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恩仇记 第七章醉丐,瘸子,少年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人生如同梦幻，泡影。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又有谁当真梳理得清，夏侯欢此刻正在庭院和雪若饮酒。

    一个大口喝酒之人，必是一个胸怀坦荡的人

    一个爱喝酒却又不喝酒之人，必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一个不喝酒却又大口喝酒之人，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夏侯欢现在大口喝酒，却越喝越清醒，他知道他们就要来了，该来的总会来，不管愿不愿意，他索性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整日苦练丹髓功，与雪若抚琴饮酒。

    “春意萋萋，惠风敲竹，腊梅依旧芳菲。不与凡花类，独个相思。心事如烟漫漫，休说起，乱绪千丝。人生梦，忘忧但饮，直到天辉。

    迟迟，异乡瘦马，嘶万户阑珊，柳陌桃蹊。恨此生缘浅，辜负红薇。惟有苍山洱海，生死伴，情永存兮。笙箫起，青莲杜康，且尽余杯”

    夏侯欢吟出这首《凤凰台上》的时候，雪若正痴痴的望着他，她很同情眼前这个人，准确的说，她已经离不开这个人，曾经的陌生人，她也知道她的母亲必定四处寻她得急，但是她竟走不开了。她知道他需要她。这就是爱吗，她无数遍的在心底问自己。

    羊苴咩城的醉仙居里，这十天都会来同样的三个人，酒楼处在闹市，生意甚好，人来人往。但是这三个人却是夏侯欢的伙计们十天来绝不会忘记之人。

    衣着破烂的白发老者，必定坐在二楼的东北角，双眼朦胧，腰上挂一个黄葫芦，似是铜质，因为店小二曾经碰到，金属一样冰冷。永远像是大醉之人一般踉踉仓仓，每次不撞翻一张椅子，就是弄得其他桌的客人一身汤水，这几天后，只要他一进门，店小二赶紧扶好，带到到东北角的位子上，然后上来十斤牛肉，二十斤烧酒。一喝就是一天。

    那个拄着黑铁拐杖的瘸子，必定坐在一楼靠着柜台的东南角，一身蓝色长衫，头上一个发箍，却做道人一般。一头黑发，目光如电，店小二见到他，只需上二十斤烧酒，因为他只吃他自己带的一包炸蜈蚣。一坐也是一天。

    当然，最不能忘记的还是那个永远谦谦有礼的的少年公子，一身白衫，面如冠玉，皮肤白皙，七尺身材，手中提有一把宝剑，上门镶满翠玉，红宝。一口的吴侬软语夹杂官话，只需一次，便再不能忘记了。他实在是太英俊了，店里的女客也会偷偷的往西北角看上一眼，又迅速的转过头去，满脸羞红。他也喝酒，不过只点一壶，然后是四个果盘，四个冷盘，一条鲈鱼，当然，店小二总会抢着笑道：“公子放心，绝不放辣椒的”，他便在这二楼西北角，一坐也是一天。

    三人每天清早便来，直到店打烊才离去，但是从不说话，全然陌生人一般。

    这天，夏侯欢和雪若来了，自从操心起落梅山庄来，每个月固定有几天一定会去他的客栈酒楼查阅账目，他们到逍遥居已是中午，三人依旧饮酒吃菜。春天毕竟还不深，风还有些冷，一阵风吹得街上招牌晃动，天地便有了丝丝肃杀之意，让人不安。

    夏侯欢和店掌柜对了账目，便在二楼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小二自然上来一壶好酒，几盘好菜，几人吃了起来。

    过得半响，那东北角的老者便歪斜着走了过来，店小二赶紧去扶说道：“你老慢些”，一路撞着到得夏侯欢等人桌旁，忽然一声怒吼，向夏侯欢后背一掌挥来，雪若在夏侯欢对面看得真切，不及多想，便将手中的筷子飞去，那老者收掌闪过，夏侯欢转身看去，老者已是双目如电，死盯着夏侯欢。

    夏侯欢道：“我与老者有何冤仇，为何要下杀手？”

    老人从腰间取下葫芦喝了一口酒，笑道：“你做下的买卖，你自己晓得”。

    忽然葫芦一抖，一股白光便冲向夏侯欢“膻中穴”，夏侯欢飞身闪过，此刻楼上客人早已跑光，掌柜也赶紧下楼，惟有西北角那个公子依旧不慌不忙的饮酒，微笑，看着这一切。

    老人见酒未击中，又喝了一口，一步便到夏侯欢身旁，左手一掌，掌风凌厉，夏侯欢只觉一整热浪，心知此人内力深厚，不敢硬接，一个“寒梅寻梦”，只取老人肘部，这老人左手轻收，右手的葫芦便往夏侯欢天灵砸来，劲道之猛，竟有风声。夏侯欢连退几步，靠住了后面一桌的椅子，这时那边坐着的公子忽然飞身而来，凌空一剑，极快，身形极美，在空中宛若一只蝴蝶，雪若不及多想，横着便是一掌，幻月影已出，一道红光绚烂。这俊美公子见到这红光，便在空中回撤，轻轻落在地上，依旧风度翩翩。这时候，一直坐在楼下的那个黑拐瘸子，慢慢的已到夏侯欢面前道：“今日无论如何，你也是个死人”。

