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我的褐色年华 高考
第四章
考场就在我们班教室的楼下，监考的是两名小学教师，一男一女，没想到我的右前方竟然坐着刘煜婷，这让我喜出望外。
“刘煜婷，”我叫了她一声。
“诶，你也在这儿啊。”她笑着对我说。
”哎，做完了把选择题告诉我，伸左腿放前面是a，放后面是b，伸右腿放前面是c，放后面是d。“下午考数学刚进考场，我就在她耳边低声说。
“老师看见怎么办啊？”
”没事，他们看不出来，你看着点他们，动作小点。“
刘煜婷低着头，没吭声。
”小点儿动作啊，谢了。“这还真是个天大的人情。
我一直在做后面的题，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下十分钟时，刘煜婷终于答完了。
“刘煜婷！”我尽量把声音压到极低。
她没反应。
”刘煜婷！“
她畏畏缩缩地微侧向我，右腿终于伸到了前面！
c!a!b!d!b!a!b!d!c!b!
我直接把答案涂在了答题卡上，刘煜婷双脚平放，归位了，我等了一会儿，还是不动，不对呀！还差第十一、十二题呢！你是不会呢？还是漏掉了？
她伸腿的动作那么慢应该不会漏掉两个，不好！肯定是因为连着两道题的答案选项一样！到底是哪两个？
我忘了哪道题她保持不动的时间长了！如果是第一道，不对，她第一道题出脚的时间很短，到底是哪道！我只能让她再演示一次。
我看了眼手表，还剩六分钟。女监考老师从讲台旁边走到了教室的后面，我是倒数第二个考生，她距离我也就是两张桌子那么远，我绝望了，眼前的景物只剩下灰和白两种色彩。
我勉强镇定下来，如果最后三道题是豹子的话，那前面的十道题也就不用改了；如果最后两个答案都重叠的话，那也只需改一个；如果第二、三道题同号的话，那后面的全都得改！谁能告诉我这种概率题该怎么解！
还剩下五分钟，我只能擦掉答案硬着头皮自己做。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而我才做到第四题。
“好，所有同学，停止手中的笔，在座位上不要动。“男监考老师威武地下达指令。
完了，只能瞎蒙了，我把剩下的十道题全涂b，因为刘煜婷的答案里b最多。
“那个同学别答了！”女老师边收卷子边对我说。
我急得浑身冒汗。
“停笔别写了，快给我，”女老师收到我这里，往外拽着答题卡，“松手，快点！”
我按住答题卡，坚持涂完了最后一个b。
其他考生纷纷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我，出考场时我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我去找潘博勋。
“这下完了，考不上了。”我要死了。
“没事的，明天好好考呗，有什么呀？我都这样了不也硬挺着吗？“潘博勋安慰道。
我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都怪我二姨，要不是她跟家里说让我复读，我这时候就跟你一块儿考了，这整的，比你晚了三年。“潘博勋的处境还不算太坏，每天跟一帮小弟打交道，而且这将一直持续，除非他跳级，当然，班长也非他莫属。
”你们什么时候考？"我无力地问道，算是对他的安慰。
“马上了，25号。”
“对，你哪位？“爸爸接起了电话，”找你的。“
”喂？“我拿起话筒。
”你怎么还不过来呢？咱班同学都来了。“彭刚的语气里明显透着些不满。
”我不去了，我都吃完饭了。“
“就跟大伙聚一下，以后就不一定能见着了，赶紧过来吧。”
散伙饭的气氛很平淡，大家都没闹起来，是啊，我们早已青春不再。
彭刚拿着酒瓶挨个地斟酒，一个不落，”来来，都满着啊，都满着。“
我事先倒了半杯矿泉水，然后彭刚过来给我加满了。
男生们都上前敬了老大一杯。
老大只顾吃菜，没说什么，大家也都没说什么。
大马猴和杜喜龙喝多了，庞皓轩，二哥和其他几个人把他俩架走了。
结果我还是吐了，
”呃,,,,”
那些东西憋在肚子里太难受了，我用手指抠喉咙催吐，
“哇..呃...“
王乐姗看见我站在盥洗台上狼狈的样子，她很惊讶。
我感觉站在上面吐出来比较舒服，也很有气势。
我飘飘然地跟着大部队走到了”city“迪厅，和其他几个人把端上来的西瓜消灭殆尽。我又去洗了把脸，在门外和老妖精聊起天来。
”你答得怎么样啊？“幺东阁撇着石子。
”太次了。“我早已心灰意冷。
”我考得也一般，你数学最后一道题得多少？“
我无语，我和他哪里是一个级数的。
