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我的褐色年华 高中
第三章
“每篇课文默写十遍，”爸爸借来一本高一语文教材，“告诉你啊，得一个字不差才行。”爸爸弹了弹烟，回头用严厉的眼神盯着我，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刚背到《秋水》，还要再默写十遍加深印象，里面有《烛之武退秦师》、《勾践灭吴》、《邹忌讽齐王纳谏》、《触龙说赵太后》、《子路，曾暂，冉有，公西华侍坐》、《寡人之于国也》、《劝学》、《秋水》，这显然是对我没考好的惩罚，太枯燥了。
中考过后，由于我对后妈的敌意几乎到了拿菜刀砍她的地步，她也开始惧怕我这个无赖，从而又把全部心思放到了外面。
"韩笑天~"我随着队伍在跑步行进中听见苏黛冰站在检阅完毕的人群中叫我，我受宠若惊，更让我抓狂的是她旁边站着王紫萱，也在看着我，我不配和她的目光对接，我知道，我无法面对她。
"满伍！"我一记爆发性的嘶吼引来右边临近几个男生对我的侧目而视，我有些后知后觉，可能是太专注的缘故，不过也真的太惊艳了，这声平地惊雷能为我们班的检阅增色不少吧。
班主任一直穿着黑西装白衬衫，加上俊朗的面孔和令人生畏的冷气质，颇有黑社会的味道，搭配偶尔闪现的墨镜特效，其傲然风范在校园内一时无两。
臂力器在男生手中传着，大家掰得都很费劲。”来来来，大家都过来，让老师给咱们示范一下。“彭刚把臂力器递给刚走进教室的班主任，“嘎吱嘎吱嘎吱，”只听得风声呼啸，班主任掰得轻松彻底，臂力器一次次地在他手中变成椭圆形，围在旁边的同学都看傻了眼，忘了喝彩。”我去，老师这么有劲哪！“彭刚惊叹道，他最有眼力见。
班主任在一片惊羡的目光中沉默着昂首离去。”看老师多么男人！“彭刚称赞道。
从此我们便在背后亲切地尊称班主任为”老大“。
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三年，我有些手足无措，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要把过去的一切迷茫、空洞和不甘统统都忘掉，从头开始，只有现在，于是我在记忆里斩断了那潦草的三年，却不知晓已经陷入了另一个为期三年的梦靥，幽暗丛生。
我开始每晚的锻炼，俯卧撑50个、起蹲40个、仰卧起坐20个、原地高抬腿跑五分钟，我要有更真实的存在感和活力，疲惫中的坚持让我目标明确，充满了行动力。尽管我用晚上的热血沸腾换来的是第二天的胳膊酸疼、不听使唤，但我还是引以自豪，痛并快乐着。
“这位大姐是我们专业的前五，这次她排第二，真的很不容易，”南开大学生开展“三下乡”暑期社会实践活动的巡回助学表演的男一号介绍道，我们全体高一新生则坐在草绿色军用马扎上。
随后他们用英语表演一个小品，”啪“，特优女生给了男一号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个高潮在我们看来显得很突兀。
请原谅我没听懂，不能够剧透，因为他们说得太流利了，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些单词我还没学过。
”真打啊？“石惠茜惊讶道，她经常故作活泼来引人注意。
这一趟巡回表演下来得打多少次啊？
接着他们在体育馆内的墙壁上投影播放《后来》的mv，
“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我现在才体会到音乐竟然可以这么传情，“有一个男孩爱著那个女孩...”王紫萱又在想着什么呢？我不敢望向她的班级，因为我们两个班之间只隔了两排。
领导和各位班主任基本都在站着监督秩序，有的则聚成一小圈聊着天。
冼副校长和教导处主任杜斌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们肯定没想到节目里竟然会有“爱”，尴尬着却又不好叫停，他们对“爱”本来就敏感，开学伊始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给新生集体播放欣赏和灌输这种过敏原，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只有老大笑眯眯地抱胸看着，”你学了你也能。“他在我们羡慕南开人深奥的英语口语时说道。
在这严谨的学校里上演爱的不和谐音符校方肯定会要挽回气场。紧接着第二天便组织新生在体育馆集合，安排我们聆听高考尖子生的成功秘诀分享讲座。主席台上左边和右边各坐着领导和本校考上名牌大学的精英们，我听得云里雾里，因为我们连书都还没发。整个讲座与其说是分享经验还不如说是羡慕他们考上大学的轻松快乐，其中一个考上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女生说道：“’贝多芬‘，背的多才能多得分。”冼副校长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她是冼校长家的闺女，”石惠茜呵呵地笑道，她的笑点不是一般的低。
我对比了一下，确实很像。
成功既然不可复制，只能借鉴，那他们举些反面的例子或许更有实际意义。
自从“后来”以后，班里普遍开始谈论流行歌曲，我也在反复品味红日和七里香专辑。
”唱海阔天空吧，“袁俊豪说，他就是那个初中时和我在剩女家补习、特别能闹的男生，外号大马猴。
”真的爱你也行。“富克说，外号妇科。
”我跟你说，你就唱光辉岁月，还得是粤语版的，就行，别扯别的，“马辰逸侃侃而谈，他总是把俗不可耐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他是高二蹲级下来的。”我跟你说，草的，牛逼之人自有牛逼之处。“这是马辰逸所信仰的至理名言。
学校经常把被别的学校开除、转学过来和蹲级的人物塞给我们班，老大也秉着兼容并蓄有容乃大的精神，来者不拒，当然，每接收一名外来人员就代表老大手下又多了一员猛将，结果造就了最后一排的狂野风景线，锋线组合:王琦，庞皓轩，王浩然，李伟，郭峰，骆驼，马辰逸，于洋洋，黄煦妍，王婉彤，吕铁，大马猴。
我们班已经呈现爆满状态，小小的教室装载着68人，不逃课的话两边的过道上都有人坐。不仅硬件够多过硬，软实力也很强，号称是除了重点班之外第一大学习体，总之就是黑白两道都有人能拿得出手。前后黑白分明，当然前面也有政治分子和后面的人称兄道弟强强联手，副县长家大公子彭刚就是黑白通吃型选手，职位：副班长。
”唱光辉岁月吧，挺简单的。“白白胖胖的于洋洋抬了抬眼镜说道，他有事没事总是笑呵呵的，身为文艺委员的他最终一锤定音。
团支书王雅雯没意见，她是五中校长的千金，准备出国念大学，她把歌词抄在了黑板上，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结果我们就真的用粤语排练，老大也默认了。“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就连中间用口哨伴奏的那一段，吕铁，马辰逸，大马猴，于洋洋，庞皓轩几大锋线也带领着全班男生很敬业地卖力吹。
我们班第四个上台，统一穿着白衬衫，打领带。
”韩笑天其实也挺帅的。“王紫萱看向我说。她搀着苏黛冰的胳膊，站在评委席左边，离我不远，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将目光集中在评委席上，很专注。
上学途中有一段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经常跑大解放运煤车，水泥路的尽头就是卖煤场。每当这些运煤车经过时，一些中老年人便手持竹竿，一边跟着运煤车跑，一边用竹竿扒拉车上的煤块，接着，车上的煤块便随着偷煤者的竹竿从车上落下。早已等在路边的亲属便迅速拿起扫帚跑到路中间，将掉落的煤块清扫进准备好的编织袋中。他们往往分工明确，丈夫负责用竹竿扒煤，妻子则负责在车下面抢夺。有时候两家在一处抢煤，竞争非常激烈。
路的尽头是一个桥洞，桥上走火车，接着便是台阶，台阶两边有很窄的斜坡，供上下的自行车推在上面走，最后一段是颠簸的石子土道，一阵阵风刮起的灰尘漫天飞舞。
”轰轰...“的马达声在身后响起，老大戴着墨镜骑着红色摩托车扬长而过，挟带着特有的音效。真可谓是一骑绝尘马达啸，四班知是老大来。
”你们每个人家里至少有二十万的存款，“政治老师带着戏谑的口吻说，“真的，不骗你们，”
“至少得供你买房子娶媳妇吧，现在不都啃老嘛。”他带着大镜片眼镜，有些秃顶，门牙少了一颗，话音有点怪异，总是抱胸倨傲地看着我们。他是文二班的班主任，我们是理科班，对政治不在乎，对他爱理不理，他快到退休的年纪了。
“我七六年就来咱们学校了，你们肯定猜不到我是什么学历，”
没人搭理他。
“我是小学毕业，”大家都有些惊讶。
”在咱们学校我是资历最老的，“学校也巴不得他赶紧到龄退休吧。
“来，那个同学，你在听我讲课吗？”政治老师指着孙伊娜问。
孙依娜吐了吐舌头，没理他，拿出政治书盖在了数学练习册上面。
“我问你干什么呢？”
“什么也没干。”孙依娜低着头说。
“你就这么坐着跟老师说话吗？”政治老师抱胸盯着她。
孙依娜低头看着政治书。
“来来，我看你在那整什么呢。”说着伸手要拿起政治书下面的练习册。
孙依娜用胳膊压着练习册，但最终还是被他用力拽了出去，老师看了一眼，随手往后一扔，练习册撞到黑板上，散开着掉在了地上。