    夏侯欢只觉一阵寒意，这三人的武功俱是当世高手，若非雪若连救她两次，他早就死了。心中一愤，便道：“在下被蒙不白之冤，深知今日遇到高手，在劫难逃，还望各位留个姓名，在下就是死，也要个明白”。

    那白发老者喝了一口酒道：“小贼，酒丐你没听过，千里追魂虞瘸子，江南小范蠡夏若水你竟不知？”

    夏侯欢这些年一直不问江湖，但已听说不少江湖事，听这老人一说，才知道他竟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副帮主，酒丐，他的擒龙掌在江湖人人皆畏，而一人去西夏皇宫盗酒，杀了西夏五十名大内卫士，在中原更是人人传颂。而极乐教的千里追魂虞五，一身的轻功冠绝江湖，全身上下，俱是奇毒无比，自创的销魂掌，连死去的极乐教教主也畏惧三分，是极乐教的顶尖高手。夏若水便是江南第一剑派范蠡庄的副庄主，人人都爱他那英俊容貌和飘逸剑法，便送外号“小范蠡”，他的蝴蝶剑法和他的轻功一般，十分优雅动人，却又十分凶猛。

    旁边两位见酒丐竟说出了自己的名头，便一同围住了夏侯欢，雪若和夏侯欢靠在一起，狂风又起，天地间的杀气，像是一坛打翻的酒，迷醉，让人眩晕。

    夏侯欢道：“今日我若说不是我杀了丐帮帮主，不是我杀了何梦来，不是我杀了所有人，你们相信吗？我落梅山庄的梅花九朵我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我如何杀得了这么多高手？”

    夏若水道：“夏侯欢，除你落梅山庄，天下又怎会有人会使得梅花九朵，你承不承认，今日你必死”

    虞瘸子道：“小贼，我极乐教教主，右尊者均惨死在你的手里，这十天来等的我厌烦，今日可终于把你盼来了”

    雪若心想这三人武功奇高，她和夏侯欢绝不是三人的对手，便双手一挥，三人面前便多了一道红光，三人几闪，而雪若已拉着夏侯欢跳下楼来，一路狂奔。三人岂会放他们走，跟着下得楼来，便追了起来。街上熙熙，人群涌动，大家都顾不得了，一路便是摊贩的叫骂声，各种丝绸，水果，撒了满道。这雪若轻功卓绝，夏侯欢自从习了丹髓功，武功大涨，轻功已是不俗。两人才到城东一条街巷，行人绝少，两边俱是高墙。才发现酒丐已在前边，回头看去，夏若水和虞五早已等在身后，夏侯欢惨笑道：“诸位好轻功，诸位好轻功”

    三人再不说话，一同进招，酒丐的“龙吟三山”取夏侯欢双目，人中，虞五的毒掌攻夏侯欢后背，而夏若水一剑如电，飞向夏侯欢咽喉。雪若急忙截住虞五，和他对攻了起来，夏侯欢只能凌空飞起，向后急退，那剑已划破颈部，夏若水见夏侯欢中剑，又是一剑，更快，更猛，直取心口，酒丐见夏若水如此给力，竟在一旁喝起酒来。想他这种身份，若不是帮主惨死，是绝不会合围一个人的，今日见到夏侯欢武功寻常，便已有了一丝疑虑，又见夏若水剑法出奇，便喝起酒来。

    夏侯欢一提内气，双手合住那剑，便往左边化了这招，这丹髓功果然是武林至宝，夏侯欢的内功已大有长进，酒丐瞧见夏侯欢以掌封剑，内劲十足，哪里还会怀疑不是他杀了帮主鲁洪，一招“神龙现首”便打向夏侯欢胸口，夏侯欢对付夏若水尚不能，何况这酒丐内劲比他强的多，眼见掌到，不得不接，瞬间向后退了几步，一口血便喷了出来，那边雪若见夏侯欢受伤，挥手就是两掌，幻月影如烟，绕住虞五，虞五退了一丈，雪若急忙飞去扶稳夏侯欢，这时，又是剑，夏若水的剑，已到夏侯欢胸口，雪若拉住夏侯欢向后猛退，那一瞬，夏若水的剑就在夏侯欢胸前，银光璀璨，寒意森森。

    还是剑，快剑，这世间上最快的剑

    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到夏侯欢身后，流星一般，挥出一剑，只不过不是对准夏侯欢，是挡住了夏若水那一剑，又是那个黑衣人。夏侯欢心中万般疑惑，又是万般无奈，这寂静的街巷，此刻有一种让人绝望，让人畏惧的气息，在这早春的时光里，是一种疼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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