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大清 第4章罪恶的双手

    马尾海战，边良义壮烈殉国，的的确确影响到了众多海军同僚的心绪。但到头来，也不过只是影响而已。对于整个清廷，却没有产生半点的作用。

    对上，位于统治阶层的主和派们依旧我行我素，该议和的接着议和，该割地的继续割地。对下，哪怕是船政水师的五百二十二条英魂，也没能唤醒这个依旧处于麻木状态的民族。古今中外，但凡革新，必定见血，想来，是这血还不够多的缘故。千秋青史，五百二十二，说起来，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罢了。

    但对于此时的边家来说，边良义的阵亡，无疑是一次灭顶之灾。

    边家老宅。

    前来报丧的谭掌柜已经摇着头，离去多时了。因为一时难以接受噩耗，而直接倒地昏厥的边夫人，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引得闻讯匆匆赶来的铁郎中不停地长吁短叹。

    “唉哟，韩捕头，能不能求您别转啦！转得我这头都晕了。”铁郎中心中本就烦乱，看到韩三浦不停地在屋中一圈圈转来转去，不禁开口说道。

    “你头晕？你头晕关我鸟事？！”韩三浦停下步子，眼睛一瞪，毫不客气的骂道，“老子转，又不是你转！老子都不晕，你晕什么？少废话啊，快瞧，快瞧。老子今儿还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这妹子没事儿便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

    铁郎中难为的张口，还未说话便被韩三浦打断，“还想废话？小心老子抽你！”

    韩三浦不讲道理，整个侯官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边良义在的时候，还能管管这个大舅哥。可现如今边良义死了，往日连门都不敢登，生怕碰上边良义的韩三浦立马抖擞起来。

    眼见铁郎中不再吭声儿，韩三浦很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眼角余光扫到愣愣的站在床边不知所措的边友谅、边友卓兄弟俩，一股子笑意弥漫到眼底。

    “友卓，来，到舅舅这儿来。”韩三浦原地蹲了下来，冲边友卓伸出了手。

    边友卓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摇摇头，蹭到边友谅身后，嘟着嘴道：“不要！”

    “嘿，这小祖宗。”韩三浦脸上的笑意愈甚。

    对于边友卓的疏远，韩三浦早已习惯。他当然知道平日里边良义夫妇，尤其是他那个妹子边夫人，在边友卓面前，是如何编排他的。

    用老辈人的话来说，韩三浦从小就不是东西。偷鸡摸狗那是他的正行主业，偶尔欺负欺负老幼妇孺则只能算是业余活动，消遣罢了。直到妹妹嫁到边家，凭借着边家七代行伍，在侯官县的地位，他才得以在县衙谋了个差事，然后按序升迁，做到了捕快班头。

    边夫人生怕小儿子学坏，这种爱子心切的心理韩三浦当然能够理解，但理解和赞同却完完全全是两码事了。

    在韩三浦心中，偷，那是乱世之中作为穷人没有办法的出路，虽然并不光彩，但起码也是一门饿不着的手艺。小偷可耻，难道那些读了一肚子经史子集，十年寒窗考上功名，然后只知道争名夺利鱼肉乡里的显贵们就光彩了么？边良义死在谁手上？不就是死在那些满腹经纶的大人物手里么？

    对于头脑聪明，手指灵活，而且近些年来失去了边良义管束，已经渐渐误入歧途的边友卓，韩三浦简直是垂涎已久了。现如今，边良义已死，只要妹妹点头，这天赐的好徒弟不就是囊中之物了么？眼看一手偷鸡摸狗的本事后继有人，韩三浦有的是耐心，引着边友卓走上自己为他规划的“康庄大道”。

    至于边友卓的排斥，那是什么？小孩子，就算再聪明也还是小孩子，多塞点儿吃的玩儿的不就结了？

    入夜，两个小家伙早已睡熟，边夫人的卧房里却突兀的亮着微弱的灯光，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出。

    “芷柔，我可是你亲哥哥！”韩三浦刻意压着嗓门，听上去不免让人有些难受的感觉，“怎么？你连我都信不过？”

    “哥，友卓毕竟还小……”若是换做往日，韩芷柔必定是直接拒绝。可是如今……失了主心骨的她，一时间竟柔弱了许多。但在边友卓的问题上，却依旧不肯松口。

    “他小，他小，我知道他小。”韩三浦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但他再小，也是个爷们儿，早晚都要出去闯荡的。你能看他一时，你能关他一辈子么？边友谅那个窝囊废……诶？瞪我干嘛？难道不是么？嘿，好好好，我的好妹妹。我不说，不说了还不成么。不过说真的，友谅再怎么瞧，也不如友卓。友卓那小子，可是能成大事的材料！那是只鹰啊！你关不住他的，早晚还是要让他自己出去闯。与其日后，不如现在就让他随我出去见见世面。”

    “可是……”韩芷柔犹豫不决。

    “别可是了！”韩三浦忍不住大着嗓门吼了一句，“就这么定了！后天，我就带友卓走。”

    “后天？”韩芷柔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怎么这么急？那你衙门的差事……”

    “哼，那算什么？”韩三浦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想进衙门不容易，想出来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儿？我那个捕头的位子，下面的那群猴崽子各个都想着呢！巴不得我赶紧腾地方。”

    “可是，即便我答应了，友卓他自己也未必愿意啊。”韩芷柔徒劳的找着借口。

    “友卓？”想到边友卓，韩三浦也不禁头疼的皱了皱眉，“这小祖宗倒不是个好说话的……不过，既然你都同意了，就帮我去劝劝他好啦。出去见见世面，想来，他也不会不愿意。至于我那妹夫的难荫和抚恤么，就留给边友谅那小子好了。反正他一心想当官儿，日后若是走这难荫的路子，能容易不少。否则，哼，怕是他一辈子都没机会当官儿。”

    此时，睡梦正酣的边友卓却丝毫不知，韩三浦那双罪恶的双手已经伸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