“那是我的书。”孙依娜看着政治老师，声音有些发颤。
“我知道是你的书，在我课上干别的你还有理啦？”
“那你也不能撇我的书啊？”孙依娜有些哽咽，跟政治老师辩解道。
“你就这么和老师说话呀？还犟嘴，什么教养，”
“你爹妈怎么教育你的，”
“从你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你家长是什么德行。”政治老师一顿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跟我父母有什么关系啊？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我的家长。”孙依娜据理力争。
“老师我可以发表一下我的观点吗？”马辰逸把手举得老高，大家都意会到他的表演时刻到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政治老师问道。
”啊，谢谢老师，谢谢老师能够让我发言，“马辰逸站起来说，他一直很幽默，尽管说得郑重其事，但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那个同学你先坐下。“
”啊，我不累，老师，我站着说就行，我觉得站着说是对您的尊重，像您这么举足轻重的老一辈教师不应该对一个学生发这么大的脾气。”马辰逸侃侃而谈道。
”我没发脾气。“政治老师矢口否认。
“嗯，啊，是，...我说到哪了？”马辰逸问周围的人。
“真掉链子。”庞皓轩怪他不争气。
“对，而且更不应该扔她的书，不管她看的是什么书，都是她追求知识的权利，身为老师没有权利剥夺这种人身自由，而且更不应该说一个同学的家长，我觉得这会严重伤害到该同学的自尊心，也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人身攻击，从而给学生带来不良影响。”
政治老师好像头一次遇见这么能侃的学生，一时无语。
“好！"袁俊豪把头埋在桌子底下发出低沉的喝彩，
”好！“庞皓轩接力，”鼓掌！呱唧呱唧，“有人跟着他零星地呱唧了几下，可惜曲高和寡，显得有些滑稽。
”你们就不知道尊重老师吗？跟老师强词夺理还讲人权？你问问你家长，直接甩你两巴掌你就消停了，还讲什么人权啊人权？你有人权吗？“
”是，老师，您说得也有道理，我家长打不打我那是另一回事，但是您总得为您的行为负责吧，怎么着也得道个歉什么的，您应该设身处地的为学生想一想，要是别人在大庭广众下数落您的家长您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好！"大马猴喝彩道。
"就你这么说，我看你的家长也好不到哪去。"政治老师被马辰逸钓上了钩。
"老师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再怎么着也不能随便说我的父母啊，他们跟您又没有仇，老师你今天要是不跟大家伙道个歉什么的还真说不过去了。"马辰逸开始收线。
"是可忍，孰不可忍！"袁俊豪用他浑厚的嗓音装模作样地浩气正然道。
“告诉你们，就今天这事到哪都不会说我错了，你就是跟校长说他也不会听你们的，就算我说你们所有人的家长没有教育好你们，别人也不会说我不对。”政治老师坚挺道。
“嗯哼！”彭刚回头望望，锋线组合立即会意，蠢蠢欲动。
“走，出去，来来，大家都到楼底下集合，”彭刚适时发出了号令，“来来，都出来，”他用半命令式的语调动员大家。
“走，出去，出去，“袁俊豪和吕铁带领锋线组合集体从后门出动，呼呼啦啦地一阵桌椅的撞击声，跟着气势走的人越来越多，罢课的人流从后面蔓延到前面，大家在彭刚的带领下纷纷来到小操场前面的一棵大槐树下集合，排好队。
我站在人群中，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感觉自己正在做什么大事，但不知道会有什么答案。
政治老师没下来。
”老铁，你去校长室看看，“彭刚指派道。
”我都不知道在哪，你让马辰逸去，他能白话，“吕铁推诿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事儿，还想不想混了？”彭刚被拂了面子，”马辰逸，你跟他一起去，他完犊子一个，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瞧你这点出息，离了我就不行事儿了吧？还得我去，也让你长长见识，饭都白吃了。“马辰逸讥笑道。
过了一会儿，王雅雯把老大找来了。
“都回屋去。”老大阴沉着脸。
“走走，大家都回教室。"大家又跟着彭刚手忙脚乱地涌进教学楼，袁俊豪和庞皓轩上楼跑地贼快。
”我知道校长不在学校，他去北京了，“政治老师的言下之意是说我们嫩，他颇有些得意，”你们自己看书吧。“
我忐忑不安地思量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情难以平复。
政治老师在我身边站住，拿起我正在看的数学辅导书，这次他只是规矩地把书放到了讲桌上。
”你不是说’自己看吗‘？“我有些愤怒。
他无视我，没有回答。
老大在余下的时间里只字未提，一直背着手，带着警惕的眼神在过道上来回巡视。
”老师，我错了，书能还我吗？那是我跟别人借的。“下课后我追上了政治老师，他腋下夹着我的书。
”知道错了？“
”嗯，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我都觉得自己恶心。
”下午到我办公室去取。“
完了，他想在其他老师面前拿我当出气筒，我白这么低声下气了，冤有头债有主，你难为我干什么？"变态！更年期！没师德！"我忿忿地在心里诅咒他。
治学严谨以补课见长，除了周六，每天都有一个半小时的晚课，上到八点零五，周六白天的大课共四节，时间长得连老师都觉得无聊。补课费每人每节五元，不来上课也得交，就这样老师还抱怨学校拖欠工资。
爸爸在后妈的怂恿下买了一部v3ie，中华、玉溪一条条的藏起来抽，经常半夜一身酒气地回家，胡言乱语一通。
“你要不要脸！”宿舍楼底座的小卖店里，老板在贴近屋顶的板床上拿苍蝇拍指着一个男生骂道，男生惊惶失措，他旁边的塑料盒里装着口香糖，
“那么点玩意你也偷？都发现好几回了。”看来老板早就在上面守株待兔，让老板娘卖货。
我在学校饿是经常的事，买完面包就从人堆里艰难地钻了出来，衣服扣被挤开了两个，我还真怕挤掉身上的什么零件。
出来时不巧看见王紫萱挽着苏黛冰从女生寝室的小卖店里走出来，幸亏她们俩从另一侧进教学楼，我赶紧跑着回去，在和她们照面之前闪进大厅，好险！
晚饭时间，没想到又在食堂里看到王紫萱和苏黛冰，宿舍底下有四个小食堂，学校有两个大食堂，校外还有好几家饭馆，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不想路过她们，坚持让同学帮忙把饭递过来。
“饭还得别人给你盛，娶媳妇我也替你娶呗？”王爷抱怨道。他叫王烨，骄傲地留着浅浅的八字胡，跟他说话都得低两个辈分，每次叫他名字他都及时地“哎！”一声。
“嗨，”放学刚出教室就看见王紫萱迎面走来，我不得不打招呼。
“嗨，你在四班啊。”她问。
“嗯。”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差距更大了，因为她在重点班。
“你现在怎么样啊？”她有着我无法抗拒的声线。
“没什么，混呗。”我实在讲不出什么别的来。
“那你不学习啊？”她关切地问道，我感觉好温暖。
“学啊，怎么不学，正常跟着老师走呗。”我词穷，不善于跟女生聊天。
“噢，那你加油啊。”
”嗯，“我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走吗？“我心跳开始加速。
”嗯，你等一下。“王紫萱把一本书还给了张诗琪，她们是初中同学。
王紫萱和我坐在路灯下，我在空中写了三个字，”你猜是什么字？“我问。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呢？“
”怎么了？“我不知道哪坏了。
”你故意让我说。“
”哦，我以为你会猜不到，然后我再对你说。“
”笨蛋，这么简单谁看不出来啊？“她温柔地骂。
沿途的街景闪得好快，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她。
”有人给你写情书吗？“课间时我问王紫萱。
”有啊。“她洋洋得意地泼我醋。
”我们班就有喜欢你的，你这么可爱，一个班里至少有五个人喜欢你，一个年组就有一百人，那整个学校就会有三百多人，还不算外面的。“
”你说什么呢？“
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我没考虑到其它班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她。
”你先回去吧。”和她在一起我真的很自卑。
”怕什么呀，又不能把你吃了。“她坚持和我一起回教室。
物理老师头顶有一撮头发总是翘起来，讲课也气势汹汹，有股斗鸡的味道，经常用粉笔头招呼他看不惯的学生，“那个同学你怎么还说话呢？我都看你多少回了，就不能老实点的吗？”
王浩然左顾右盼，听说他爸是五合镇的一个初中校长，他转学过来就被我们吸收了，为人豁达。
“还瞅谁呢？说的就是你，脑袋来回转的那个，就是你。”
”我啊？“王浩然用手指着自己，显得很吃惊。
”还找别人呢，脸怎么这么大呢？自己说话了不知道吗？“
”我没说话呀?"
