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扶传 第10章穷极之海

    在小餐馆吃完饭，桑晚带着兄妹俩去了他在安乐城的住处。

    那是一个围在竹林里的小茅屋，屋子外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符咒，这些符咒用穿着铜钱的红线串起来，看上去极像某种阵法，推开破败的木门，一副狼狈的光景出现在貊桐眼前。

    地上随意散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酒罐子，几根木凳子也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桌上、地上还堆了好些符咒，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姝悠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貊桐进了屋子。

    “别客气，虽然这个地儿不大，你们就当是在自己家里面一样。”桑晚略微尴尬地说道，双脚麻利地将一些符咒赶在一堆，露出几块空地，又匆匆忙忙地翻出两个破杯子出来倒茶水给兄妹二人。

    见桑晚手忙脚乱的样子，貊桐略感尴尬，连忙摆手说：“师兄，你别忙活了，我们不渴。”

    “你这是哪里话，来的就是客人，师兄别的没有，茶水还是够你们喝的。”刚说完，伸手去倒茶水，发现茶壶早就空了，抖了两下却一滴水都倒不出来，桑晚只得干笑了两声。

    看着瞎忙活的桑晚，貊桐很是无奈，好不容易等桑晚收拾完，天都快黑了，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桑晚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头儿有没有说让你们去穷极之海干嘛？”

    “没有，师傅说得很仓促，只是交代我一定要带着姝悠去穷极之海。”

    桑晚看了看姝悠，陷入了沉思。发现这丫头虽然表面安静，但却隐隐透露着一股耀眼的光芒，凭他多年修习法术的经验，这个丫头的来历想必不简单，只是更深的东西他也看不明白。哼，死老头儿，收徒弟也要看人来，没背景的还入不了他的法眼，活该我做不了他的徒弟。一想到这里桑晚心里多少有点释然。

    为什么要带姝悠去穷极之海呢？桑晚想了想，心里突然明白了一点，原来这个老头是想让姝悠去日月玲学更高的法术，凭她的灵气，相信轻而易举地就能拥有很高的造诣，如果能被正道所用，那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见桑晚不说话，貊桐忍不住开口问：“师兄，穷极之海是什么地方啊？”

    桑晚回过神来，道：“穷极之海就是海啊，只不过与一般的大海不一样，它的中心暗藏玄机。”

    “什么玄机？”没等桑晚说完，貊桐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桑晚身子顿时往后一倾，瞪了一眼貊桐，道：“我不是正在说吗？你打断我干嘛，真是长幼不分，尊卑不分。”

    桑晚：“......。”

    “这玄机就是藏在穷极之海的中心，是一个叫有穷国的国家，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只听人说是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很多修道之人穷极一生也未能一睹芳容。有穷国是一个巫术之国，有穷人不是会法术仙术，就是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占卜之术，所以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任何邪魔歪道不敢侵犯，相传有穷国是大地之母亲自建造的，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仙境。”

    “大地之母？”姝悠的身子抖了一下，开口问道。

    桑晚像是见到了千年铁树开花，心里大吃一惊，原来这小丫头也会说话，心里顿时觉得好笑，自己要是早一点讲一些玄乎的东西，那这丫头岂不是会更早开口说话。

    “大地之母就是大地的母亲，她创造了大地和人类，我们都是她的子民，只是在一千年前，为了镇压魔兽军团，大地之母耗尽仙力，仙身也化作九颗灵珠，现在新任的大地之母是她的女儿瑶昭，只可惜，瑶昭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她的母亲，不然我们也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桑晚提到灵珠时，貊桐和姝悠不约而同地心里一紧，对视了一下都没说话，因为师傅再三嘱咐过他们对谁都不能说姝悠身怀灵珠之事。不过灵珠原来是大地之母仙身所化，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为什么这灵珠会在姝悠身上也成了一个谜。

    “一千年......。”姝悠喃喃自语道，片刻又恢复了安静。

    “水深火热之中？”貊桐不解地问，其实刚才桑晚讲的这些，他在木棉村根本就没听说过，在遇到师傅之前，他甚至还不知道有法术这个东西。看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还需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我说你们是土包子吧，生活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自然不知道这些。”桑晚似乎有一丝得意，接着道：“其实，在二十年前，我们中原还是很安全的，只是现在，正道衰落，魔兽军团大有崛起之势，好多妖魔鬼怪趁机从九幽地府逃出，危害人间。”

    “好多妖魔鬼怪？”貊桐心里犯起了嘀咕，虽然自己在半年前的确见过一个鬼魂，不过要说好多实在有些夸张了。

    “你以为你木棉村近二十年来没遭受鬼怪袭击就很安全了？要不是老头在你们周围布下结界，又亲自镇守在你们木棉村，恐怕你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汰附体了，早就尸骨无存了。”

