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冬,黄昏,大地收起了白日的喧嚣,小镇上空炊烟随风飘起,衬托着天边绚丽的晚霞。
小镇背依山脉,朝东而建,再往东走,跨过一条大河是一片平原,再远处看不真切,想来应该是大城所在吧。
小镇西边不远处,瞭望台边,一颗歪脖子树,几乎所有枝桠都向西生长,斜插在乱石中,一根枯枝伸向远方。
当落日收走最后一抹余晖,半空中的月牙愈显明亮。
月光下,高耸的城墙围住整个小镇,细看却是显得怪异。城墙很新,也似乎不符合小镇的规模,该是更大级别城市的防护设施。另外,小镇西边的城墙明显高很多,一列大型军弩整齐的在城墙上排列开来,一队士兵穿行而过,也不显得空间局促。
站在城墙上向西望去,不远处是一座瞭望塔台,塔台上几个人影闪动,看起来像是交接换班。
几个壮汉在瞭望台边点着一堆篝火,搓着手围坐交谈,看着装,也是守卫军的制式盔甲。
“我说哥几个,最近山脉那边不对劲呐,狼群好像在往咱们镇这边移动啊!”
“嘿,我说老三啊,要不然咱守在这干啥呢,看星星喝西北风吗?你们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呸,你以为老子愿意啊?要不是黄副将下令,老子才不会出城门来这鸟地方。”
一阵风拂过,“吱呀”一声,那根不知道枯死多少年的枯枝断了。
几人说话的声音嘎然而止,只是不停地往火堆里加柴,似乎是天气更冷了。
山脉这边的森林深处,丝丝缕缕的月光从树叶缝隙里洒落,月光下,银月花一朵朵的舒展开花瓣,妖异的清香弥漫升起。花海中央,却是一块光秃秃的空地,没有一丁点儿植被生长的痕迹,袒露出来的土壤,也是意外的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腐烂气息。
不知不觉中,那一枚勾月悄悄爬上正空,浓郁的月光穿过树丛,由银月花的花瓣折射,形成一个个迷人的光氲。森林里没有猛兽的动静,偶尔一席寒风划过,才听得稀稀拉拉树枝碰撞的声音。
忽然,一阵悸动从地下传来,宁静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光秃秃的空地上紧接响起,那块沉寂了几百年的土壤渐渐隆起,表层的土粒滚落露出暗黑色的新土。一只手拨开土层,从底下伸了出来,确切地说,那是一截森白的手骨。月光下,土壤继续翻涌,另一截骨手也伸出地面,俩根白骨矗在地上不断摸索着,不一会,一颗骷髅头顶开泥土,冒出地面。骷髅头骨眼眶里,俩团惨绿的鬼火忽明忽暗,随着骷髅头的转动,俩截手骨进入它的“眼帘”,摇曳的鬼火猛地窜出眼眶,接着便是一声惨嚎:“卧槽~~”。
森林边缘的猛兽此刻是发疯了,它们自月半中天以后就由动物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本就迁移到森林东边边缘的它们,犹豫着是否离开森林这个自然庇护所。听到这声惨嚎,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差点吓得它们肝胆俱裂,赶忙打消疑虑成群结队的冲出森林,好不容易刚翻过山脉,看到不远处的小镇城墙上人头攒动,一个个泪眼汪汪。“妈呀,终于见到人类了!这下该安全了。”要是它们能说话,此刻最想说的一定是这句。平日里它们畏惧的帝国士兵们,此时在它们眼中,却是最好的靠山了。奈何这些靠山现在却兵戎相向,长矛在月光下露出点点寒芒,先来的猛兽们只有聚集在城墙下,可伶巴巴地望着上面的人类。好像在祈求放它们进入小镇,就差摇尾巴流哈喇子了。
这夜小镇气氛有些凝重,黄得望在营帐中挑灯夜读,当然,他看的是从手下士兵那收缴的言情小书。正值精彩情节,俩个壮汉撩开帐帘,呼哧地喘着气大声吼到:“报~!群兽…攻城!”可怜的黄副将差点被吼声吓出那啥不举的毛病来。整理好衣襟,大袖一挥,遮住案上小书,这位副将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群兽攻城?有多少?钱将军呢?”牛眼一瞪,身体前倾,黄得望也顾不得保护自己的小秘密了,伸手揪住那位大吼的壮汉。
“回大人,数量很多,小的看到有狼群奔下山脉,向俺们镇逼近就拉响警钟,钱将军已经在城墙上了,正是他差遣俺来禀报。”
黄得望一惊,忙扫起书收好,起身领着俩个大汉朝城墙去了。
这位黄副将算得上是深得手下敬重,副将的名头可是次次身先士卒杀出来的。
适才大汉低头间,从黄得望衣袖下露出半页书眉,只见得一句诗:雪夜闭门读禁书,巫山风流不耳传。这大汉也不懂,只好歪着头,低声向身边汉子说道:“你看咱副将军,不仅战场上能砍能杀,这书也没少读咧!”