"你再说一遍？"
“我真没说，”王浩然显得很冤枉。
“说你怎么还不服啊？来来，你上前面这儿站着来，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
“我怎么啦？”王浩然很坦然，也很无奈。
“我让你出来听没听见？”
“我怎么地了？你就让我出去啊？有病吧。”王浩然初来乍到，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今天....”物理老师举起靠在墙角的拖布就冲到后面，王浩然匆惶地从后门夺路而逃，”啪“，湿拖布砸在他身后的地上。
王浩然消失了一上午。以后的物理课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会不会不理我啊？”晚上我送王紫萱回家。
“什么啊？”王紫萱疑惑地问。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这个推断一直让我忧心忡忡。
“你别胡说八道了。”
“三年，大学四年，再加上一辈子，我都能和你在一起吗？”
“谁管你。”
教我们化学的是一名特级教师，作为学校的镇山之宝，在课堂上经常嬉笑怒骂，人称笑面虎，说话阴冷含蓄，常令人胆战心惊，他的杀手锏就是让同学到黑板上写化学方程式，并与另一个人作为对比，不会还不行，必须得上黑板体验矮人一截的滋味，当然翻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顶多和老师的御用门生打个平手。
我则是个抄化学方程式都跟不上趟的业余选手，连坐板凳的机会都没有。
下午第一堂课是体育，就是第一节和老师聊聊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课的课，同学们都在第二节课之前来。当我路过一间教室时，里面的学生在做练习卷子，整个教室寂静无声，我看见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似乎空气都被染成了白色，就连声音也是白色的，我的心也突然间感到苍白无力，难道这就是我的青春？
”嗯？“
”拿着吧。“
王紫萱在课间塞给我五十块钱，我还没想通时她就转身走了。
”看他后面，还有字呢，“两个男生在我后面笑嘻嘻地指指点点，我意识到他们是在说我衣服背面的”didao“字母。
那是一件很土的流行在过去时的土黄色上衣，爸爸找出来给我穿的，全校找不出第二件，而且还大一号，这时我才认识到别人的品味并不比我低多少，我就穿着这件notfashion的外套徘徊在校园的干线上，影响着校容校貌和同学们的视觉感受。
我故意躲着王紫萱，我不配她，我很迷茫，所以放弃，她能理解我吗？
班长庞大龙收班费，每人五元，他爸是派出所的警察队长。
”你的，“他从辛响开始收起，因为人气太旺，老大在讲桌的左右两边各放置了一个座位，辛响占据着靠近门的关卡，所以干什么都是首当其冲，比如吃粉笔灰和说话时被刚进门的老大逮个正着。
”高俊驰他爸妈俩离婚了，他跟他妈一起过，她妈在镇里当老师，给学生补课供他上学，他开始追我老婆了，玛德，“他几句不离他的梦中情人，自言自语是他的天赋，同时也配合着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像是在演独角戏，说话时会点头，那是一种散发着摇滚气质、节奏感超强的动感点头，他一直在练习吉他，后面的头发多留出了一段，是一个说话带有磁性声线的”前卫“怪人。
他在一班有线人，所以消息很灵通，所说的老婆就是王紫萱，不过他只敢在别人面前诉说他对王紫萱如何着迷，却不敢当面表白，在这方面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不过他跟我的极性恰恰相反。
他无聊时就靠着讲桌转笔，是一个四指连转、正转反转都无敌连贯的转笔手，我就只会一个最简单的360度。
坐在讲桌左侧的左护法元吉则用一项衍生出来的运动——单指续力不停转英语书来pk右护法。
”我的热情，嘿！“大马猴以他182的海拔高声领唱。
”我的热情，嘿！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嘿！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开满了青春的花朵
嘿！“
广播操后各班都先围着小操场跑两圈，然后再把队伍陆续带回教室，我们班便以特立独行的勇气，用歌声燃起了招人羡慕的热情沙漠，这就是我们充满着激情的四班。
”靠！你又踩着我鞋了，老妖精，”我的同桌刘雨泽出队去提皮鞋。
“你个月牙弯刀脸，你踩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呢？这时候来劲了。”幺东阁回头破口大骂，我们每个人的位置在跑步行进中是流动的，随时可以按需换位。
幺东阁不仅岁数大，脸也大，生了一场病之后就掉队空投到了我们班，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总之为我们班的软实力增添了一枚年组前五十的筹码。
“嘚儿！驾！喔！吁，，，”一班的韩文博拿着柳树枝“啪啪”地抽打着林远，他们是同桌，林远只是书呆子般的扭扭捏捏，不知道反抗，看来他在一班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校长陆敬学是县人大代表，上一任校长由于连续两年没有培养出考上全国高校首府的学生，就和他对换了位子，600万建了一个空荡荡的体育馆，21万建了一个厕所，这些利学工程足以将他载入县志。
我躲着王紫萱，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自己是间谍，每次监测到王紫萱的身影时，我都会逃之夭夭。
王紫萱暂时没有光顾过校门口的饭馆，我刚吃完饭，出门就看见校门口里边的不远处围着一大圈人，这玩什么呢？我猜。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男生捂着胸口，踉跄地跑了出来，紧接着人群中呼呼啦啦地让出了一个更大缺口，“啊，”“啊，”有人被挤倒了，幸亏我在外围，逃过了这场不记名踩踏。眼见从缺口中又冲出一个男生，转眼便在宣传栏旁追上前面刚跑出的学生，左手从背后拿住肩膀，右手往前一送，连刺了数下后转身就往回跑，人群轰的一下分散向两边，让开了道，受伤的男生弯下腰，跪在地上，倒在了宣传栏前面，一个男生抱起他往a教学楼方向小跑，身边由几个人护着，血一路滴在地上。
我向前走了几步，比起追凶手，我认为救人更要紧，但已经有人去救了。
宣传栏下一摊鲜血，大家都避开着走。
”听说动手的那个是十一班的，“
”死没死啊？因为什么啊？“
班级里炸开了锅，同学都纷纷添油加醋地谈论此事，但更关心的是人死没死。
“死了，"彭刚在第二天边喝可乐边说，”昨天晚上当场死的，高一九班的，还是公费生。“
”听说是因为处对象的事儿，动手的那小子把校外的混混给找来了，他在初中的时候就拿刀捅过五个人，两个重伤，昨天晚上在市火车站被逮着了，“庞大龙透漏消息说，”付伟把梁永卓送到四中的，收了富洋中学校长2000块钱。“
”不会吧？我看付伟是主任里最本分的一个啊，“2000就动摇了他？我看他是不好拒绝人家才送个人情吧。
”那你看我像好人还是坏人？“彭刚反问我。
”好人呗。“其实我也说不准。
“孩子，那你可错了，哥可是正经八百的坏人。“彭刚一脸坏笑。
”才16岁，真可惜。”刘煜婷说，她姐是今年县里的高考状元，她学习也很刻苦，被安排和彭刚一桌。
”听说九班的一个学生被学校开除了，还让他说是自己转学，他好像跟别人说什么了，”大马猴说，”他们班的人说明明看到梁永卓带着好几个人，校领导开会说不要对外宣扬。“
“怕影响市重点的声誉呗。"彭刚灌了一口百事可乐。
”当时我也在场，陶伟明看见砍人就跑了，现在都管他叫'主任，快跑‘，“辛响爆料。
”人家去报案了，理由正当。“庞大龙嘲笑着。
”小名：陶跑跑。“彭刚调侃道。
学校声称：凶手只有一人。（围观的同学一下子都找不到了，都说没看见。）
警方给出的版本是：法医给出的报告结果是史泽身重23刀，心脏贯通伤，肺部贯通伤，肝脏也破裂，通过侦查人员调查走访及询问有关证人证实，当日17时40分左右，该校高一11班学生梁永卓将史泽单独叫出a教学楼。二人在教学楼西南方向20余米处因事发生口角，梁永卓持刀刺向史泽，造成史泽身体多处受伤，史泽挣脱后转身向教学楼前西南方向宣传牌处跑去，被随后追赶上的梁永卓从背后又连刺数刀，最后倒地身亡。现场位于第四中学a教学楼南侧28米处的校园路上，被害人史泽身体多处为单刃锐器所伤，急性大出血死亡。据此，公安机关锁定梁永卓为本案嫌疑人。当晚22时许，犯罪嫌疑人梁永卓已向市公安机关自首。经审讯，犯罪嫌疑人梁永卓对其所犯事实供认不讳。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物理老师的废话明显少了，取而代之地用审视的眼光在同学之间游荡，他要找出我们班里谁最有暴力倾向。他太敏感了，大家怀疑他是植物神经衰弱。
”新来的英语老师是研究生吗？他挺年轻啊。“大马猴问。
”不是吧，他在这实习一年考研就能加分。“彭刚说。
”今天的report到谁了？“英语老师问道。
我走向讲台，在黑板上写明report里生词的注释，英语老师要求每个人都要参与一次report，我昨晚一直兴奋到后半夜三点，就是为了组织这个，还给锋线中的四个人分配了任务，解除了他们日益逼近的登台危机。
我读旁白，大马猴饰演唐吉可德，庞皓轩饰演唐吉可德的驴子，于洋洋饰演桑丘，马辰逸当导演，这还是他死皮赖脸硬添的角色，拿着双节棍当场记板，一共就两句话”action！“”cut！“
整个表演就是他们站在前面拿着我发的纸片读单词，因为他们很想在大家面前展现出自己认真的一面，所以每个单词都读得很生硬，一点语气都没有。
”你看这不是我的台词吗？“桑丘质疑道，他们念窜了。
”我才读到这儿，你看没看见？还没到你呢。”唐吉可德指着台词给桑丘看。
“谁让你读那么慢了，不能赖我。”桑丘推卸责任道。
”哪呢哪呢？读到哪了？“可爱的庞皓轩同学没找着地方。
他们在曲折中前进。
我巨汗。。。
最后我用汉语流利地翻译了一遍，是他们衬托出了我，谢谢，同时他们也很感激我，因为他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report。
“你们用了将近25分钟，占了我大半节课。”英语老师瞅了一眼手表，脸色很难看。
“快快，放歌，”于洋洋充分利用课间十分钟，拿英语老师上课用的录音机放歌。
“海阔天空！“
“真的爱你！”大马猴喊道。
”等等，我还没倒带呢。“
”诶，你们知道当初这首歌是beyond写给谁的吗？“英语老师问道。
”写给母亲的！”文艺委员有了用武之地。
我们班的自习课就是一个菜市场，后排鸡飞狗跳，前面的人说说笑笑，不容错过的就是庞皓轩和马辰逸的对手戏。
“你个怂货，”啪的一声，马辰逸拿着不知道从哪卸下来的凳子腿，砸在庞皓轩的桌子上。
“我又哪惹着你了？”庞皓轩笑得很贱。
“你塔玛的天天惹我，还问我，就你这样的瘪犊子，一天天还得了吧嗖的，我塔玛看着就不顺眼。”马辰逸拿着凳子腿乱指着庞皓轩。
“你塔玛天天气我，我都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忘了昨天晚上你是怎么求我的啦？”庞皓轩开始反击。