    “汰？这是什么东西？”貊桐瞪大了眼睛。

    “汰是一种无意识的妖魔，专门吸食人的恶念，只要是心存恶念的人，就会被它找到附体，一旦汰找到附体之人，这个汰便有了意识，就会有目的性地攻击更多的人，吸食更多的恶念来壮大自己，充实自己，直到把每一分恶念吸食干净为止，不过，只要有人在，就会有恶念，所以汰是永远也不可能满足的。”

    “太诡异了，太可怕了。”听着桑晚的描述，貊桐只觉脊背发麻，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了，他经历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桑晚顿了顿接着道：“被汰附体的人，面部没有表情，而且手脚僵硬，走起路来脚掌不会弯曲，眼睛也是漆黑一片的，所以你要是看见这样的人一定要设法用法术将其镇住或是摧毁，以免更多人遭殃。”

    “在一些偏远的部落、村子，好多人因为不懂法术都被汰附体了，过着民不聊生的日子，犹如炼狱。你看见的安乐城之所以是一派祥和气象，那是因为这里是皇城，皇帝从四处招揽了很多的能人异士，不管道行高低，只要会一点法术的，都能得到重用，所以大量的道士都涌入了安乐城，这里暂时还没有被妖魔入侵的危险。”

    “原来是这样，师傅说外面的世界很凶险，我现在算是能体会到一点了。”貊桐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只可惜，我现在没有道行，空有一身的法术，也只能靠一些小把戏，小阵法来保障自己的安全，我在屋子外面结的阵法叫锁妖阵，一般的妖魔鬼怪是不敢靠近的，你们今晚就放心大胆地在这里歇息。”

    “师兄，师傅叫我们去穷极之海是想让我们去有穷国吗？”貊桐听完桑晚说的有穷国乃人间仙境之后，心里不免想到师傅是不是让他们兄妹二人去有穷国避难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师傅也太看不起自己了，虽然自己的法术不高，不过能杀一个妖魔是一个，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才是他心中的大义，心中的避难所。

    桑晚怔了一下，顿时明白貊桐话里有话，赶紧道：“在有穷国，有一个地方叫日月玲，我想老头儿是想让你们去那里学习更高的法术吧，将来学成归来，也能为我们中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日月玲？那是什么地方？”

    “日月玲专门培养能人异士，收鬼捉妖，是天下第一正道大派，他们收弟子的条件极其苛刻，你们能不能进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我们......。”貊桐话未说完，桑晚便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道：“有完没完，跟你们说了一晚上的话，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有什么疑问你们自己去有穷国寻找答案，还真当我是包打听了。”

    桑晚看了一眼姝悠接着道：“你们自己找一个能睡的地方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就送你们去穷极之海。”

    貊桐看了一眼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的屋子，摇了摇头，心里直感叹遇人不淑。

    ******

    天色微亮，桑晚今日却早早地醒了，换做平日，他靠着酒劲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只是玄清道长的去世让他悲痛不已，也没心思喝酒了，他想着尽快将两个娃送去穷极之海，自己也好前去上一炷香。

    他走过来仔细打量着兄妹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貊桐坐在门边，怀里抱着姝悠熟睡着，不知道他俩是兄妹的，定会以为他们是情侣，貊桐这个哥哥当真是体贴入微。

    桑晚迅速将笑容收了起来，用脚踢了踢貊桐，嘴里喝了一声：“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还想不想去穷极之海了？”

    貊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门外看了一眼，天色还没有完全亮开，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也太夸张了吧。他摇了摇头，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姝悠，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捋上，轻轻叫醒了姝悠。

    “能不能动作快点，起个床都这么麻烦。”桑晚嫌弃地道：“我待会儿会结一个传送阵送你们去穷极之海，现在你们过来帮忙。”

    只见桑晚用剑指运气熟练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八卦阵，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透亮的珠子放在中心，他看了看二人，道：“这就是传送阵，你们两个站在阵法的两端，切记要心无旁骛，传送时会有很大的能量冲击你们，你们自行运气护住自己的心脉。”

    桑晚说完，口中低低念着咒语，一股能量却是顺着他的剑指流进了透亮的珠子，片刻之后，这个珠子光芒大盛，八卦阵也跟着快速地旋转起来，掀起阵阵风势，周围的符咒也被吹的四散飘落，三人面色肃然，双眼紧闭，心中不敢有一丝杂念。

    众人眼前突然一亮，霍然一声便从高空中落了下来，传送阵完成，他们到达穷极之海。

    “这便是穷极之海？”貊桐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惊呆了。

    “没错，这就是穷极之海，怎么样，很不一般吧。”

    穷极之海与天空合为一体，天连水尾水连天，湛蓝一片，你都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海水翻起巨浪，携卷起白色的泡沫向四周拍打着，潮汹波涌，惊涛骇浪，让人为之一惊。

    穷极之海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它的海水竟是浮在地表之上的，就好像是有隐形的海岸将这些海水束缚着，可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听着哗哗的波浪声，很容易让人陷入迷离的幻想，正当兄妹俩沉思之际，桑晚开口了：“你别看穷极之海的海水浮于地表之上没多深，她在地表之下的深度可谓是深不可测，远远突破了你的想象。”

