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姻的成立,虽然表面上是以男女双方自愿为前提,但在实际生活中并非是这样。在有些情况下,通常是以强势一方的意愿为前提达成的。旧式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在男女双方经济政治地位相当的情况下,能尽可能地尊重双方的愿意,减少一方迫于另一方势力影响婚姻意愿的情况。
所以,陆传铭代表曹家商谈婚事,其实只是个样子而已。派人来,是作为男方必须的礼仪和程序,而选和林本善地位相当的人来,表示曹家的态度和诚意,不管谁来,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一个双方都已知且默认了的结果为前提的商谈,一切就显得轻松而自然。
当下,林本善按照曹一谨的意思,决定晚上在林师长官邸办理小型的订婚宴。宴席本着简单低调的原则,邀请范围仅限于陆传铭一行人,林家,以及军队若干军官。商量妥当,林本善差人带陆传铭在多城各地看看,林家上下开始忙碌,采购,清扫,书写以及发送请柬。
陆传铭大致晃了一圈,感觉多城的寺庙倒是很多,他行伍出身,对这些并不是很热衷,再加上多城的天气寒风凛冽,街上行人寥寥,没什么趣味,便早早回到师长官邸。
陆传铭进来,看到林师长正坐在桌前,拿着一张纸沉思。陆传铭一笑,“林兄,小弟在多城也没什么兴致,不如看看林师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本善笑道,“多谢陆参谋!不过,区区小事,何需参谋长亲自动手啊!我把客人名单拉出来了,一会儿让人写好请柬差王副官去请,我看看有什么遗漏。”
陆传铭上前来,站在他旁边,林本善大大方方把名单递给陆传铭,“还请陆参谋帮我定夺。”陆传铭反倒不好意思了,“不敢不敢!这是林家的家事,还是林兄定夺。”
林本善便把名单交给王副官,又请陆传铭坐了,他吩咐人上茶。两个男人便闲聊起来,军中事宜,国家大事,前线事态,以及一些江湖传闻。接近中午时,林本善说,“陆参谋,今天中午就在寒舍小酌如何?”
陆参谋道,“不敢!不敢,林兄忙着办订婚宴,我哪好再三叨扰?我来多城,还有个小兄弟想见呢!”林本善一皱眉头,“陆参谋的意思是,苏合?”
陆传铭道,“是啊!陆某跟这个小兄弟一见如故。不知道,他在林兄手下干的怎么样?”
林本善猜测他定然知道了什么,才故意这么一问。如果自己直接告知,苏合已被免去骑兵团长,那么,这其中理由又不可三言两语讲清楚,不如让苏合自己讲,免得陆传铭怪自己不照顾他的同门。想到这里,他笑道,“不如这样,今天中午我安排上好的蒙餐,一则,来多城一定要吃吃多城的手扒肉才算我林某尽到了地主之谊,二则,陆参谋可以和师弟好好叙旧。”
陆传铭一笑,“谨尊林师长的安排。”
2.
林师长吩咐人去弄手扒肉,又差人请任大禹等三人来师部。不一会儿,任大禹、顾秋白、苏合三人奉命而来。三人一进来,一齐向林师长、陆传铭二人敬礼。
林师长说,“陆参谋长也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此次来多城受曹府的委托,办理小女和曹公子订婚一事的。他顾念你们同门之谊,所以,想和你们见见。我略备薄酒,你们代我好好招待陆参谋!”
陆传铭向林本善拱拱手,“有劳林兄!”林本善道,“那林某失陪!”然后,陆传铭走出来,任大禹等三人鱼贯而行出了林府,由任大禹带路,到师部附近一家干净整洁的餐馆坐了。
陆传铭自然坐在上首,任大禹其次,接下来是顾秋白,苏合坐在了陆传铭对面。陆传铭耸拉着眼皮问任大禹,“你现在是骑兵团团长?”
任大禹连忙站起来,“卑职无能,请陆参谋训示!”陆传铭没说话,问,“苏合,我原来很看中你的,你现在丢了骑兵团长这个职务,是在林本善面前给我丢脸了!丢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脸了!当初我向林本善推荐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天生就应该征战沙场。可你倒好,战场没上,官职也丢了!”
苏合低着头,“小弟无能,让陆参谋颜面无光,小弟深感惭愧!”陆传铭拍了一下桌子,“别说没用的。说原因,为什么?还是林本善有意为难你?”