“是，他昨天晚上跪下求我，说非要当我儿子，我说就你这样的当我孙子我都不要呢，还想当我儿子，那不差辈儿了么？他不的，非要给我当儿子，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我整的实在不忍心了，我就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贱的，人至贱则无敌啊。”马辰逸转身跟大马猴吹道。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你看看又赛脸了不是，给你点儿阳光你就灿烂，你都忘了你爹我是怎么教你的了？”
“我不是你爹，我是你祖宗。”
“又蹬鼻子上脸了不是？看晚上回家怎么收拾你的，得叫你妈好好教育教育你，贱得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
王琦坐在后门口，职责是放哨，后门总是开着一条缝，"老大来啦!"他报了警，
”老大，“大马猴接力，"老大来啦！"
他这一喊全班顿时肃静。
”牛逼之人自有牛逼之处啊，“只剩下马辰逸还没把他的至理名言说完。
”那个，，，，马辰逸，你又知道了，是不是？“老大微醉地训道。
我闻见一股烧纸的烟味，老大板着严肃的面孔开始巡视。
”把你脚底下的纸捡起来，“老大走到马辰逸座位旁，”是你干的吧？“
”什么呀？“马辰逸不知所以然。
”什么’什么啊‘，装什么傻。“老大拿拳头戳马辰逸的胸。
”老师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再嘴硬个？“老大又戳了一下。
”老师我真没有。“马辰逸适时地挤出两滴眼泪，他可是老戏骨了，在老师面前，他无辜的表情已经练得出神入化。
”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大酒后乱性。
马辰逸无比委屈地走了出去，十分招人同情。
”看书吧？“老大站在门口，用疑问式的命令语气跟所有看着他的人说道。
”哈哈哈....“吕铁在老大走后憋不住大笑出来，”那是我点的火，不知道怎么整的就跑他脚底下了，逗死我了，这回他可死定了。“
关于老大有很多暧昧的传说，已证实的就是他抽烟抽得满办公室都是烟味，还有就是他谁都不怕，跟号称大狼狗的教导室主任杜斌对着干。
咚的一声，一个矿泉水瓶砸到了杨崇明的头上，庞大龙大臂一挥，扔得很准。
”我没打你。“杨崇明有些胆怯，他刚刚用纸团打了庞大龙的同桌二哥。
”你打着我了。“庞大龙气势汹汹地说道。
县里关于”人人有楼住，五年之内取消平房“的政策吸引了一批外省开发商前来投资建设，杨崇明就是其中一个地产商的公子，是个准富二代，平时总是睡眼惺忪，耷拉着一双粉色眼皮，是个色咪咪的小白脸。体育课时他总是穿着阿迪的球衣球鞋，踢自己的足球。
”老师，“富二代又迟到了，他上午第一、二节课经常不来，下午总迟到。
“起来晚了？”老大关切地问。
“嗯，闹钟坏了。”他的借口特别单一。
“进去吧。”
同学们都说他认了老大做干爹。
我准备报名校运动会的5000米长跑项目，上学之前要绑沙袋做练习。
”你整这玩意儿干什么啊？“爸爸生气地问道。
“我想参加学校的运动会。”
“学习都没搞好还想比赛？运动会能帮你考好啊？”说着就拎走了床底下的沙袋。我想算了，没沙袋我照样能跑。
“王紫萱有对象了，就是我说的那小子，他俩一个班的，玛德，成天在一起，”辛响捶胸说，“我都快要死了！”他用头撞讲桌，做出要死的表情。
他也太偏激了吧？幸亏王紫萱没和他在一起。
轰隆，一声响雷在窗外爆裂，苍穹中央一道霹雳横贯南北，天被硬生生地斩成了两半，我的耳膜也跟着空气一起战栗，田珺瑶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走进我的视野，从此我便沉沦在甜蜜的错觉中不知深浅。
王琦是一个与武器为伴的家伙，开口闭口谈论的都是武器，穿的也是一身绿色陆军常服，低腰作训鞋，佩钢头军用裤腰带，看的都是些现代兵器、世界军事和兵器知识一类的杂志，当其他人把书桌堂里装不下的书摞在桌子上与肩齐高时，王琦早已用武器书籍堆砌了高过人头的防御塔，用来躲避老师的侦查，趴在后面做他的兵器梦。
"你当兵吗？还是考国防生？"我问王琦。
“想考也考不了啊，近视眼能让你上么?“他说完又继续看杂志，“都学成这样了，没办法，你看咱班有几个不近视的。”
“考技术专业呗，4.6以上就行。”我说。
“看看能不能考上吧，我感觉老师教的太片面了，上课讲的内容都是应付考试的。”
"嗯，咱们三年补课费加学费得花多少钱呢，还不一定能考上，根本就没有必要做那么多高智商的练习题，把自信心都磨灭了。"
“其实就可以开始专业教育，教点实际的技术，不比做成套的卷子强多了？”王琦与我心有戚戚焉。
”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老大用严厉的眼神逼视我。
”我忘带锹了。“
”没锹你还不赶紧借去？“
我本想跟同学换着干来着，虽然有点龌龊。
”你先歇一下，我替你挖一会儿。“我以为元吉也想趁机偷懒。
”哎呀，不用了。“他怎么都不肯把锹借给我。
此时那把破锹在他手里就跟宝贝似的，他总是在老大面前殷勤，尽管对其他老师都嗤之以鼻。
我再也不能在老大的威严下和他同等地位地干站着了。哪有锹啊？我也不能出校吧？我记起二食堂旁边有一户房子。
门开着，我进去看见院子里有两排猪圈，哦买噶，食堂这也能忍？”有人吗？“我问了两次。没人回答。我看见一把用来搅拌猪食的锹。
种树的地方是一个干涸的小水塘，我们就在水塘底下挖树坑。
”你没干过活啊？“老大震怒，我也意识到手中小平板锹的功率和效率都偏低。”去去去，找彭刚那组干去。“老大不耐烦地撵我走，班里干活通常是正副班长各自挑选一队人马。
我叹了口气，早去就好了，服从惯了的人就是不会变通。
”庞皓轩，大煞笔！“袁俊豪拖着锹跑得跟鸵鸟似的，他刚把一锹石子扬在了庞皓轩的鞋上。
”接着，大儿子，“
”当，“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袁俊豪用锹背拍到了庞皓轩掷过来的石子。
彭刚领着一帮人在旁边站着看好戏，”哦哦”怪叫着乱起哄。
”上啊庞皓轩，“彭刚骂道，”你个怂泡。“
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靠，这样也可以？这才是乐土啊!“我唏嘘道。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寝室楼前除草，捡石子和碎砖头，其实就是处理施工后留下的尾巴，大石子好清理，有的已经埋在地里，露出一角，我们就用锹掘出来，小石子根本就没办法捡干净，因此我们理所当然地产生了厌工情绪。
“你们都在那站着干什么呢？赶紧把这片收拾干净。”老大的对头大狼狗杜斌主任来了，手里拿着本和笔。
我们懒得搭理他，装模作样地四散开来。
”干完了就去小树林里捡塑料袋。“他公报私仇，大狼狗之所以为大狼狗不是因为他黑脸干瘦，而是他训人阴狠，如果他也在砍人事件现场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叫上一两声。
大狼狗走后，彭刚立即率领人马奔赴小树林，我要是再晒一会儿肯定就虚脱了。
在小树林里我看见操场上的王紫萱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一个男生，那是他对象吧，真是的，重点班也不能这样啊。
“此仇不报非君子，哼，你等着....我老婆以后跟定我了，走着瞧，嗯。”辛响点了点头，眼睛始终盯着王紫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诶，何必呢？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小树林里的地上长年累月地遍布着杂物，聚集着很多塑料袋，树枝上也挂着不少，有的里面还兜着发臭的雨水。
“捡几个就行了，”彭刚很体贴民情，“这不是咱们的分担区，大狼狗让你们干你们就给他干啊？他给你多少钱啊？”
我们挖了一个坑，把拣出来的塑料袋都用锹端到坑里面，用石子盖在上面。
“赶紧的，“彭刚不耐烦道，”趁老大还没回去咱们进屋打打扑克什么的。“
”嗨。“我摆了摆手，在十字路口处我遇见了王紫萱，她坐在自行车上好像在等人，我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你先走吧，我在等人。“她转过脸去，看着前方。
我看到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我也曾像辛响一样在脑海里疯狂地演绎与王紫萱遇见时的种种画面，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输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沉默着离开。
”好吧，就这样啦，拜拜。“我在心里默念。
”快快，出事了，警车来了！“早自习下课时，彭刚把头伸进教室发出紧急通知。
”怎么啦怎么啦？“大马猴急切地冲出教室，后面的桌椅发出一阵叮咣声。
大家前拥后挤地堆在窗户旁往外张望，”哪呢哪呢？“
”在哪呢？“
我赶紧挨个窗户地换地方，但是每处窗户都已经爆满了，最后终于找到一处宽松的地方。
”这得错过多少个镜头啊？“我肠子都悔青了。
”那男生是八班的，“政治老师说道，他跟文三班班主任站在一起透过窗户望着篮球场。
我说这儿的人怎么这么少呢。
我望见篮球场边的杨树下面果然停着一辆警车，两个警察在篮球框下举着一个人，那个人直挺挺的，抬着的时候也是僵直着，并没有弯曲。
”具体因为什么不知道，“”说是早上五点多一个女生上厕所时看见的，把那女生吓哭了。“
”这都几点了？“我想。
”昨天晚上他就没回寝，几个室友也没通知老师，“晚饭时间大家郑重其事地讨论起来，”他之前给五中的对象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以后别再找他了，那女生也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妈刚走，说是去广州打工，临走时给了他两千块钱，这是他亲妈，以前都没见过面，他之前一直跟他姥爷一起住，他姥爷是富洋镇捡破烂的，他爸去外地打工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平时就只有他老舅能帮着他点。“
"他妈回来了吗？"
”那不知道，早就坐火车走了吧。“
"好像以为他妈不要他了，以后再也不回来的那个意思，就没想开。"
”他晚上最后说的是让他室友帮他把欠食堂的三百多块钱还上，当时他们几个谁也没往这上想。“
”这事儿还惦记呢？“
”好像叫凌汀，听说学习还挺好，班级排第四还是第五了的。“
”到底怎么死的啊？“
"你二呀？上吊上吊的说。"
”不是，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他是怎么上吊的。“
”不知道，爬上去的吧。“
”扯唧吧蛋，你给我爬上去试试？“
”那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不懂就别装懂，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
”踩自行车上去的，今天早上我看见了。“马辰逸侃侃而谈，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吹牛不上税，早上咱俩一起看的，我怎么就没看着呢？“
