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大清 第3章噩耗传侯官

    侯官县是个小地方,与闽县同属福州府。二县并居一城,但有辖境之分。

    这所谓的二县并城听起来没什么,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给当地官府的衙役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困扰。比方说,如果边友卓偷的不是包子,而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失主报官抓捕,衙役们就算再尽力,也只能在自己的辖境之中抓人。一旦出了辖境,就没有抓捕的资格了。

    而边友卓所居住的宦贵巷又是更复杂的一个地方,地处于山北麓,南街以东。按照惯例应该是闽县的管辖范围,却偏偏不知因为什么,被划归了侯官县。也就是说,走在巷子里,那是侯官县;只要跑出巷子,就是闽县了。在这种地方抓人,除非两县的衙役通力合作,否则纯属是吃力不讨好,平白被人家当猴儿耍。

    边友卓不过是偷了个包子而已,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谭掌柜嘟嘟囔囔的自认倒霉,换上一副笑脸去招呼自己的老主顾了。四周看热闹的人们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自顾自的散去。只剩下无辜被咬的刘老实,摸着胳膊上被边友卓咬出来的血印,兀自生气。

    至于这起闹剧的罪魁祸首——边友卓,则早已跑得没了影子。

    这是光绪十年的七月初五,边友卓依旧还是那个整天靠着半偷半讨度日的孩子,跟日后名震京华,让列强闻之丧胆的“津门边爷”丝毫不能同日而语。

    边家老宅。

    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已经不用凿壁,就能成功偷光了。

    实话实说,如果年幼的边友卓对从前的那个边良义只是惧怕的话,那么对如今阵亡在马江的滚滚巨浪中的边良义就已经是浓浓的恨意了。如果不是边良义三年没回过家,就凭他那个堂堂从二品的副将顶戴,边家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四处被人欺负。

    临近家门,边友卓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看自己被抓出印子的手臂,苦恼地咬了咬嘴唇,随即扯扯衣袖,遮住那几道印子,这才露出满面喜色,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正顶着炎炎烈日浆洗衣物的妇人正一脸焦急的不停向外望。看到边友卓的身影,脸上便露出了笑意,不耐的唤道:“友卓,怎么才回来?”

    边友卓脸上笑意满满,跑过去拉着妇人的手臂,亲昵地叫道:“娘——”

    妇人看看衣衫浸透的儿子,心疼的伸出手去,给他擦了擦满头满脸的大汗,略带嗔怪,却又无奈的笑道:“不是说了,别玩儿这么疯么?瞧瞧你啊,怎么又热成这样?”

    “哎呀,娘——”边友卓状似不满的嘟起嘴,“知道啦,下次不会了还不行?”

    妇人怜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目光一转,看见了边友卓手中那个已经捏得流油的包子,脸色霎时便黑了下来,沉声道:“友卓,这包子哪儿来的?”

    “谭伯父给的。”边友卓信口胡诹。

    “真的?”妇人狐疑。


    “真的。”边友卓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真的是谭伯父给我的。这包子做多了没人买,放坏了不是可惜么?娘,给你,快吃吧。”

    “这……”妇人看看边友卓塞进自己手中的包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边友卓打断。

    “娘,你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边友卓一边说着,一边向屋中跑去,“我去找我哥玩!”

    “哎——”妇人握着残破的包子,无奈的摇头苦笑,“这孩子……”

    屋内,边友谅正趁着日光大好,埋头苦读。

    比起边友卓的顽劣,边友谅则显得更为沉稳。小小年纪便知道苦读诗书,盼望着将来能靠着真才实学,搏得些许功名,出人头地。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哪怕边友谅还小,发展空间还很大,但即便是一向看重他勤奋刻苦的先生也不禁感叹造化弄人。生性好动,不喜欢读书的边友卓头脑聪明,学东西极快。而边友谅则堪称笨得可以,普通人读上三五遍就能背出的东西,他读上一夜才可能勉强背出。

    “哥,别读了,出去玩儿吧。”边友卓蹲到凳子上,挡住照向书册的阳光,眨巴着眼睛看着边友谅,一脸的希冀。

    无论如何,比起平日里那些喜欢跟着他四处捣乱的小跟班,边友卓还是更喜欢跟一母同胞的哥哥玩儿。虽然,他的邀请几乎没有一次被哥哥接受,但边友卓的执着,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别闹!”果然,希望再一次落空,背书背得很是烦躁的边友谅没好气的低声斥道,顺手将挡光的边友卓赶到一旁。

    “唔,哥——”边友卓瘪瘪嘴,不高兴的叫了一声。

    半晌,见边友谅不再理他,边友卓有些无趣的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边友谅以为边友卓早就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他骂了一句:“这个吝啬鬼!还找上老子家门儿了!”紧接着,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直看得边友谅一怔。

    走进门来的并无别人,恰恰是那刚刚被边友卓偷了一只包子的酒楼老板谭掌柜。此时的谭掌柜满面愁色,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谭掌柜,是不是友卓做错了什么事?”对于谭掌柜的突然造访,妇人似乎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再看看手边已经冷透多时的包子,她恍有所悟的惊道:“该不会……这包子……谭掌柜,实在是对不起,友卓他还小,不懂事。我……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呃……啊?不是的,不是的!那包子是我送给友卓的,对,是送的,送的……”几乎无甚犹豫的,谭掌柜慌忙矢口否认。尽管不是第一次知道这母子三人的家境,他竟还是觉得鼻子发酸,险些哭出来,“嫂子,平日里是我不好。我贪财,我吝啬,我斤斤计较,我小肚鸡肠,都是我不好……”

    “谭掌柜,您这是……”妇人被谭掌柜连珠炮似的自责给弄懵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连站在屋门旁的边友卓,也一脸奇怪的看着谭掌柜,不知道他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

    “嫂子,您还不知道吧?”谭掌柜看了看妇人的脸色,再看看不远处的边友卓,小心翼翼的斟酌着措辞,“马尾,刚刚传来战报。就在前天,罗星塔一带,法国鬼子挑起海战,船政水师舰船全数落败,无一幸免。边将军他……他……他殉国了!”



第3章噩耗传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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