌。一条条小路就像毛细血管,有形或者无形的通向沟底,通向身躯的血管和中心地带。很多小命运的汇聚影响着大命运的存在,很多大命运都可以不断的分化成很多的小命运。有的山沟建成了城市,有的山沟荒无人烟,有的山沟成了旅游胜地,有的山沟却无人问津,有的山沟因为有矿或者其它宝藏而名扬四方,有的山沟只是普通的山沟,是鸟儿动物的天堂。
东沟是一条普通的沟,要说有出名的地方,只能说东沟距离村子近,提供的柴火不少,这里也有狼群出没,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贾国忠曾经给生产队放牛、放羊,经常在东沟里放牧。东沟里的情况贾国忠也比较熟悉,这个山沟有酸枣,有黄连等药材,还有一些山桃树,杏树,梨树。也有一些核桃树,沟边常见的是洋槐树,每逢春夏之交是,洋槐花开了,花香伴随微风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而且洋槐花可以吃,村里老老少少都去采摘,而且是光明正大,谁猜到就是谁的,毕竟洋槐树属于槐柏树乡,不属于个人,再加上有人说洋槐花吃了可以预防疾病,增强体魄,又可以补充粮食的不足,所以树上树下都非常热闹。
有时候大雨过后,村里的妇女带着孩子就会去东沟捡拾地软,地软这种食物包包子非常好吃。山沟很普通,但也倾其所有,奉献给周围的人们,只要在它承受的范围内,它都会付出。如果人们索取过度,大自然的山沟也会发脾气,水土流失导致大水把通向东沟的一条主要路面冲塌。沟里面的树木变少了,就连野兔这种常见的动物都少了。东沟始终沉默,承担着这个地方对它的保护和破坏。它无怨无悔,它已经尽力了,人们还希望甚至苛求它还能付出点什么。但它没有保证,只有大自然最原始的生长。它同样要经历春夏秋冬,同样经历着日出日落,同样要接受命运的安排和挑战。后来山沟里禁止放牧,退耕还林,保护生态环境。人们砍柴的少了,放牧的没了,山沟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还有几声鸟鸣时不时回荡在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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