”你眼睛瘸呗，这还用问吗？地球人都知道。“马辰逸转移了话题。
”那怎么没人早点发现呢。“
”谁大半夜的上那看去啊，都熄灯了。“
”也不挑个好地方。“
从此之后最里面的那个篮球场上就一直没人打球。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我妈，她要是想我早就来看我了吧，要是结婚了就更不记得我了，孩子想生就生，要我也是拖油瓶，诶。
”我操你个玛，“爸爸拿着年级大榜训道，”你就不能用点心啊？！“他跟我吹胡子瞪眼。
”你看人家林远就能排进年组前二十，“说着还跺脚，他每次都用他成熟的理论来攻击我稚嫩的知识体系，我始终都排斥着。
每次看他那副要吃人的狠样我就浑身不舒服，为了成绩弄得跟阶级敌人似的，有必要吗？
”烟味真呛。“我告诉他，这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抽得满屋子都是烟味，真拿他没办法。
”告诉你，我今天有资本我才抽，你以后想抽还抽不起呢我告诉你，“
”抓紧把成绩给我提上来，听见没有？”在他这种吓人的姿态面前，根本就没有亲情可言。
在这种环境里我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这都归根于多年前的一场矛盾，当年他们还年轻，冲动之下就产生了我这个与他们无关的杯具，留给我冷漠与仇恨，我无言以对，只有默默忍受着，我在思考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昨天晚上我爸突然问我这么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娶比你小的老婆吗？’“彭刚习惯性地吐了一口在脚底下，用书盖在桶装方便面上，“你猜我爸怎么说的？”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因为她永远都比你年轻。”彭刚意味深长地说。
我略有所懂，这事你得问我爸。
彭刚和班级第一的刘煜婷坐在第一排，生物课上他就把头埋在讲桌下面滋溜滋溜地吃起来，头一上一下地起伏着，最随和的生物老师淡定地讲着氧分子至少要通过几层由磷脂分子组成的膜才能参与氧化分解有机物的类型题，这课讲得真是活色生香啊。
下课彭刚边搂着赵美萱在门口打波，边监视着走廊里的动静。这一幕上演的次数要看彭刚的心情。
“钱花得这么快？你都干什么了？”彭刚从屁股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在赵美萱手里，"给你送花的那小子又去找你了么？"
“没有啊。”赵美萱发嗲地说，她在彭刚的臂弯里玩弄他的手。
提起赵美萱，一米七二的身高，再加上黑宝石般的眼眸和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乃是纯粹的校花级人物，当初赵美萱从外地转学过来时，还是我帮彭刚在课上来回传的纸条，说不定她那时还以为是我写的呢。
“我上回都跟他说了，”彭刚吐了一口，“他要是再去找你那我可就不惯着他了。”
“昨天晚上我妈骂我了，”赵美萱伤心地说。
“骂你什么啊？”
“说我没心没肺，”她嘟着嘴，侧过脸可怜巴巴地凝视着彭刚。
“学习的事啊？”彭刚问。
“嗯。”
“学校通知晚课到体育馆看教师节文艺汇演，大家都先在教室里等着。”王雅雯通知道。
"必须去啊？"刘煜婷问。
“对，全都必须去。”
“不去不行啊？”
“人家学校就是这么规定的。”王雅雯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晚饭后大家都怀着反正不上课，看看热闹也挺好的心态整装待发。
主持人介绍了舞台下面就坐的各位教育局和县里的领导，领导依次站起来转过脸向大家点了点头。
“下面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对能够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观看我们文艺演出的各位领导表示衷心的感谢！”
原来要求学生去捧场，是来给领导营造一种众星拱月的氛围啊。
节目基本上就是由老师和学生参与的诗朗诵、演唱、舞蹈和大合唱，最后以《爱的奉献》作为结束曲。
“几点了？”我问刘雨泽。
“八....八....八点四十。”同桌说话很认真，字字咀嚼。
体育馆外，彭刚以一米七八的海拔和一米八五左右的副县长大人并肩站着，无言地向大家传达着什么，在校园路橘黄色的灯光下雄姿英发，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新调到我们班的语文老师，竟冒出个馊主意，带着全班去多媒体放映室拿投影仪给大家放红楼梦，还吃力不讨好，同学们都说她的脑子让驴踢了。
“好家伙，因为这事全校上下把我骂了个遍。“她气汹汹地跟我们发牢骚。
“切，跟我们有几毛钱关系？”彭刚不屑道。
在她的课上没几个人听讲，因为她讲得太磨叽了。
”元吉，你来读下一段。“
高二各科的进度都很快，因为要提前进入高考复习阶段。但变形记她居然用了两课时还没讲完。
元吉茫然地站起来，翻了几页书，”讲到哪了？“他回头问刘煜婷。
”诶诶，讲到哪了？“刘煜婷问正在看小说的彭刚。
”讲到哪了都不知道？“语文老师瞪着元吉，“你说你上课干什么来了？”但全班的喧哗声压过了她的声音。
“别说话了！”语文老师发出狮子吼。
全班突然安静下来，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便又恢复原样。
“谁还在那说呢！“老师继续咆哮，她文弱的气场注定驯服不了后面那群洪水猛兽。
”尼玛的！“马辰逸在和别人的对侃中不时爆出亮点。
语文老师再次被气走。
"gogogo哦咧哦咧哦咧！"大马猴激情唱响。锋线一阵敲桌子庆祝.
”嗷......"庞皓轩发出一阵狼嚎，"嗷嗷......."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老大按照他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讲着练习册里的拔高练习题。
我困得睁不开眼，好几次都坐着睡着了，脑袋一耷拉下来就又醒了，就这样睡睡醒醒，好不难受，老大的课上没人敢趴桌子，其实趴桌子睡觉也不舒服，还得垫着书，我时常口水流到裤子上，胳膊睡到麻。
“高考你的数学得一百二十分也不耽误你进清华。”老大鼓励我们。
太遥远了吧。
终于挨到下课铃响，大家长舒了一口气，充分把握住这长达十分钟的救命稻草，成片地倒下，班级里寂寥得有些空旷，偶尔有一两个精神强大的兽还在让人生嫉地飘荡，
”他晚上到家就睡吧，“我想。
我顺着趴着的方向看着左面的田珺瑶，她居然把头转了过去，给我吃闭门羹。
”起来起来，“彭刚拨了拨田珺瑶的同桌穆云峰，结果那煞笔就真的煞笔地坐了起来，给彭刚扫清了视线，我坐起来看见彭刚居然在抛媚眼，对着田珺瑶眉来眼去，玛德，我的人也敢动？
晚上我就写了一大堆叫做心里话的东西，我想用真情实感打动她，其实我追她是因为她长得像王紫萱，但我没敢往上写，怕她误会自己没有王紫萱好看，我飘逸的硬笔书法导致我浪费了好几张信纸，不好意思，那是彭刚搞定赵美萱后剩下的，让我给顺手牵了过来，就当是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吧。
上午我感觉周围的目光随时都可能觉察到我的一举一动，没敢出手，趁中午放学兵荒马乱，我把信纸递到她前面，没想到她的手一直躲躲闪闪，就是不肯接，我在拥挤的人流中追到楼下，看到她拉着一个女生贴身走在一起。
没机会了。
为什么我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就这么麻烦呢？她的思想也太龌龊了吧。
月考后，老大让王雅雯把班级成绩单贴在了门口的墙上，我排在第十一名，出乎意料的好，我每次都以为我不行，结果他们比我还不行，失落过后仿佛又找回了一点点尊严。
”你不行吧？“彭刚得意地搂着赵美萱在看大榜，”我排第四，你看你排第几...哈哈哈哈，你排五十八，”彭刚乐个不停。
“那怎么的啦？我就那个水平啊。“赵美萱不服气地说。
”你敢说我？皮子又紧了是不是？看我不好好修理你的，”说着彭刚就在后面挠赵美萱的胳肢窝。
”啊！别闹了，哈哈...“赵美萱咯咯直笑。
”那你还说不说我了？“彭刚威胁道。
”说！“赵美萱意志坚定。
彭刚继续搔痒。
”哎呀，“赵美萱靠着彭刚的腿一直笑得坐到了地上。
”快起来，地上多凉啊，这孩子怎么不讲卫生呢？”
“我就不起来，谁让你整我了。”赵美萱委屈道。
“你还有理啦？你要是不说我我能整你吗？”
“那我还说错啦？本来就是嘛。”
“是也不能说，你不埋汰我呢嘛？谁有能耐谁整呗，我又没拦着他，社会上那么多造假的你怎么不说呢？说你老公就一来一来的。”
“彭刚，你花多少钱找的啊？”吕铁关切地问道。
“50，”
“一共啊？”
“一科呗，你以为谁像你那么便宜哪。”
“我也不会呀？诶，说真的，让我考给我5块钱我也干，关键是没人找我。”吕铁笑道。
“哪班的啊？咱年组的啊？”庞皓轩问。
“高三重点班的，你脑袋让猪给拱了吧？高二的人家还考不考了？”
”挺便宜啊，下回我也找个枪手试试。“吕铁说。
”你得提前预定，万一人家有事呢。“彭刚比较老成。
”行，到时候再说吧，“吕铁掏出打火机，“有烟吗？”
“没有。”
“我这有。”马辰逸说。
”走，上厕所整一颗去。“
”整呗，谁怕谁呀，下堂什么课？“
”语文吧。“
“啊，那没事，不回来都没事。”
老大没有评价这次考试。
“那个，大家先静一静，学校通知说取消这次月考成绩，周末重考。”王雅雯看着本子念道。
“草！谁嘴这么欠哪？！谁要是不服，出来单挑！别塔玛的打小报告！“彭刚发疯似的冲整个班级喊道。
”还考啊，都累死了。“大马猴高声道。
”还周末考，让不让人休息了。“元吉跟王雅雯抱怨。
”啊？我还想买衣服去呢。”石惠茜无比失望地说。
全班怨声载道。
“学校还说要查替考的事，说要给处分。”王雅雯接着说道。
“调查他骂了隔壁！有什么好调查的啊?！”彭刚气愤道。
下午彭刚嬉皮笑脸地跟我说：“没事了，中午我爸跟我说‘儿子，听说你们学校有人替考，有你吗？’我说：‘没有啊，绝对没有。’完了我爸就让我写几个字，我爸拿着纸条说：‘行，儿子，谁要是敢说你替考我可不让着他。’”
“这都哪跟哪啊？整反了吧？”我想。
晚上我发现车座没了。我也没有仇人啊？我百思不得其解，谁也不会带着扳子上学吧？车胎也没放气，太不专业了。
周末正常上课，没有重考。
卷子流水般的发下来，对于多数人来讲就是交钱买废纸。
我想起中考的遭遇，做了那么多题结果还是功败垂成，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的题型和题量都大大增加，我迟钝得已经辨别不出哪些题型做过，我麻木了，沉浮在题海里，渐渐体力不支。
反正高考也不考这道题，我做它干嘛？
我厌倦，看见卷子上简短的题干就眼花，答题处苍白得刺眼，那么大的空白我却只能写上寥寥几个字。
周三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我没在班级上自习，呆在花坛边上晒太阳，有两只蜂鸟在花丛中采蜜，“什么时候我能拥有一个自己的花坛，自由地晒太阳呢？”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空空如也，没有目标，没有理想，就在某一瞬间，我升华了，脱离了这套枷锁，我继续放空...放空.....
