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臭名远昭的公共卫生间,在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有长期待下去的欲望。阿哲是为了一份从未体验过的荣誉,我希望考上大学,尽管想法不尽相同,目的也不一致,但我们都小心翼翼的在维持这一现状。
说是小心翼翼,一点也不为过,你很容易就能明白路林的心思。这就好比一家濒临倒闭的饭店,为了招揽顾客,想法设法终于想出了一条出路,可惜店里饭菜的口味才是关键,不管你降价也好,促销也罢总归还是生意冷清。重点班就是pj中学的出路,所以,路林是在苦心经营的。
他以为是直播名校的教学,我们也应该像名校的学生一样,上课认真积极。但是他忘了欲速则不达,他更忘了我们都是些老弱病残拉不出好屎来。恨铁不成钢,在失望与希望并存的情绪下,我想路林也必然有过心情低落的时候,只不过低落的心情,也许会在他收取红包的时候消失,也许会在他感受到身兼重点班班主任与年纪组长的光荣时消失。
总而言之,路林对我们要求苛刻,同学们怨声载道但都只是在背地里,我们就这样小心翼翼也平安无事度过了最开始的日子。然而不久的一次学校教导处组织的大规模的剪发运动中,我们终于还是忍不住败露。
那样动辄全校的大规模剪发运动,完全是闹剧一场。
基本上应该在每一所学校,在学习上有如老弱病残的捣蛋份子都会存在,只不过pj中学存在的数量上是庞大的,庞大到放眼望去,全是苟延残喘之辈。捣蛋份子有一个共有的特性:他们的头发总是过长。非主流,或是爱上摇滚,配合放荡不羁的个性。
留着长长头发的男性学生,总会让老师们看起来很不顺眼。他们想到一个看似完美的办法,把剪发当作一个命令下达了通知:任何年级,任何班级,任何男性同学,必须在规定时间剪出规定的头发,否则扣班级集体荣誉分,并处罚金。
通知里的规定时间,就是那天为了让学生有时间剪发,特意巴巴的放假的下午半天时间。要剪出的头发,也有规定:前不能过眉,额头必须露出来;侧不能盖耳,耳朵必须露出来。简单点来说,就是必须清一色的板寸头。
学校是煞费苦心的,为了达到人人剪发的目的,除了放假半天以外,他们甚至于直接请来了理发师在学校里安营扎寨。
而我跟阿哲的头发自然都是过不了关的,在那天刚刚吃过中饭准备回教室时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对于自己头顶的一缕长发即将被剪掉,我们都很伤心,一边盘算着剪发之后要去买个怎么样的帽子,一边盘算着头发要多久才能再长回来。我们一路讨论,在路上刚好碰到了从教学楼过来的阿晨,他哼着小曲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剪发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剪头发去!剪完一起出去上网。”怪不得他那么高兴,原来是有这样的安排,可惜对我们来说这并不值得高兴。
“路林没跟我们说这件事呢,估计他认为相对于学习,剪头发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确实没什么好高兴的,剪头发没什么好高兴,放假更是有点不切实际。
“剪头发的教导处的安排,班主任管的是学习,教导处管的是纪律,头发太长是纪律上的事情,班主任不说很正常啊!”不得不承认阿晨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是我跟阿哲还是不肯轻易相信,决定要先回教室看个究竟。
“随你们便!你们跑到教室还得再跑下来!”阿晨对我们的油盐不进很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他不能理解我们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阿哲情绪激动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以万分悲痛的口吻痛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天早自习要比你们早半个小时!我是走读生都要赶过来!这意味着我每天早上必须比你们这些住在学校的同学都要起更早!我们每天晚自习比你们下得晚就不说了,就连每个月放假都比你们少一天!这平白无故多出来半天假,我们怎么敢轻易相信!”
“现在后悔了吧?”阿晨在听完阿哲的叙述后,扭头问我。当时我还没想过后悔不后悔的问题,虽然路林管的有点过份严格,要求有点过份的多,但至少我还承受得住,我是这样想的。
“哎!”阿晨看着默不作声的我叹了口气:“我得先去了,人多了就不好办了。待会你们过来的话直接到食堂,各个年级是分开的,高一在食堂,别跑错了。”
“为什么各个年级要分开?”