”小哥，“我抬头看见嘉雪正站在我面前。
”小雪？你怎么在这啊？“我问。
”这是我家开的啊。“
”哦，“听说他后爸把一家物流货运站承包给了别人，每年坐收30万，怎么又开了家迪厅？
”过来，我领你见见我妈。“
”老婶，“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样叫对不对。
”呵呵，去玩吧。“她看看我，微微一笑，应该是忘了我叫什么名了吧。
我看到柜台处的墙壁上挂着的营业执照，经营者写的是三婶的名字。
小雪在外面摆了摆手，”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她家就在迪厅后面，或许是用来暂时住的，三室一厅，墙上挂着背投电视，小雪的屋里有一台电脑，小书架上放着不少书，我一本都没看过。
”等你上大学的时候我送你几本，写得可好了。“
哎，她看过的书我都没看过。
“我妹妹可爱吧？”她指给我看相框里她妹妹的照片，”她才两岁，可淘气了呢，跟小男孩似的，“
”小哥，你说当幼师好不好啊？“
”幼师？不了解。“她以为我懂的比她多，可我就连书也没她读得多吧。
“我想当幼师，刘叔想让我当迪厅领舞。”她指的是她后爸。
“那你就去跟你妈说你想当幼师呗，看看怎么办。”我也只能想到这里。
“我要是和你一样上学就好了。”
“你不是上舞蹈学校了吗？”
“我上的是中专舞蹈学校，学了四年民族舞，文化课也学，课本跟你们的不一样，中考难度得比一般的初中生要大得多，学舞蹈都把我给耽误了。”
她好像在怪她妈把她送到辽宁去学舞蹈，一副失落委屈的神情。
哎，都耽误了。
“你要是上学的话肯定比我强得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自己多看点儿书吧。”哎，毕竟她也是有梦想的人啊，可我就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忘了，
“你现在多好啊，有书读，有家人，有特长，有目标，还不累，你才是四有新人。”
我不敢在她家多呆。
大家还在夏威夷ktv里唱着。赵美萱和彭刚两个人坐在一起，轻声合唱着《依恋》，
“依恋坐在我旁边
厚厚的想念随月光蔓延
依恋跟在你身边
看你的笑脸吻你的唇边
如果爱是坐秋千
你就是我的原点
依恋是一叠昨天
你给的抱歉多想没听见
依恋是一条天线
只收到从前回忆的画面
没有你会怎么演
感谢你说的永远
依恋就让它依恋
毕竟拥有过你一段时间
或许分开是一种所谓的成全
爱我会放在心里面
有些事不会有期限
依恋是一条天线
只收到从前回忆的画面
没有你会怎么演
感谢你说的永远”
接着杨崇明点了《奔跑》，自顾自地唱起来，没人理他。
”下去吧，“元吉起哄道。
”老大，你也来一首吧。“杨崇明把麦克递给老大。
”那谁，王雅雯，给我点首我的中国心。“老大豪迈道。
”河山只在我。。。“
”好！好！“
”好.....！“
老大刚唱第一句就招来满屋人鼓劲似的起哄，老大继续深情演唱。
之后庞大龙点了一首第一时间，麦克在大家手里轮流传着，
”累了不要见外把我挖起来吐个痛快看不惯朋友有难谁还冷冷的围观我的手心为你握起来烦了不要见外把我找出来陪你负担续杯咖啡的温暖一直暖到你想开你心情的坑洞让我来填满昨天会被今天明天来取代动心的感情不会淘汰关心常在就算你我再热闹喧哗中走散友情会第一时间赶来让跳乱的心平躺下来重新的呼吸简单深深的满满的朋友只要你被孤单压的叫不出来我第一时间送出关怀热热的眼神陪你看开找回那片大自然为着你抱紧你相信你我确定"
”大龙，我点了你最喜欢的最后的战役，“我把麦克递到庞大龙面前，大龙笑着接过麦克，
”在硝烟中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和那些无所事事一整个夏天的年少我放下枪回忆去年一起毕业的学校而眼泪一直都忘记要掉嘲笑的声音在风中不断被练习这树林间充满了敌意部队弃守阵地你坚持要我也离去我怎么能放弃我留着陪你强忍着泪滴有些事真的来不及回不去你脸在抽搐就快没力气家乡事不准我再提我留着陪你最后的距离是你的侧脸倒在我的怀里你慢慢睡去我摇不醒你泪水在战壕里决了堤...“
”你来吧，“庞大龙唱了一半时把麦克递给了我。
我盯着屏幕都没跟上拍，半句半句地唱着，漏掉了好多词，这可糗大了。
老大好像发现了另一个我似的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我，
”韩笑天唱得也挺好啊，"老大笑呵呵地说道。
汗....
