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莫恨天涯远 第四章 施夷光

    越国地处东南，终日暖阳普照，境内河流密布，可谓山清水秀。

    会稽往东三十里，有一淮阴县，淮阴县内有一河名为淮阴河，河岸边有一个卧龙岗，卧龙岗内居住了上千户人家。

    卧龙错乱的巷道中，贺子丹快步奔跑着，嘴角时不时就往上微微一翘露出喜色，只见他直接跑进一个院落中。

    院落内孙月正坐在那，手里握着针线缝补着衣袍，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像是一将死之人，不时就干咳几声。

    “嫂嫂，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范旭老先生精通医道，极善救人，我这就去范旭老先生过来，你好生在家歇着。”贺子丹冲进屋后拿了几件器皿便匆匆离去，离开桑树顿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也和这里的人相处得极为融洽，甚至有好心还给贺子丹说过一门亲事，可贺子丹一心只在救嫂，便婉言回绝了。

    来到这三年，每天都打听治世的名医，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了希望。

    “这次我一定会能治好嫂嫂的病。”只要嫂嫂的病好了，他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穿过狭长的巷道，贺子丹满心欢喜的出了卧龙岗。

    “唉，子丹啊子丹，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贺子丹离开后，孙月一人坐在院落中，神色中带有一丝无奈，看着敞开的屋门，孙月摇了摇头，“我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你不能？”

    她哪里知道自己在贺子丹的心里有多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长嫂如母，贺子丹从小便是在她的照顾下长大，这一份亲情厚重如山。贺子丹从小便失去了母亲，是孙月一手把他拉扯长大，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莫老伯，我要去苎萝村。”淮阴河畔，贺子丹背着行囊走上一条舟船，笑看着船头的老头。

    “子丹，范旭老先生虽然极善救人，但却并不好说话，你到了那切不可冲撞了老先生。”老头看着贺子丹语重心长的说道。

    “子丹记下了。”贺子丹知道莫老伯是为了自己好，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不管如何此行都要请到老先生替嫂嫂看病。

    舟船顺着淮阴河往下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靠岸，临上岸时莫老伯再三叮嘱他一定不要冲撞范旭老先生，看着贺子丹渐渐消失在人流中，莫老头哀叹一声：“成与不成，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这苎萝村真是大！”贺子丹走在巷道中都忍不住感叹，这哪里是村子啊，命名就是一集市啊，比吴国有些市集都大了很多呢。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走了不久，贺子丹的耳边便传来一阵阵歌声，这歌声似天籁，只一个瞬间他就完全沉浸在这美丽动听的歌声中了，不知不觉的脚步微移，便顺着这歌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贺子丹完全沉迷在这美妙的歌声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甚至连走过的路见过的人都忘了，仿佛自己处身于仙境一般，所有的烦恼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

    苎萝村后山的密林中，有一眼泉水，泉水四季温热最适宜洗浴纳凉，因这山属于范旭祖产，所以这眼温泉也就成了范旭家眷常游之地。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那歌声才消散，而出现在贺子丹眼前的是一名清秀少女，这少女此时已经脱了衣襟浸泡在温泉中，白皙的肌肤及腰长发在温泉中肆意游荡，时不时便传出魔力般的歌声。

    真好听！

    这歌声绝对是他听过的最最动人的歌声，在看到这少女背影的刹那，贺子丹的眼神就沉迷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女子的肌肤，而且这女子的肌肤犹如春桃般粉墨迷人，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完全沉迷了过去。

    看着水中的女子缓缓解开衣带，滑嫩的皮肤上似是抹了蜜糖一样，微风吹拂时一阵清香沁入口鼻。

    啪！

    突然，贺子丹脚下的石头滚落，发出声来，这声响虽然不大，可在此刻的贺子丹面前却如同降下了五雷，阵阵雷声侵袭着他，贺子丹的脸滚烫无比，再看向水中的女子时，眼中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沉迷之色，而是惶恐不安。

