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大清 第6章市井长鞭声

    “嗖——啪！”

    足有12尺长的鞭子在空中肆意飞舞，绕着执鞭人玩儿出无数的花样。猛然间，长鞭一抖，狠狠甩在地面上，只听一声放鞭炮似的炸响。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躲避，唯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还站在人群最内侧，靠近执鞭人的地方，纹丝不动，看得津津有味儿。

    “友卓，往后点儿！唉哟，我的小祖宗，那鞭子可不长眼的啊！”人群之中，韩三浦抻着脖子冲着边友卓一通猛喊。谁知道人家边友卓压根儿就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任由他扯着嗓子喊得惊天动地，急得额头的汗水簌簌直冒，就是不为所动。

    天气乍暖，又是一年春来到。

    此时此刻，已经是清光绪十一年（1885）的初春了。

    在外漂泊了整整半年的甥舅二人，一个从索然无味，到兴致勃勃；而另一个，则从踌躇满志，变成了苦不堪言。

    边友卓学东西确实很快，而且对于干坏事儿捣乱，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这让一直自诩坏中龙凤的韩三浦，都不禁刮目相看，甘拜下风。

    但边友卓的好处，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了。说起其他的方面，韩三浦简直恨不得“啪啪啪”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当时就那么贱呢？！没事儿闲的，吃饱了撑的，把这小王八蛋带出来，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韩三浦教边友卓溜门撬锁，扒窃摸包，看他学得差不多了，叫他找个人试试手。结果这小子转过头来，就阴了他一把，半夜偷偷捅开他装行李的箱子，把里面的金银细软洗劫一空。当韩三浦火冒三丈时，边友卓却还抬出了一向不受他待见的学堂先生，振振有词的说什么盗亦有道，还弄出个“三不偷五不抢”来！

    把韩三浦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若仅仅如此倒还罢了，本事高，那也能算是好事。但最让韩三浦头疼的是，边友卓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强了。但凡发现街面上有什么异响，或是有人聚堆，他就必定要凑上前去看个清清楚楚不可。脾气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加上他自小钢骨极硬，胆量过人，再加上没经过什么太大的风浪，仿佛这街面儿上就没有什么能吓到他的地方。真应了那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边友卓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执鞭人手中长鞭的鞭梢。而执鞭人飘来飘去的眼神，此时，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到了边友卓的身上。

    执鞭人这套鞭法，在行家眼中，实际上算不得什么，只是个基础入门的套路罢了。但看在边友卓眼中，却十分的有趣。眼看那软绵绵的鞭子，在执鞭人手中忽刚忽柔，忽急忽缓，边友卓沉浸其中，看得津津有味儿。

    “嗖——”骤然间，鞭身一颤，猛地响了一声。

    电光火石之中，那条长长的鞭子已似离弦之箭一般，直直的朝着边友卓的面门射了过来。

    “啊——”鞭子所过之处，即便离得稍远一些的人们，都不禁惊呼着，纷纷后退，生怕那不长眼的鞭子打到自己的身上。

    而鞭梢所向之处的边友卓，却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甚至连一丝一毫身体后倾的本能动作都不曾有。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闪着童稚的光芒，看着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秒就会打在身上的鞭子，竟然呵呵的笑出声来。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出去，似乎是想把那条鞭子抓在手中。

    “嗯？！”本来只是想逗逗这孩子而已的执鞭人登时变了脸色，他这一鞭的力气就算不大，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够握得住的。情急之下，执鞭人来不及多想，手腕看似不经意的轻轻一抖，那条鞭子立时便软了下来。恰似一条游龙一般，绕着边友卓的小脑袋转了一圈儿。紧接着猛地一拉，鞭子发出“嗖——”的一声震响，如青蛇缠木，眨眼的工夫，便已经缠到了执鞭人带着镔铁护腕的右臂下方。

    刚刚转瞬间的危险，边友卓并不清楚。只是看着那执鞭人漂亮的动作，不禁高兴地跳了起来。猛拍着两只小手，口中不住地喊着：“哦！好耶！好耶！伯伯真厉害！”

    边友卓在这儿兴奋不已，人群之中的韩三浦却是看得惊心动魄，浑身冷汗直冒。见边友卓没什么事情，他当时便跪坐在地上，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呆滞，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表演结束了，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执鞭人笑眯眯的迈着方步，走到边友卓身前。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执鞭人蹲下来，轻轻摸摸边友卓的小脑袋，一脸和煦的问道。

    边友卓扬起头，一字一顿的答道：“边，友，卓！”

    “哦？边友卓？”执鞭人似乎对边友卓这个名字很感兴趣，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几遍之后，方才点了点头，慢吞吞的说道，“日月相友，卓尔不群。呵呵，好名字，不错，不错。”

    边友卓一向不喜欢读书，卓尔不群他懂，日月相友就压根儿没听过了。不过，这个问题他其实并不关心，思路一转，反问道:“伯伯，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黄鹤楼。”执鞭人略一犹豫，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边友卓。

    “你叫黄鹤楼，老子还叫白云观呢！”刚刚还傻愣愣跪坐在地上的韩三浦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见黄鹤楼蹲在边友卓面前。那一脸横肉，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东西。活脱脱，就是一人贩子的模样。韩三浦自然不乐意让自己的外甥和这种人亲近，赶忙上前将边友卓拉到了身边，斜着眼睛，对黄鹤楼说道，“编也不编个像人的名字，那黄鹤楼是什么东西，天底下谁不知道啊？有人叫那个的么？！告诉你啊，别说韩爷没提醒过你。想当初韩爷在侯官县，那也是一任捕快班头。你这种坏怂，老子见得多了。趁老子今天心情好，你赶快滚蛋，否则……啊！”

    韩三浦正发威发得舒服，却陡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声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