“大概是怕混在一起人太多了会拥挤吧,毕竟全校的男生基本上人人都要剪。”阿晨真的是很赶时间,他刚刚说完就扭头朝食堂匆匆而去。
我想学校真的是煞费苦心的,他知道单纯的要求同学剪发,肯定同学们都会有抵触情绪,索性放半天假,对于无心学习的同学们来讲,没什么比放假更有意思的事情。这就相当于给你一个苹果,再打你一巴掌,你就会忘了痛。阿晨是忘了剪掉头发之后一副矬样的痛了。
然而很快的,我跟阿哲也忘了痛了。因为当我们进到教室,发现大部分男同学不在教室,他们也都剪头发去了的时候。我跟阿哲也兴高采烈起来,也异常兴奋的直接朝食堂匆匆而去。
可是到了食堂才发现,原来,学校请来的理发师,不过是那种类似在大街上摆摊的师傅。更有意思的是,原本即使到外面正规的理发店,也只需要十块钱的理发,现在却平白无故多出了五块钱。
看着坐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为了剪发排成长龙的同学们呵呵大笑的教导主任,我跟阿哲相视一笑,瞬间明白了什么。
“干脆我们找找阿晨,跟他到外面去剪吧,这里这么多的人。”阿哲看着有些恐怖的人头攒动向我提议,我点头表示赞同,倒不是因为心疼五块钱,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跟阿哲心知肚明,但对于这么隐晦的话题自然也都缄默不语。
我们找到阿晨时,他已经剪完正在教导主任那里交钱。教导主任看到我们俩,扫了一眼我们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的交代我们:“你们的头发不合格,也要排队剪掉。”
“是!我们会剪出让您满意的效果的!”阿哲点头哈腰,教导主任满意的笑了。那是我们跟他第一次说话,没想到我们很快就会又见面,而且会跟老朋友一样隔三差五的见面。
后来在阿晨的带领下,伙同他们班的另外一些同学,我们一行人走到了操场边不惹人注目的一个角落,准备翻出校外。在那里我们碰到另外一行人,他们比我们早到,秩序井然的正一个接着一个往校外翻。
“阿哲!”他们一行人中有人认出了阿哲,笑着跟他打招呼,笑着嘲讽他:“你不是重点班的么!也来爬围墙!我一早就说凭你也能进去,重点班也就那样!”
“放你的狗屁!”阿哲一边骂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个个给他们一行人派烟,派烟完毕他不忘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向他们炫耀:“这位是月考上了光荣榜的好同志,咱们pj中学未来的希望所在!”
“哟哟哟!”他笑了笑,看了我一眼,爬上了围墙,坐在围墙上正准备跳下去,忍不住还是回过头继续嘲讽阿哲:“感情你就心甘情愿当了那一粒老鼠屎咯?”
阿哲张口准备反驳他,但是他没有给阿哲机会,纵身跳下了围墙。
“老子就是老鼠屎!你要吃了我啊?”
阿哲自言自语自嘲的话,惹得哄堂大笑,我却并没在意,只是看着平时吃个饭都争先恐后的同学们,现在爬个围墙却这么井然有序满心诧异。我拍了拍阿晨向提出了我的疑问:“怎么爬个围墙同学们道德感这么强?都排起队了!”
“咱们学校明有学校纪律,暗有学生自己的规矩,一点错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阿晨回过头正告我,然后指着围墙的另一方向继续说到:“比如爬围墙,高一的在这里爬,高二的在那边。”
我顺着阿晨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发现有另外一帮人在那边的围墙下排着长龙,不禁愕然。
“那高三的在哪边?”
“高三?”阿晨更加愕然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不明生物,就那样看了好久终于他还是决定耐心的跟我解释:“高三根本就不用爬围墙,学校不管他们的,想出去直接走大门就出去了,所以到高三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重点班到了高三学校也不会管了么?”
“那谁知道,重点班去年才开始,现在也就才到高二,等明年他们到高三了你不就知道了,何况你们路林那么严,这还真说不准!”
“能不能到高三还是个未知数!你赶快爬吧,后面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阿哲一直没有打断我们的说话,只是在阿晨前面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才忍不住提醒他,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后面不知道何时又多出了那么多人。
我们翻出校外后,我跟阿哲先去了理发店,在剪头发的时候,阿哲问我对今天的事情有些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但是阿哲是有话要说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对pj中学报有太大的希望,对重点班也一样,我们不过是一群试验品,一所一无是处的学校对自己最后努力的实验,而且看起来,你会成为实验的牺牲品!你相信吗?你考不上大学的!”
“路林管的那么严,说不定能考上也不一定。”我还是报有幻想,对阿哲的话不置可否,但是他很不以为然。
“管得严就一定有效果吗?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就像你今天看到的,学校要我们剪头发,真的只是为了看起来顺眼吗?爬个围墙爬出了规矩,这还是学生吗?阿修,别做梦了!”
我想考大学,在阿哲看来就是在做梦!也许他说的有道理,不然为什么此时此刻我会在校外的理发店!不然为什么我没有好好利用下午的时间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