    这女子衣着不同旁人，定是达官显贵之后，若是给她发现自己，岂不是死无全尸？

    贺子丹越想越害怕，急忙转身往回走，可当他转身时脸色骤然一变，目光中出现了数十条岔路，这些岔路上的侧面都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都刻着相同的一句话：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贺子丹看着眼前的这一块块石碑，如同身陷泥沼寸步难行，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去走了。

    九死一生啊。

    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悠闲躺在温泉中的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来，四目对视下，贺子丹脸色带有羞愧之意，而那少女却是满脸的惶恐，目光中带着不安，下意识的扯过岸上的衣物将自己包裹起来。

    “你是什么人？”少女惊魂未定，此时看向贺子丹的脸色中都带有一丝仇怨，那冷眸中的深邃波澜不起，根本看不清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姑娘见谅，我叫贺子丹，是河西岸卧龙岗的村民。”贺子丹当即躬身连道，深怕这少女一声惊呼，自己的小命儿可就不保了。

    “你来这做什么？”少女穿了衣裙走到贺子丹的身前，那眼神像在审问犯人一般，看的贺子丹浑身不自在，可再怎么不舒服此刻都要忍着。

    贺子丹连忙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丝毫不敢隐瞒。

    “原来是为了救人，你要找范旭先生是吗？”少女听完才松了口气，而且这男子好会说话，竟然当着自己面跨她的声音迷人动听，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男子这么对自己说呢。

    “是的，家嫂恶疾缠身，也寻了好些名医，可都是束手无策，范旭前辈极善救人，这次如果能请到范旭先生，家嫂的恶疾恐怕就能解除了。”贺子丹老老实实的交代，同时也仔细观察着这少女的变化。

    “范旭先生性格可是孤僻得很，我同情你是个孝义之人，便为你指指路吧。”少女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所发生的事，开始给贺子丹指引道路，也告戒了他千万不要冲撞这位范旭先生。

    范旭先生性格怪癖？

    之前莫老伯也说过不要冲撞这位范徐先生，他觉得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可现在连这少女也这么说，贺子丹不禁在心里暗暗猜测起来，难道范旭先生不同于常人？内心多少已经有了几分顾虑。

    “我带你出去。”这少女似乎能够看穿一切，贺子丹乖乖跟在她身后，看着少女的背影，先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这是我自己设的一小型阵法，你能穿过重重阻碍来到寒潭也算是一种缘分。”少女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样羞愧的贺子丹，这是第一个能够闯进寒潭的男人，她得好好记住。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贺子丹微微点头，关于这个少女，他并不在意，人生中两两相遇的人太多了，若是每个人都去在意，他那颗年少易碎的心该怎么承受。

    “小女姓施，名夷光。”少女淡淡回答，而贺子丹却在心里默默念了数十遍。

    “我只能送你到这，接下来就只靠能你自己了。”施夷光只留下这么一句淡淡的话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贺子丹一个站在一府门前，这府门上横放着一块黑木长扁，长扁上刻着两个大字，正是范府。

    “多谢夷光姑娘。”

    贺子丹看向施夷光离开的方向深深点头，这个对于他来说此时还是个陌生人的少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曾经的陌生人，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成就了他的一生。但他记住了这个少女的背影，也记住了她的声音。

    几个呼吸之后，贺子丹深深的吐纳了一口气，脸色极为凝重的朝范府走去。

    咚！咚！咚！

    叩响门环，一名穿着很是破烂的老头打开了门，探出头来看着他，目光中带有不屑：“你找谁？”

    贺子丹不由苦笑，找谁？

    这不是废话吗！

    而且这么高大的范府，就算只是一名家丁，穿着也该体面些才对啊，怎么穿得这么邋遢恶心。

    “我找范旭范先生，”虽然很无奈，可贺子丹还是乖乖说了句，“烦恼老伯……”

    “在这候着！”还没等贺子丹说完，那穿着甚是邋遢的老头就冷冷的说了几个字，便再次把门关了起来，贺子丹神眸不由一闪，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此时莫老伯和施夷光的话再次在贺子丹的脑海响起。

    “这范旭先生……”怕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沉吟间，那邋遢老头走了出来，神色中更多了一丝不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见了我家先生，最好什么都别说，否则……你就白来了！”

    “嗯？”贺子丹的眼眸再次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