“是你在黑名单里把我名写上了？“大马猴指的是课堂记事薄，传到我时竟然还是一本空空，我就把说话声最大的他给写上了”袁俊豪，上课说话。“我本以为老大会做好保护工作，不留下痕迹。
“嗯，”我点了点头。老大，你可把我害惨了！
”来来，你出来。”大马猴走向门口。
彭刚用手支着脑袋，一脸坏笑地看着我，看来他事先已经知道，他只会幸灾乐祸，关键时候就把我卖了。
“你那什么，没事。”大马猴俯视我的时候竟然有些怯懦，用手挠着后脑勺。
我始料未及，这么简单？
他倒先神气活现地跨进了教室。
“靠，原来你要面子啊。”
”田珺瑶刘煜婷....冯立臣韩笑天，”当老大拿着成绩单念到我名时，我立刻觉得高人一等。
我很荣幸地擦边入选了这个由上次月考班级前13名组成的代表团，莫名地感到神清气爽。
”你们评的时候要是觉得个别老师做得不够好的话，不要太明显，涂个b也就行了。“老大吩咐我们拿铅笔去填“教师教育教学情况调查问卷”。
我们来到a教学楼6层的宽敞会议厅，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都在紧张地填着“调查问卷”。
问卷上有“教师上课前准备充分”、“教师讲课能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教师专业知识水平”、“教师言行举止和仪容仪表”、“教师课堂教学效果”等十个方面的调查，答题卡上相应着都有四个选项，a好、b较好、c一般、d差。
最后还有“请给课任老师写出建议和意见”的主观题。
“都选a呗，这还有什么想的，填完了就走。”冯立臣道。
需要评价的有教过我们语文、数学、英语、历史、政治、物理、化学、地理、生物、微机、体育的任课教师，110个a比高考题量还大，我涂得手都发酸。
主观题大家都没答。
每周三的下午第三节课是全校的体育活动时间，学校里到处都挤满了人，走在校园里时常会被排球砸到后背，
”诶，同学把球扔过来呗？“
或是脚下穿过一只足球，
“诶，同学，麻烦你把球踢过来呗，谢谢啊。”
全校的足球爱好者也都会疯狂地涌到足球场上，等待着一场盛大的表演，各年级一百多号人自愿地加入到自己喜欢的阵营，当然，中途也可以随着对方实力的壮大而识时务地倒戈叛队，所以进球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场上的球员多得只要一看见球，就跟拦路抢劫似的一哄而上，球在人堆里根本就没有出路，中心以外的人都从前面人的胯下往里踢，因此很多人就多出了一两只脚。
”我踢着了！“
”我也踢着了！“
”擦，谁老踢我腿干什么玩意？！“
有时守门员也急得上前场来找球，或是百无聊赖地抓着球门横梁做引体向上，再不就是转小回环以吸引那些堵在球门前望眼欲穿的后卫们的眼球，因为球门根本就没网，久而久之球门横梁就被抓得有些松弛下垂，抓上去还会震颤，后卫们基本都敢手球，其中也混有对方的前锋，双方谁也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守门员。
”踢出来了！“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挑高球，让人看见了希望，但就算球被踢了出来，人群也不会散，大家总要看个清楚到底球在不在里面，因为任谁都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
“草，我都说‘踢出去了’你还踢我！”
“草，我看你在那踢，我以为球还在里面呢！”
针对挑高球，大家都守候在自己认为球出现几率最高的地方，就像几年不换号的老彩民一样以逸待劳，看不着球的时候就蹲着，怀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超平和心态唠着嗑，
“诶，你们进几个了？”
“两个。”
“谁进的？”
“我哪知道谁踢的，谁都不认识谁，我只看见球从后面飞了出去，乌龙吧。”
“你踢着几脚啊？”庞大龙问我。
“一脚。”那还是球擦着我脚尖碰到的。
“擦，我一脚都没够着，下回我去发球，自己直接带。“
英语老师叫全福友，挂着一个不知名的小主任头衔，讲风犀利，每讲一道题都会和现实中的某件事情扯上关系。跟老大关系好，经常当着我们的面拿出一副大龄顽童的模样开老大的玩笑，老大总是微笑不语装深沉，不时偷偷地朝顽童瞟过去几眼。
英语课上锋线还是会窃窃私语的，算是给他面子。
“不听课就给我在那老实趴着睡觉，不扰乱课堂秩序就行，你不学别人还学呢，我对你们的要求够简单了吧？你要真把我惹急眼了，告诉你，我就拿这玩意削你，”全福友将一把大教具格尺啪地摔到讲桌上。
“不就那么回事儿吗？老琢磨它干神马玩意儿？有什么呀？是不是？”全福友话里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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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无语；；；；
我感觉一天天地好累，记着化学题里有哪些量忽略不计；数学题里有哪些隐含条件；物理题里哪些量是图中给出的；更无聊的是英语的排除选择法要怎样运用，排除法，多么精秒的招式。
周日上午，我在家里实在学不进去，拿着练习册来到教室，教室里只有刘煜婷一个人。诶，人家就能安心学习，我怎么就不能呢？差什么呢？姐姐的榜样效应和鼓励？还是家里的关爱？我都没有。
我真想和她来个人生互换，即使她家很穷，也好。
我把填空题和选择题加上第一道大题无力地解了出来，剩下的那是什么玩意？题？题是什么东西？我昏昏欲睡，有些题看一百年和看一分钟是一个效果。
刘煜婷的练习册上写满了娟秀的字迹，我知道那是她自己做的，她是人吗？
“你是人吗？”我不禁脱口而出。
“啊？”
“哈，没事，我问你是不是兽啊？这么难的题都做上了？”
“那有什么难的啊？“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对我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难题在后面呢，后面的大题我也有几道不会，没事的，到时候老师就讲了。“
”老师讲我也跟不上啊。“我绝望道。
我把后半部分的答案撕下来一张，这样方便抄，省得来回翻。抄，我已经达到了一种看答案解题而不是解题后看答案的境界。抄抄抄，我抄得很草。
这种曲径通幽式的劳作能够带给自己膨胀的满足感，我抄到手麻，玛德，标准答案竟然这么多，连抄现成的都这么累，要是自己写那得花多长时间啊？命题人也太不人性了吧，不仅考智商还抓速度，两手都要硬啊。
又到月考，左智雄坐在我前面，他是我的初中同学。
“你数学怎么样啊？“我问。
”还凑活吧。“
”上次你打多少分？“
”104.“
”哦，那你写完借我答题卡看看呗？“
”从底下给你传过去啊？“
”行，别让老师看见就行。“
”那我答完再给你吧。“
有了选择题的保障，我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先做后面的题。
他挺直了腰板靠着我的桌子，把手伸到桌子下面，用答题卡打我的腿，我没有抬头，斜视着监考老师，他在欣赏他的指甲，我小心翼翼地把答题卡接过来。
真够意思，初中时我还指责过他的作文是原封不动地从一本作文书上抄来的，当时他还跟我争论来着，现在他居然不记仇，这种人早就成了濒危物种了吧？
我把答题卡放在卷子下面，可不能让老师看见我有两张答题卡，当然也不能看见左智雄没有答题卡，我把他涂的答案抄在卷子上。
我一直没敢以同样的方式传回去，因为时间宝贵，我可不想浪费在监视老师上面，他又坐直了腰板靠着桌子，用手拍我腿，我坚持不给，他居然不理睬正在环视考场的老师。我趁考试结束大家都站起来往前面送卷子时还给了他。
“第十六题得多少？”我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
“四分之三。”
有人在送卷子的途中边走边问填空题答案，然后立即补救。
“诶，那套卷子是从网上找的。”走廊里有人兴奋地说。
“网上能找着吗？”
“不知道，试试呗。”
我也看见卷子上有“xx网题库”的logo水印，我还以为是某个地区的师资网络呢。
我顺道拐进了一间网吧，里面的烟味很浓，地方也很小，一共就12台电脑，第一台键盘不好使，无奈。
第二台有密码，我问了下旁边的人。
“卡上有。”
我很认真地输入账号和密码，结果显示‘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怎么回事？我进不去啊。”
“不知道，你问网管，”他不耐烦道，然后狠狠滴吸了一大口烟，悠然地吐出一个圈，“呵呵呵，这个大！”
他玛德，我再也不来这个网吧了，什么素质。
“六个八。”网管盯着他的屏幕说。
我搜到了一大堆含有“xx网题库"字样的结果，挨个点击进入，都是一些有的没的，看得我眼花缭乱。
“还找呢，有意思吗？”一个男生从我右边的过道穿过，开门进了里面的台球厅。
最后我终于找到一个给出开头三道题的网站，点击”查看“，弹出一个网页，提示“此题库是付费题库，您需要充值3.9元”！
我崩溃了。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到这么个机器和人都很烂的鬼地方。
我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不想复习了，爸爸可千万别进来。床摸着很凉，似乎有风从底下往上冒，就这样让我再躺会儿，要是起来之后卷子别再那么多、月考和测验题别那么难就好了，千万别进来，让我再躺一会儿。