那汉子听罢摆摆手,“副将军,只怕山那边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呢,连萤火虫都飞出来了。”
黄得望一皱眉,不自觉又加快了步伐。
才站上城墙,黄得望不禁瞪大了眼。漫山遍野的绿光闪动,朝这边袭来,这哪是萤火虫啊!那是狼的眼睛,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狼撒开腿狂奔席卷而来。
“望兄,你怎么才来,你看今夜这事…”出声的是一位七尺白袍大汉,大步走来,在黄副将身边站定,一双浓眉盘在一起。
“铖大哥,方才小弟在帐中细看兵书,没听到警钟。这才…”黄得望不禁脸红了一下,好在脸黑月暗星稀,无人察觉。
黄副将名得望,取德高望重之意,自和发小钱铖参军以来,俩人立下汗马功劳。帝国元老院下了一诏,诏曰二人勇猛无双,双双封将。难得二人从小情谊深厚,不舍分离,二人商议过后,请愿帝国划归一处。黄得望岁小,才职得副将。
一番解释下来,俩人焦急又商议许久。
“你二人速去帝都,告知此事,不得有误。”钱将军一捋胡须,沉着脸向身后俩名大汉说道。又交待一番,便转身与黄得望并肩走下城墙。
守军主帅营帐内,随着一个个大汉进进出出,一道道命令被传到小镇四方守军耳中,随即紧锣密鼓布置起来。
东城门开启数息,又紧紧地关了起来。俩名大汉夹紧马腹,身体前倾,伏在马背上,一抖缰绳,跨过小桥,绝尘远去。
此且按下,暂时不表。再看山脉深处,寂静的森林中,银月花折射出的光氲在月光下流转,丝丝缕缕的光氲照得骷髅更显惨白慎人。
一具满身泥土的骷髅叉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眶对着面前的手骨,似乎还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左手。
自己本是a大学生,放暑假后准备留校兼职顺便跟同学双排上分来着。一天从南体育场跑步回来,路过桂园女生宿舍附近的一处据说是风水眼的建筑后,突发奇想,准备来泡猛男尿镇压此处恶鬼,为母校做贡献。刚解开裤带,便感到脑后一股凉风,噗通一声落入小水潭,再后来醒来就成这样了。心念微动,做了个撸管的动作,嘴巴嘎嘣嘎嘣开合着,竟有几分猥琐。回忆片刻,便想起现在的处境,又是垂头丧气起来,用那只明显比右手骨骼粗大的左手托住下巴发起呆来。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昨日还在欣赏校园里一双双大白腿的自己,现在却褪去了那副皮囊。来不及感叹世界的奇妙,身边已是物是人非。白锦川思绪飘飞回到现实,又恢复了原日虎头虎脑的本性。
“嘎吱”几声,一阵风袭来,吹断几根枯枝。本是这恐怖气氛源头的白锦川被吓了一跳,颚骨哆嗦着站起身,看着这寂静诡异的森林又是腿骨抖了俩抖。
“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出了这森林就应该见到人了,到时再弄清楚这是咋回事。一个人真慎得慌,幸好自己从小看鬼片长大,磨练了意志,不然还不被吓出心脏病来。”他没心没肺地腹诽着…唔,好像现在是真的没心没肺了。
拨开面前花丛,白锦川尝试走了几步,感觉还挺顺畅,便扭开雪白的大盆骨,叉开腿大步迈了出去。
月光下,一具浑身沾满泥土的骷髅,手捻着几片花瓣,闲情阔步般在花海里漫步,颇有几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闲云野鹤世外高人气息。一念至此,白锦川不由咧开嘴砸吧俩下,摇头晃脑一会,鬼火里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念完低头看路,不禁意瞥了空荡荡的胯下一眼,马上又变成霜打的茄子。自怨自艾地垂着头,扔下花瓣,随便找了个方向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佝偻着身体向着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