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青橘 第九十六章

    白墨抚上邹辰侧脸，指尖有一点冰凉，她的眼睛像铜钱楔住了邹辰，毫无预兆地开口：“我相信你，只要你明明白白肯肯定定告诉我，你16岁生日那天没有和韩小曼上过.床，你从未抱着其他的目的接近我，我以后都不会再纠结关于她的任何问题。”

    只要你告诉我，我不是第三者。

    只要你告诉我，我费尽思量，苦过愁过担忧过欢笑过憧憬过害怕过的感情在你眼里不是那么的一文不值。

    帖子，车祸，承诺我都不在意，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装傻，告诉自己，全都是韩小曼一厢情愿主导的一场戏。

    邹辰眉宇出现一瞬的不自然，微微踟蹰，这一愣白墨就彻底明白了。一朵花坠落的速度，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天寒地冻，冷风逼人也不过如此。最可笑不过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漂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灰翳。

    白墨眼底飘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我们，分手吧。”

    不想哭，不想骂人，也不想打人……所有情绪的发泄渠道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效用。

    邹辰站在原地，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拔得生长，他觉得自己脑子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心口一把火猛地烧满了全身，打火机咔嚓一下碎裂在墙角。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惊醒，邹辰猛地打开门追出去，一把拽住白墨胳膊。

    走廊的白炽灯和屋里的落地灯交织融合，衬得邹辰的轮廓更加虚幻模糊。

    他定定地看着白墨：“你，刚刚说了什么？”

    越是这样镇定，越是危险，处于动物性的对风暴预警的本能，白墨后退两步，想跑，手臂却动弹不得。她再次开口，“我说，我们分手吧，这样缠着没意思……”

    没等白墨说完，邹辰扣住她后脑勺劈头盖脸地吻下来，强硬地挤进白墨舌尖，紧紧地裹住她。这个吻来得迅捷，又走得迅捷，再白墨扬起手的一刻，邹辰松开了她，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你要分手，我不同意。”

    说罢，没有看她，掉头进屋。

    一扇门到另一扇门的距离有时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

    发泄过后是极度的空虚和失落，白墨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段歌词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天在晃，路在转，心在心动时受了伤。风越穿，心越乱，梦在梦醒时转了弯。”

    回到公寓将近11点，没开灯。

    蓝书双腿交叉捧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镜框搁在鼻梁，镜片反射着屏幕的点点荧光。白墨打开灯，将卷子摊开刷题。

    这段时间好像经历很多事，也变了很多，让她忘记了妈妈的叮咛，忘记了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白墨的思绪又飘远了，想起许多小时候在院子里头的事，想起一些初中时候的事。她的心很静，静得能听到周遭一切细微的声音，冰箱运行时嗡嗡的震动，空调扇叶的上下摆动，汽车宛若甲壳虫缩影地疾驶，暖风从高处一直拂吹到她侧脸……

    一切虚虚实实，白墨思忖着一些曾经困扰过她的问题，她已经很久没有思索过这些问题了。她想要什么，她为了什么而学习，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她所追求的一切光鲜亮丽，自由，勇敢到底有什么意义？

    无疑，这段日子是快乐的，好像快乐的意义就这么淳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必压抑，不必勉强。

    成绩有什么关系，名次又有什么关系，没有这些，她依旧是白墨，脱离了这些，她也不会以后没法养活自己，没法吃饱，没法穿暖。

    白墨的枕骨比较凸出，老人们都叫那儿“反骨”，她骨子里天生地有一股逆反，只是一直收敛着，没有表现。兜兜转转，思绪漂回了她和邹辰第一次见面，“有书的就是作弊，难道拿刀的都是杀人犯吗？”

    借用张小娴的一句话，对于邹辰的问题，不能想，不敢想，想也想不出来，就像身处在一片酸雾，辨不清方向，却还让心受到了侵蚀，千疮百孔。大概，那时候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白墨产生了共鸣，唤醒了她本来的模样。

    过了那么久，好像明白了，活着其实很简单，做最真实的自己，不违背本心，不辜负年岁。

    在白墨心里，通俗一点说，学习就是为了钱，没有什么狗屁理想，她就一个又俗又懒的人，理想就是不学习。

    公寓里。

    一个看视频，一个刷试卷，静谧无声，两人都是夜猫子，默契十足。

    最后一个大题很难，白墨伸着懒腰蹙眉查看稿纸上的列的步骤，她无意转头时，心尖颤了颤，蓝书在流眼，无声无息的。

    嘴角分明在上扬，很自然地弯着，眼眶里却盛着水汽，挤过略重的眼袋，淌在消瘦的脸颊，他的表情那么淡然，专注地看着笔记本屏幕，让人有一种那只是洗脸后沾上水珠的错觉，该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滴下的泪吧。

    白墨抿唇继续写卷子，这种时候，谁都应该不愿意让人看到才是。

    蓝书果然也没有放下，至少，他比自己更善于伪装，白墨不开心表现出来的是冷漠，蓝书的难过却能够不异于常人，吃喝睡照常地过日子。她觉得有些逗，两个失恋的人在相互舔伤。他和莫舒桐好的那会儿也是白墨这般年纪，七年之痒，不是那么容易就断的，比自己更辛苦。

    笔尖停顿在答题区的空白处，白墨脑子更乱了，扯过稿纸，随意勾画，一个畸形的大头机器人旁边插着一朵玫瑰。

    不自觉地想起前几个晚上，蓝书死皮赖脸要在这里住下，她挺讶异的，问为什么。他几不可查地叹息：“自己的屋子太空荡了，这里有些人气。我在这里等你考试结束，一起回家。”

    无论什么时候，有家人的地方都是最好的港湾，也许不够宽敞，却足以遮风避雨。蓝书不愿意回到自己买的房子，他在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独自舔伤，他信赖自己，这个认知让白墨心里异常柔软。

    自己陪着他，他又何尝不是陪着自己呢？

    几个无助的夜晚，像流浪猫被遗弃的夜晚，幸而他也在。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