高二就像温水煮青蛙，我渐渐地失去知觉。
晚上十点半，我有些饿，一口气吃掉了饭桌上放着的两根火腿肠，还觉得未饱。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你有那么饿吗？”早晨爸爸狐疑地看着我。
“你又什么时候知道过我的感受？马还得吃夜草呢，我吃点宵夜怎么了？”我想。
“笑天，我有个朋友，他家孩子想让你帮他考试，到时候你就替他考过去。”
“什么考试啊？”
“毕业会考的补考，你俩长得差不多。”
“不行，学校抓得严，我马上要高考了。”我斩钉截铁地说，他这明显是不把我的前途放在心上，“抓住的话就取消两年高考资格。”我胡编道。
“我朋友说没事，到那儿考完就行了。”爸爸一副世事练达的模样。
“万一抓住了我可没时间再等两年，你让他找别人呗。”你都不拿我当回事，我还能给你那个什么朋友家的孩子考毕业证？你倒是看别的孩子都挺顺眼啊。
去年会考的前一个星期老师给全班发了各科的会考练习册，里面各有八套卷子，后面附标准答案，出题人就从里面随机抽出一套来作为会考题。接着大家就跟着了魔似的，连着一星期不管什么课上都在背答案，这种背答案的考试大家最热情，每天但闻诵读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所有的任课老师也都通情达理地让我们上自习，除了老大还悠闲加卑鄙地抢着进度。
最后基本上全都过了。
庞皓轩是个为数不多的例外。
“听说一科50，你找个人替呗。”王琦给同桌出主意。
“找谁呀？你愿意啊？”庞皓轩一脸欠揍样地说道。
“我可不替你考，你找别人吧。”王琦嘲笑着抽出一本世界军事。
“诶，庞皓轩，听说你有一科没及格?"我问。
”数学没过去，点太背了，就抓我一个，多抓几个也行啊。“庞皓轩怨天尤人道。
"待会儿我替你去考啊？"
”行，去呗。“庞皓轩淡然道，显得倒很大方。
考区在b楼，两个女老师监考。
我兢兢业业地从头到尾答完卷时，整个考场只剩我一个人了，我看了看老师，她们在小声聊着天。
”没事，你答你的。"其中一个安慰我说。
咦，不着急回家？看来她们都在等着领监考费。
我检查了一遍，满意地交卷。
“韩笑天，你干嘛替庞皓轩考啊？”王琦问道，这话是庞皓轩让你问的吧？
庞皓轩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
“考着玩呗。”我装逼道。
我不好意思直接谈钱，太俗。
庞皓轩一直没找我。
庞皓轩，你真塔玛贱，你就什么也不表示一下？
都怪我自己太托大了。煞笔的钱也不好挣啊。
放学时我总是提前收拾好，然后等着刘雨泽读秒，
“五四三二一，打铃。”
“你那是什么破表啊？”彭刚奚落道，“看我这个，还有五秒。”
“马...马.....马上了。”刘雨泽很自信。
我第一个冲出教室，因为我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林远那个二货都不怎么理我，只想着怎么在重点班里考上前几名获得尊重吧。潘博勋没考上，又被逼着从初一开始复读，人活到这份上简直太悲哀了。没人跟我一起走，因为没有人跟我一路，更没有朋友，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些半自闭。
我不愿意把车子拐个弯推到学校里，那样还得多走一段路，我把它停在校门口对面的食杂店前。每天开门的大爷还没过来时，我就已经翻过了栅栏，这样可以比其他人快一两分钟，我就是这么个有效率的人，放学时我的时间观念最强。
那是一道黑色铁栅栏，我的翻越动作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从哪个位置爬上去、先上哪只脚、以什么样的姿态跳下去才能让后面的人感觉最飘逸，全部的细节我都有最佳方案，整套动作流畅简洁，平均耗时6秒钟。
”真精悍！“
我得到了男同胞的赞许，哥不是传说。
我依旧解锁，上车，加速，直接骑上那个推车的斜坡，最近几天车闸很不给力，现在居然全面罢工了，我停不下来，只能紧握住车把，任由车子劫持着我向左拐进桥洞里。
我听见车铃的撞击声，车把向左转向，我被惯性射出倒地，铺着黑灰的大地送了我一记猛烈的贴面吻。我听见“当啷”、“当啷"两辆自行车摔倒的声音，对面站起来一个身强体壮，穿着老式棉衣棉裤的青年大汉，
“还瞅什么呀？！”
他推车就走了。
后面的学生还没赶上来，没有人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眼镜没了，我蹲在地上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地摸索，终于触摸到了镜框，只剩下右边的镜片。镜腿松的不得了，我往里掰了掰，带上它继续一步一步地搜索。脸上一片沙痒难忍，嘴唇又麻又痛，开始肿胀起来，舌头抵触到了下嘴唇内侧，咬破处被浸湿的痛感犹如神经被撕裂般一阵阵清晰地传来。还好，门牙还坚守着阵地。
摸到了左边的镜片，没碎，幸好是树脂的，要不然我的眼睛就废了。
我把镜片按到镜框里，这个镜片本来就经常歪，我自己矫正过好几次。
擦去了镜片上的灰尘，推起车子，”吱、吱、吱、吱”，挡泥板刮着车胎一圈一圈地叫唤。
走出桥洞后才有几个锐意的学生从后面赶了上来，我到文具店里照了照镜子，一脸混着血的黑色。
“老板，水盆借我用下呗，我洗洗脸。”我怕感染，留下满脸疤痕我可就真没脸了。
老板娘从里屋端出了浅浅的一盆水，我用手蘸水轻轻地擦了擦脸，不敢用力。
我心情沉重地骑到医院，急诊室大夫拿棉棒蘸碘酒给我清理伤口，脸上如同被腐蚀般地传来阵阵强烈的灼痛，疼得我的眼睛双双决堤，我两手紧紧抓住膝盖，忍痛配合着。
第二天早晨左颧骨和鼻子左侧的伤口结了痂，我戴着口罩步行去学校，那辆自行车害得我这么惨，我发誓以后坚决不骑它了。
我深刻总结了这场灾难的原因：
第一，自行车是废物，他是元凶；
第二，自己太天真，不知天高地厚；
第三，我的性格是潜在诱因，我就像卧轨的人，每天都要躺上那么几次以证明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看，火车没来！”
然而火车终究是要来的。
“号外号外，昨天晚上有男生送给田珺瑶一套秋衣啦！”元吉趁田珺瑶不在班扯着嗓门喊。
“净扯淡，人家送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呢？”彭刚不屑道。
“他托我递给田珺瑶的，我还不知道？”元吉有些愤慨。
“哪个男生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十班的吧。”
“快看快看，田珺瑶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呢。”大马猴冲进了教室，“我在道上看见的，赶紧跑回来告诉你们。”
“哪呢哪呢？”彭刚趴窗户往外张望。
“在那边呢，“大马猴打开窗户把头伸了出去，”哦！哦！”
“草，你喊什么呀，把人家都吓跑了，”彭刚扒开大马猴往外看，“来来，我看看。”
“他对象挺高啊，好像比你都高，”“嗷、嗷..”彭刚怪叫了几声。
“差不多吧，他和田珺瑶一比就瞅着高点，”“欧！”大马猴又喊了一嗓子。
我打开一扇窗户，他们正往回走，我看得越来越清楚，男生至少有大马猴高，穿着浅黄色裤子，白色羽绒服，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果然是翩翩公子哥啊，让人看着就羡慕。
周日下午，寒风凛冽，我来到东湖，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看着对岸，不远吧，我想。
没人看见我在这里，这又将是一次卧轨。
好吧，我要再试一试，我跑着打滑跐溜，很快就跑不动了，湖上的风像刀一样刺脸，眼睛被吹得好像要结上一层冰，我不停地眨眼，低着头，继续前行。
原来彼岸很遥远，远非目光那么浅显，眼睛骗了我的脚。
周围的景物白茫茫一片，冰面上只有露出的芦苇是枯黄的，沙粒一般的雪游走在浅浅透明的冰盖上，有些雪塞在冰的裂缝中，我使劲跺了跺脚，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它玛结实。”
我回头看了看，靠，这距离，让我感到对岸更加的遥远，我继续走着，我已经麻木了好多年，再迟钝一次也没什么不可。
整个县城都没有人无聊地来这受冻吧，我是第一个，我是第一名，yeah。脚步的艰辛告诉我目光的极度玩忽职守，我心有不甘，既然已经接近湖中央，还不如一鼓作气，要不然还不是跟没来一样。
“啊，”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掩埋，我突然意识到即使我走到了对岸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好累，原来待在屋里取暖是那么幸福的事啊，可我不能停下来。
空旷，无比的空旷，我太小了，迈的步伐也太小了，还要走多少步？一万步吗？我数着，“一二,,,,,,,,,,,三十九，”我感到如同空虚般的疲惫，乏味更浪费精神和生命，这一次无意义的旅程，不知为何而来，来了之后就莫名地前行，只为了这副身躯而本能地坚持着。我想爬着走，或是换一种更省力的方式。突然间我又好想哭，我看着三点钟的太阳，虽然光明，但给予我的热量却很少，大大少于我的渴望。
就在一瞬间，我想到了田珺瑶，她让我晕头转向，仿佛给我下了蛊，而我却偏偏想要体验中毒的滋味。