“诶，这屋到点了，咱们上外面去吧。”大马猴进了ktv。
“你怎么又回来了？醒了？”彭刚问。
“恩，刚才在杜喜龙家睡了一觉，睡得我浑身冒汗，”大马猴道，“走啊，咱们上外面蹦迪去。”
“来来，大家都上外面去，外面地方大。”彭刚领着我们来到外面的纽约大厅。
“咦？王紫萱！”辛响向前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穿过大厅的一帮人惊喜道。
是一班的，他们接的ktv。
我看见了王紫萱的背影，是她，现在看见她，眼睛还是觉得有些酸楚。
接着又来了一批男生女生，进了左边的华盛顿小舞池，是十班的人马，有些跟我们班熟络的人留在了大厅，其中就有他们的班主任王继淳，他和老大凑在一起慢摇蹦迪，还跟他的学生闹来闹去，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舞池是地颤的，大家蹦了很长时间，一些女生聊了一会儿就结伴走了。我脑袋一直晕乎乎的，可能是饿了，因为肚子早就空了。
”几点了？“我问老同桌。
“11点四....四十。”刘雨泽晃了晃手表。
“今天的月亮这么圆啊，”我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不是说你。”
“哦，没..事。”
我和刘雨泽就这么蹲着，刘雨泽看着漆黑的街道。路灯渐渐暗了下去，残余的温度从灯罩里窒息着发出冷淡的余光。
我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夜风很清爽，地上缠绵着暧昧的月光，三年前的我也是这么傻傻地盯着闪烁的星空，但今天我的眼中却没有星星。
“你怎么不去13班呢？全福友不是教过你么？”陶伟明副校长问道。
“我的同学都在12班，我还是跟他们在一起吧。”
数学58，总分505，我的分数定格在了本科二表分数线以下。我只能选择复读。
但还是有人留下来和我并肩作战的，而且还是在同一个战壕里，大家都对王继淳的印象不错。
因为没有学生考上全国顶尖学府，正校长的位子再一次被洗牌，陆校长被冷藏，换上了六中大校长。
“嗨，你来干什么来啦？”田珺瑶喜气洋洋地问我，我在进校门时迎面遇见了她。
我没理她，她是来取通知书的。
刚开始复读时我经常旷课，因为没几个人，老师的教学也还未步入正轨，下午我就在中心广场看一群孩子拿着玩具气球咿呀哇呀地疯着跑着。
“诶，这不是韩笑天嘛，你准备走哪个学校啊？”林远他爸妈俩向我这边走过来。
我就这么有吸引力吗？之前我还万分不巧地碰见了化学老师，他扎在人堆里观战别人打扑克，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闲。
“阿姨，林叔，”我有些尴尬，“我准备复读一年。”如果他们跟我爸说我在这里呆着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随他们去吧。
“喂，韩笑天么？”话筒里传来林远的声音。
“恩，你到上海了？”我问，其实我并不想知道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恩，你怎么样啊？”
“我复读。”这句话我都重复n遍了。
“你们开始上课了吗？”
“恩，开始讲考题了。”
“你的练习册和卷子都还留着吗？”
“废话，当然还留着，谁像你那么奢侈，不用了就都三毛钱一斤当废纸卖了。”
”三毛五，我妈卖的。“
”那不一样嘛。“
“靠，你以后不也得卖吗？“
”恩，也对。”我觉得这句话他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你的练习册以前做得怎么样啊？”
“正常呗。”我可不敢在家里说自己不用功。
“练习册你得跟上老师。”
“额，”
“上课之前得预习，把课本上的基础弄透，题不用多做，不用做题海战术什么的，也有很多基础题。”
“额，”
“然后把老师讲的重要的题和知识点抄下来，每天都复习一遍。”
”额，“
他说话很慢，他以前从未用如此这般雍容的语调跟我说过，难道是临终诀别？
“然后就是得弄个错题本，蒙对的题也得写上。“
”额，“我蒙的题很多啊。
”然后把你当时的思路写下来，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想，正确的答案是怎么样的，想想自己到底错哪了，为什么错，怎么错的，以后怎么改，错误的答案有哪些特点，自己为什么会想错，正确的答案和自己想的差在哪里，反省一下这道题到底该怎么想，怎么做，从哪下手好，用什么公式解题时间最短。“
他怎么这么多然后啊。
”长途话费挺贵吧?以后再聊吧。“我都替他心疼，他也太大方了。
”电话卡马上到期了，我得用完它。“
“没了？”
“还有就是...”
”还有?！“
“得敢问老师，就算他不搭理你也得问，他当老师就是干这个的，反正你也复读了，你就死皮赖脸地问下去，我以前就是这么问的，把老师都问得不耐烦了，他都没法上课了，说我耽误他正常的教学进度，他说‘行行，你别问了，下课再问，’下课就十分钟，我想上厕所都没去，憋着追到办公室里问他，结果把下堂课给耽误了，总之就是你得跟在老师屁股后一直问，把他问蒙了那就证明你已经学得很好了。“
这就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
”说完了？“
”等会儿，我看看还剩多少钱....“
在这点上他确实有着锱铢必较的精神。
”要横上外面横去，打死了都没人管，别塔玛的在自己家里装犊子。“后妈总是骂骂咧咧。
我又哪惹着你了？她话里句句藏针，我真受够了，再说这哪里是我自己家了？
这几年后妈一直在卖手机，打扮得日渐花枝招展起来，每天一看见媚俗的她，我就厌恶得头疼。
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