    “为什么穷极之海是浮在地表上的？”貊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也许这就是她与众不同之处吧，具体原因恐怕没人说得清楚，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个海水是有毒的，肉体凡胎一旦触摸顷刻会化为乌有，你们现在的道行等同于凡人，所以你们不要轻易触碰。”

    貊桐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那既然这样，我们怎么去有穷国啊？”

    桑晚冷冷道：“你抬眼看一下，海面上是不是有几个摆渡人，只要你开得起价码，他们自然会送你们去有穷国。”

    “价码，什么是价码？”

    “就是钱呗，我就是一直没有攒够银子，所以一直没能去有穷国，不过这个穷极之海我倒是私下来了好几次了，也没什么新鲜的。”

    貊桐身子犹如被雷击了一般，怔了一下道：“我的钱不都给你喝酒了吗？我上哪里去要钱啊？你们这边的人真是奇怪，做什么事情还要钱。”

    桑晚冷哼一声道：“你那点小钱就当是见面礼，我送你来这里不需要花力气啊？至于你们怎么过去，你们自己想办法，反正我是没钱。”

    貊桐心里极度不爽，喘着粗气，却什么都不敢说，这师兄真是让他服了，现在没钱该怎么过去啊？

    桑晚见势连忙道：“师兄就送你们到这里，你们自己想办法过去，老头儿死了，我也该去祭拜一下。”

    “师兄你要走了？”兄妹俩几乎同时抬头看着桑晚。

    “嗯，有穷国我是不可能去的，区区一介凡人，是没有资格一睹她的风采的，你们就多替我看两眼，以后有机会见面的时候再细细告诉我吧。”说罢，桑晚赶紧催动了传送阵，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兄妹俩落寞的身影。

    “两个小娃儿是不是要去有穷国啊？”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思绪。

    貊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划着一个镶着金丝边，缀着宝石珠子的小舟来到他们面前，这舟子当真是奢华，宝石聚起的耀眼光芒让人不敢直视。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个老人虽然头发花白，不过精神却十分饱满，眼睛炯炯有神，宛似一个活神仙。

    “老爷爷，我们想去有穷国，不过我们没有价码......。”貊桐声音急促地说道。

    “哈哈哈。”老人被这两个有趣的娃娃逗笑了，笑盈盈地说道：“谁说你们没有价码了，我可看见你怀里藏有三根探妖针，你这探妖针成色很好啊，乃是上品，我看它们就是不错的价码。”

    貊桐惊恐地抬头看着老人，他是怎么知道我有探妖针的，我连师兄都没有说。

    “我这探妖针是师傅留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老人道：“哈哈哈，你要是不给我探妖针，那你怎么去有穷国呢？我看你两个娃儿挺可怜的，就收你们一根探妖针，送你们两个过去，怎样？”

    貊桐转念一想，师傅嘱咐自己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探妖针，想必此刻已是万不得已了。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探妖针递了出去道：“老爷爷，你可一定要送我们去有穷国啊。”

    老人优雅地摊出手掌，只见这探妖针像是有魔法一般，便自己稳稳地落在老人的手掌心。老人将探妖针从自己的手掌隐了去，便伸手一挥，兄妹二人脚下一阵清风，从岸上直接落入了舟子当中。

    “你们可坐稳了，这里的浪大得很，好些人出得起价，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海浪给吞了，实在可惜啊。”老人边说边划动船桨，舟子后面掀开一道水纹。

    貊桐紧紧攥着姝悠靠着舟子中心坐了下来，心里直打鼓，一丝也不敢松懈。

    不过随着舟子的不断前进，海浪倒渐渐平静了下来，也并不像老人所说的浪大得很，走着走着，舟子下面竟出现了好些庞然大物，这些怪物似鱼非鱼，围着小舟来回游动，吓得兄妹二人胆战心惊。

    有的怪物长着七条尾巴，有的怪物长着三只眼睛，每颗眼珠子都像一个碗那么大，深蓝色的，一眼望去，竟觉得是深不可测的湛蓝海底，让人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老人见兄妹二人呆若木鸡，笑了笑道：“孩子，不用紧张，只要你上了我的船，这些鱼就不会伤害你的。”

    听着老人的安慰，貊桐心里稍微松懈了一下，道：“老爷爷，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来划船，很危险的啊。”

    “我从十七岁就来摆渡，几百年啦，或许再过几十年我也干不动了，不过我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好多人都没这个福分，我很知足啦。”

    “老爷爷都几百岁了啊。”貊桐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姝悠道：“我摆渡几百年，今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风平浪静，群鱼相送，想必我这船上是坐着贵人呢。”

    “老爷爷说笑了，我们都是从偏远小村子来的，哪里是贵人。”

    老人静默不语，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