“王紫萱，我永远爱你!永远喜欢你！”我高喊，希望这能给我打气，我相信，没有人会像我这么放肆地喊出来。
我看了看太阳，冲着它竖起了中指，它太不给力了，枉费我那么崇拜它。
生来就该有的，没有，我只期盼可以静悄悄地活着，没有人看见我的失败、我的痛苦，这样就足够。
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三，我骄傲，赶快冲吧，可我跑不起来，双腿只能机械地交替摆动着，都怪这副身躯太沉重了，还有这鞋，这裤子，这衣服，脱了我会死。
我看见前面露出的芦苇，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我竟然不是很累了，刚才要死的情绪早就羞愧地遁形。我登上矮矮的堤坝，前面是一片耕种的黑土地，我原以为是一片荒野。不远处有一间土房，房子里面漆黑昏暗，一个大概比我小两三岁的男孩用叉子翻着干草堆。他看了我一眼，直觉告诉我，他是从我性格里分裂出来的一部分。他穿着校服，散发出的气质吸引着我，我想上前去搭话，但我知道这是错觉，我得赶回去上晚课。
“还真是一文不值啊。”回首面对这个被穿越的冰湖，我心中嘲笑道。
我活动了一下关节，接着冲下了堤坝，对着太阳有条不紊地迈着步子。风变小了，我开始享受已经预定的成功，阳光似乎也变得柔和，我意识到它若是再强烈点说不定我就掉进冰窟了。
回到起点时，我懒得回头。
“来，上车，我送你去。”老大笑呵呵地说。
“不用了，我从后面过去就行了。”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不领老大的情，可能是怕同学们的流言蜚语吧，我可不想脱离群众。
老大似乎轻哼了一声，显得有些懊恼，怪我折了他的面子吧。
他要是再坚持一下的话我可就上了，我怀疑他本意并不想载我。
去医院最快的方法就是抄近路，我在脑海里用一条直线把学校和医院连接起来，这条路线我没走过，因为根本就没有路。我走到学校后面的砖墙，上面有被攀援过的痕迹，几块砖已经被抽了出来，我踩着空出的地方爬到墙头，墙后面靠着一摞砖，我抓住墙头，身体往下放，刚好踩到那摞砖上，往后一跳，砖被我蹬掉了一块，这面墙可真够人性化的。
我走出胡同，路的对面是火车道。第二道铁轨上停着火车，车皮之间是用老虎口铰接的，正当我从这底下钻的同时，火车很突然地向前移动了一下，“嗞---”尖锐的轮轨声直冲耳膜，很侥幸，车钩仅仅只是碰触到了我的头发。
”哎！！“身着深蓝色制服的车站管理员冲我喊道。
我到底是点背呢还是点幸呢？
站台出口处的两扇门都关着，车站右边有一堵砖墙，但是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爬不上去。
我回到出口想去敲门，发现门竟是虚掩的，我简直蠢到家了，管理员没理由上锁。
走出车站，灰暗的天空中下起了雨，这还真是虎口脱险啊。
我没时间躲雨，说不定大家骑车已经到了医院，只有淋着雨一路狂奔。边跑边在脑袋里重复播放着一首歌：
“我正在改写这世界用观念进行侵略我们占领整条街粉刷海洋蓝的季节一列超高速的地铁一路训练我的听觉消灭那些太琐碎太异类让问题尖锐oh~一双狂奔中的球鞋一路强壮着我的肺、的肺面对这些太威胁太强烈从来不喊累......”
终于，我在医院前面的草坪旁停了下来，喉咙又干又热，感觉要裂开了，舒缓了气息，换上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虽然我看起来像只落汤鸡。
“诶我去！”石惠茜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大部分人还没到，三班的学生一个个地从胸透室里走出来。老大正在发体检表，我找到自己的那份，手上的雨水微微沾湿了体检表，还好，衣服并没湿透。
“王雅雯，那个数该换了。”彭刚提醒道。
王雅雯将黑板右上角的数字擦掉，用红色的粉笔写上“15”，代表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5天。
“我去，什么味儿啊?“王婉彤扇着鼻子嫌恶地问道。
”怎么这么臭呢？"黄煦妍也开始抱怨。
我闻到一股恶臭，周围的人都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
这你们也能忍？我有一种想冲出教室的冲动，这是本能，但我不好意思第一个出去，因为大家都在坚忍着。我发誓，只要有谁出去了，我立马跟着他。
"赶紧撤撤撤，我可受不了了，"大马猴逃亡到第一排前面的窗边，拿书打了一下幺东阁的1.0卡尺，”你个死妖精。“
”卧槽？这我可不能忍了，“幺东阁说着拽住同桌史灏的手，”松手！别拦着我，你老拉着我干什么玩意儿？“作势要往前冲。
”行了行了，冲动是魔鬼，给我个面子。”史灏配合道。
"谁又动拖布了？这股味。“庞皓轩掐着鼻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庞皓轩，就是你整的，贼喊捉贼。"大马猴起哄道。
"谁整了？谁动谁小狗的。"庞皓轩拿别人开刀。
"嘴放干净点，我就脱了一下地上的水，谁知道有味啊？"吕铁终于现身了。
"赶紧挪外面去啊。"王婉彤埋怨道。
"别动了，就搁这儿放着吧，一动味该更大了。"于洋洋大道无为地说。
"你们谁去拿水投投拖布啊？"黄煦妍回头看了看后面。
"水都有一股腥臭味了，连着一星期我压根就没看见有人拖过地换过水，水都长毛了。"王浩然还有心思留意这些。
"哎呀！这什么呀？"黄煦妍惊恐地叫道。
"屎壳郎，刚才我看见从拖布里爬出来的。"于洋洋爆料道。
"跑哪去了？"
"没事的，媳妇，就一个屎壳郎，有什么好怕的啊？"马辰逸安慰道。
"多恶心啊。"
真是风雨欲来人心散啊，连最初的激情都没了。
篮球场后面的食堂是个体户开的，里面的地方够大，桌子也够大，我以精准的掐点和灵动的步伐赶在人潮到来之前先打好了饭菜，因为没队可排，因为我挤不过他们，因为我不愿等待。
吃饭时我看到田珺瑶在旁边的桌上吃饭，她也看见了我，我没理她。
操场上的体育特长生们在跑步，我穿过足球场，场地仿佛石化般的硬，寸草不生，并且坑洼不平，足球弹在地上会变向，以致于在这里球员们单刀的机会很少，瞬间转身的技术倒是练得纯熟，早就失去了一往无前的朝气。学校的西南角有一处被野草和树枝掩藏起来的小土坡，那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靠近跑道的小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貌似是高三六班的，和我擦肩而过，我走到最外面的一棵树下时，看见树上被剥去了一块树皮，露出了木质层，在夕阳的斜晖下，我看见上面刻着”相信自己“，倒像是一种勉励，可这有用吗？
我靠着坡上的一棵杨树，周围是成片的嫩绿青草，金黄色的夕阳已不再刺眼，只传来一波波的热度。清风吹得我微凉，我闭上眼，面向光辉轻轻地仰望着，感受这份温暖从头顶缓缓注入身体，如同羽毛抚摸般的温柔，挟裹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就在这片西南角的天空下，徜徉在属于自己的安逸里，看守这一刻的宁静。
”韩笑天，你赊了86，今天能结吗？“负责记账的服务员翻着账本要账道。
靠，别人欠了六百你都没要，我看起来像是吃白饭的人吗？
不过我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痞子。我确实吃多了，因为我放学后也吃，那是因为不吃的话晚上会饿，这才导致赤字，不过我真的没钱。
我不想跟爸爸说我吃超标了。
我来到潘博勋所在的三中，站在演讲台上，看着即将逝去的夕阳。还剩13天，校外新开业的烧烤店放着音乐，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我如果对自己不行如果对自己说谎即使你不原谅我也不能原谅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的唱这一次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我也欠别人钱呢，“潘博勋愁眉苦脸地诉苦道，”我兜里就剩20了。“
”也行，到时候还你。“我信得过他。
”什么时候考啊？你们。“
"马上了，还差13天。"
”还剩13天啦？“他表情凝重道，”好好考啊。“
“那三十多先欠着，最后一起还。”我从弟弟那里悄悄地拿了30，我以后会还。
高考前第7天的下午，冼副校长在广播里对高三年级进行高考战略和心态调节指导：
“考试心态要积极配合心理暗示，多用肯定性语言，因为大脑喜欢肯定性语言，不喜欢否定性语言。如我有信心，我能行，我最棒等，要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先易后难，......."
广播一直持续了两节课，讲得我头昏脑胀，没记住几条。其实记住一条就行了，何必长篇累牍，浪费大家的心情呢。
高考前第6天，全校清场，打扫考场卫生。
广播里依旧播放着英语听力练习，路过的教室里还可以看见有人在做着最后的冲刺，我站在外面等着拿准考证，教学楼前女生们的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她们一定在憧憬着大学里的美好生活吧。
而我，对于未来并没有明确的期盼，更多的则是对以往的追溯。
别了，我这妖孽狗血的三年！
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