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一直聊到傍晚,然后一起用过晚膳,刘政在刘鸾满怀幸福的温暖目光下告退。望着他的背影,刘鸾生出无限的慷慨,夕阳最后一抹光洒在刘政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好似倾述着他脚下道路的艰难。
回到东宫时,已经进入了夜晚,俏皮的银月在云朵中探出脑袋,嬉笑的看着世间所有。
刘政没有直接回到寝宫,而是来到了一个校场,此处是给东宫世子锻炼武技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任何宫女,侍卫,太监,都不能动用这里的一刀一剑。而此刻,竟然有一个肌肉健壮的大汉,挥舞着巨石。
“宋老粗,等久了吧。”
宋谊裸着上身,汗如雨下,挥洒着身上的气力,听到声音,顿了顿,才将他刚毅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刘政,粗迈道:“哦,是政世子啊。没事,我老宋别的本事没有,等一会儿不算什么,更别说,还能锻炼力气,一天不把力气使完,我老宋就睡不着。嘿嘿,政世子不用介意。”说完,还憨厚的摸了摸脑袋。
对这粗暴的声音有些无奈,走到他面前,刘政一屁股坐了下来,闻到他浑身的汉味,不禁皱了皱眉头,算了,还是离他远点。尽量用着自己温和的语气说道:“宋老粗,你也知道锻体境是武者的一道大坎,哪怕只是一重,也拥有了与常人不同的力量,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可成为一军前锋。”
宋谊绕了绕了脑门,不明所以,粗大的嗓门一开,就有股雷鸣之意,傻兮兮道:“这些,老宋懂,世子以前说过嘛。”
面对憨厚淳朴的家伙,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是异常的喜欢,刘政也不例外,淡淡的笑了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眸子平静又带着一抹欣赏,一个平凡的老粗,经过他的几次教导,已经不知不觉下进入了锻体一重。要知道,就是那些自幼有各种资源的士子们,也没有多少能进入锻体境的,宋谊没有他们的资源,凭着自己努力,就算没有刘政,进入锻体境也是迟早的事。
“哦,说过了啊,那么你知道锻体境的体现在哪吗?”
“呃……”宋谊犹犹豫豫,有点不确定。
“境界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种累积,一种沉淀,肉体不断的进行捶打,无数次的锻造,慢慢的将这些经历化为力量,化为自我本能,肉体到达了这种地方,距离锻体境也就不远了。”
“这一步付出是肉体的剧烈消耗,无数个日日夜夜进行的锻炼,到达这点,只要有足够的毅力,锻炼得当的法子,一些治愈暗疾的药材,倒也不难。”
“而真正的到达锻体境,需要的是一种升华,一种底蕴,一种沉淀的升华,这里就有了一道坎,一个隔绝武者道路的天堑。悟得了,就算睡觉吃饭,也能越过去,悟不了,那就一辈子怎么努力,再怎么锻炼身体也过不去。”
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布,这块锦布刻画着一门功法,极为难得,流落江湖中,必定有一场血雨腥风,但刘政毫不留恋的将它丢给了宋谊,别看这宋谊是个大老粗,却也是识字的知识分子。
宋谊将它打开,字幕和画幅映入眼中,顿时那双可以举数百斤巨石的手,忍不住颤抖了,吞了吞口水,目光惶惶,有些艰难的道:“世子,这…是…这是…?”
刘政缓缓起身,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汉,别扭跟个小娘们一样,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亲近不失威严,噙着一抹笑意道:“这就是给你的,来吧,让我看看你宋老粗的本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让济北国看到你的光芒!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好好看看,你将是他们不可仰望的高山!”
扑通的一声,跪得干净利落,宋谊一抱拳,低着头,血气方刚的言语,在他心中久久不能平息,眸子在星夜下暗含精芒,激昂道:“诺!宋谊此生誓死效忠世子!”
刘政对此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如果这样都没有一点表示,那才意外。
觉醒吧,我的骑士!
…………
时间最不偏私,给任何人都是二十四小时;时间也是偏私,给任何人都不是二十四小时。
五更天,也就是寅时,天还黑着,但这会儿,无数大臣们早已梳洗完毕,整装待发了,他们再过一会儿,就要进行早朝,时间可不会等他们,而错过了朝会,政治仕途也就到头,这种小错误大后果,老奸巨猾的他们是不会犯的。
摸着昏昏欲睡的脑袋,刘政没感觉到新的一天有多美好,反正自个是有点不情愿了,伸手接过冰冷的湿布,擦了擦脸,总算有了精神,在侍女将水盘拿来,进行一番漱口,又由侍女进行服侍穿衣,才懒洋洋的走出房间。
“叛逆的弟弟呀,你准备了多少好戏取悦我呢,真是让人期待……”没走出几步,刘政脸上慢慢的精神起来,眼中蕴含的意味愈发的有些冰冷,只是嘴角却是挂着微笑。前世你都没能斗的过我,今世,就别那么快坏了,不然就少了许多乐趣了呀。
当!当!
两声鸣钟巨响之后,代表着早朝开始了!