苏合连忙说,“林师长免我的职,我心服口服。只是,小弟本人有一些事情没做好,理应受罚。”
陆传铭追问,“哪些事情?你说,我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任大禹站在那里很是尴尬,不知该坐下还是站着。陆传铭只问了他一句话,也没任何表示让他坐下,他不敢坐。可是,别人都坐着,他这样站着也不好看。突然他灵机一动,便吩咐人倒酒。
陆传铭一听这话,无名火起,“我们同门之间吃顿便饭,自己倒!”
任大禹忙拿起酒壶正要给陆传铭倒酒,只见陆传铭把手盖住酒杯,用下巴指指苏合,“你倒!”
苏合便从任大禹手中接过酒壶,先给陆传铭,再给任大禹,最后给顾秋白和自己倒上。
任大禹这才讪讪地坐下,看着苏合把酒都倒好了,忙端起酒杯,“卑职敬陆参谋长一杯,今天有幸见到陆参谋长,属下三生有幸,还望陆参谋多多指教!”
陆传铭没端酒杯,“你是林师长的部下,有事让他指教你就可以了,用不着陆某越庖代俎。”任大禹又被呛了,一愣,马上笑着说,“属下该罚!”说完,他把酒自已喝了,又坐下。
这下,三人谁也不敢作声了。陆传铭转过脸问顾秋白,“你叫什么名字?”
顾秋白坐在这里,看到陆传铭这么严肃,早坐不住了。终于等到他问到自己,他悄悄地看着陆传铭脸红脖子粗,把任大禹和苏合好一番训斥,便认真地说,“属下叫顾秋红。”
3.
苏合一听这话,抑制不住地微微一笑。陆传铭皱皱眉头,“这名字,怎么听着像是怡红院来的?”顾秋白道,“我原来是叫顾秋白的。苏合当团长的时候,为了追求林——”,苏合听到这里,扭头看了顾秋白一眼,顾秋白连忙说,“他叫我改名字。”
陆传铭问,追求谁?苏合一急,坏了坏了!顾秋白这破嘴,八成是要坏事儿!忙给他使了五六道眼色,顾秋白心领神会,连忙道,“追求邻家的蒙族姑娘!两家的草场都挨着。”
陆传铭松了口气,“我以为是林若姝小姐呢!那苏合叫你改成顾秋红的?”
顾秋白摇摇头,“他让我叫顾秋黑,我自己觉得叫顾秋红比较好!”
“顾秋黑?”陆传铭不由地一笑,“为什么秋红比秋黑好?”
顾秋白心想,为什么呢?其实哥也不知道,可是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必须得把这个话圆回去,他摸摸鼻子,“因为,因为红比黑好!比如,一颗红心卫国总强于一颗黑心卫国吧?再比如,形容一个女子的脸比较好看,总是喜欢用红扑扑,却没有用黑乎乎来形容的!”
陆传铭听到这里,不由地放声一笑,笑毕,他把酒杯端起来,“我们喝一杯!”三人连忙端起酒杯干了。陆传铭喝了,拿起筷子,“边吃边聊!”
三人这才敢拿起筷子吃这满桌子的好菜。苏合把酒又倒上,陆传铭说,“苏合,你不愿意说你被免职的原因,我也不问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别怕,说实话,你被免冤不冤?你放心,只管实话实说。”
苏合站起来,端着酒杯,“这杯酒我敬陆参谋!苏合以一个军人的名誉保证,这件事情我心服口服!”
陆传铭摆摆手,“坐下,坐下!不冤就好,这酒我喝!”苏合喝完酒,坐下。
陆传铭把酒喝了,苏合再倒。陆传铭看了苏合一眼,“你小子该成家了!男子汉成家才能立业,要不要师兄做媒?”
这话让苏合很为难。比你德高望重的人给你做媒,那是对你前途的一种信任和肯定,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但是,对苏合来说,昨天刚刚听到任大禹去求婚未成,原来她早与曹一谨有婚约的消息,心里自然难受得要死。自己一厢情愿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够重返骑兵团,能够更有资格地牵着她的手,去向林师长提亲。他现在没有勇气给她这些,只希望她能给他一些时间,好让他更有底气。这些底气来源于她的信任和他自身地位的提升。
到昨天,他才知道,原来林若姝早就跟曹一谨有婚约了。而他还让曹一谨信誓旦旦地保证,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不能打林若姝的主意。现在看来,在整件事中,他更像是个小丑,在人家一对恋人中间丑态百出。而她和他那些曾经温馨甜蜜的细节,大约是林若姝一时的意乱情迷吧?等到她恢复理智时,还是要嫁个身份地位个人条件更如优越的人吧?
想到这里,苏合拿起酒杯,“苏合先谢谢陆参谋!”然后,把酒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