承天殿。
刘鸾端坐王位之上,头顶王冠,身穿蛟龙黄袍,锋利的眼神,透露一股王者的威严气息,俯视着眼前百官。他左边,是济北国国相,郭垣,总揽朝政,位高权重,是大汉兖洲,东郡派遣下来的,座落他左侧。他右侧,是刘政,东宫世子,往日监国理政。
“有事进谏,无事退朝!”老太监尖锐长凝的声音响起,而后一副老神在在,这种事情,不知道他做了多少次。
“启禀大王,微臣,有奏。”一个老者施施然的走出列来,没有半点紧张,神色平静至极,他瞪了瞪刘政,徒然神色大怒,对着刘鸾拜了一礼,才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音的道:“臣,弹劾刘政,政世子七大罪!罪罪致死!”
哗!
一些不知真相的官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而一些有所准备的官员也大吃一惊,这早朝,第一件事情,就是弹劾刘政,而且是七大死罪。如此大的阵势,是想要致他于死地啊!刘政这些年监国,或多或少有些流言蜚语,但多数当不得真的,难道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如此的话,就要站好阵营了,这些官员心理这般想着。
“大胆!”刘鸾勃然大怒!大掌一拍席桌,碰的一声响起,带着滔天的怒火,传入所有人的心,冷冷的扫了百官一眼,哼道:“田城令,念在你多年的功劳上,不敬之罪就此作罢,还不退下!”
刘政看着这头发怒的狮子,眼中闪过一抹暖色。
城令,权利极大,换到现代来说,就是市长+公安局局长+城管+交通局长+教育部长,还有零零碎碎的权利一大推,家族在本地是大户,亲朋好友一箩筐。往常这田闵跺跺脚,卢城还真得抖上三抖,影响力极大。就算是刘鸾要动他,也得好好想想。
田闵脸色一红,啊的一下子跪了下来,俯首磕头,砰砰直响,声音凄惨瘆人,啊呜哇嗷呜啊……竟然哭了!
哭了!
不但百官愣了,就连刘鸾也懵了,郭垣这等精明之人都蒙了,完全不明白,这刚刚一副正气凛然,怒气澎湃的田城令居然如小娃一般哭了。难道被刘鸾训的?不对啊,我的话不重啊,刘鸾揣测的看着地下抽泣的田闵,语气温和了不少,问道:“这个,田城令,你这哭什么啊?有话不能慢慢说啊!”
田闵抹了抹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哭道:“大王,微臣这是哭自己啊,臣等会就要死谏了,想起臣的妻儿们,往后再也没人照顾他们了,忍不住的伤心啊!呜呜……”
看到这郭垣算是明白了,这田闵无耻之尤啊,节操丢了一地。
果然,刘鸾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亲和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孤恕你的罪便是……”这话一出口,刘鸾便反应过来,脸色通红,显然被气的。堂堂一国之君,被一臣子玩弄鼓掌之中,没被气出一口血来,也算是他这些年修道有成了。
“谢大王!”田闵赶紧接过话来,一抹脸上的泪水,哪还有半点凄惨模样。先前,他刚想弹劾刘政,就被压了下去,这番运作,就能继续下去了。他激昂亢奋,目光蕴含冷厉,从怀中取出奏折,死死的盯着刘政,声音低沉嘶哑,寒意瘆人,冷道:“臣,弹劾,刘政第一罪!”
“草芥人命,刘政游玩济水之时,无故残害庆氏家族一百二十七口人命,冯氏家族二百一十三口人命,瞿氏家族一百五十一口人命,还有五十六口小氏家族人命,共计,五百四十七条人命。血流成河啊,丧尽天良啊!恳请大王,为这五百多条人命做主啊!”
刷!
哗!
百官们脸色皆是大变,宛如刚刚大病了一场,或是红润,或是苍白。他们交头接耳,就像蜜蜂一样,嗡嗡低语起来,五百多条人命!不多!在这个天灾不断地年代,每天都有无数难民死于饥荒,死于疫病,和这些相比,五百四十七条人命算什么?毛毛雨啦!
但,你不能被捉住把柄!一旦被抓住脚跟,他们不介意帮一把,让你摔倒,再狠狠的踩上去,成为他们位极人臣的垫脚石。
“政世子,平日做事虽然张狂了些,却也井井有条,不至于做出这等罪孽啊。此事或有蹊跷。”这是太尉,屈卜的想法,这位管着济北国天下兵马的最高长官,比较亲近于刘政。
“不一定,政世子素来不可一世,狂妄自大,做出这样的事,也极有可能!”这是大司徒,许愠,换到以后就是户部尚书,管着一国钱袋子,但许愠的权利可比户部尚书大太多了。只从刘政监国以来,频频挪用国库,使劲的抢他钱袋子,对此,颇有怨念,不,是敌视!
“这事儿,我感觉不一般,里面一定有些道道。嘿嘿……”大司空,孔镜,孔家后裔,管着一国礼仪,外交,教育,等等一干事情,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贯彻正义,德化天下为己任,可惜,这人最贪、最懒、也最会做生意,若是孔子知道自己有这等子孙,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可。
呜嗷~呜呜~
田闵哀嚎大哭,其声悲怆,闻者心酸:“…刘政,这五百四十七条人命,就是你下令诛杀的!铁证如山,容不得你半点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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