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庆贺嫡女被封妃的宴席上,族人私下里相互嘀咕三两句话的工夫,兵部尚书陈大人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初见那数十箱的金银财物,确实晃得陈大人眼花,对那超额的赏赐亦沾沾自喜。因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突然受封,陈府一家子谁也没个心理准备,只顾着高兴和匆忙召集族人,领了圣旨还有点晕乎,并没有对圣上的赏赐内容做多想。
怎能不高兴呢?如今小皇帝尚未成年,年纪还小着呢,身边只有一个母族出身的女子,位分给得很高,昭仪之位,可谁看不出是在抬举那上不得台面的崔家?一个昭仪之位,还不如四妃,崔家虽得太后扶持,奈何族里并没有堪当大任之人,便是想攀高位,也得手里有那个金刚钻不是?
陈芝芝入宫,便是皇帝身边的第二个女人,把握好了时机,趁其他女子进宫之前先怀上龙嗣,诞下皇长子,将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如今那皇后之位,不还空着吗?
婕妤之位,以陈氏一族目前的势力,刚进宫便得此位份,皇家算是给了十足的面子。然陈尚书仍觉得不够,至少该再赐个封号,才彰显自家女儿的尊贵。
看来明日他得往御书房走一趟,不敲打敲打这小皇帝,别想轻易打发了他陈家。
“老爷,这赏赐,是否太过单一?”被族人姻亲的窃窃私语和古怪的眼神看得坐立不安,陈夫人忍不住把刚刚喝了几杯酒的陈尚书叫出来悄悄问道。
陈尚书此时已从最初的欢喜得以中回神,小皇帝除了金银和布匹,居然连珠宝都没有赏赐,更别提赏赐中最必不可少、代表仪式隆重和皇恩浩荡的礼器了!没有那成套规格的礼器,小皇帝只给金银,算什么?那是打发叫花子啊!是明晃晃地打陈家的脸啊!
“哗啦”一声,陈尚书一手挥掉桌上的一套茶具,杯垫和茶壶茶杯全摔在地上,陈尚书咬牙切齿:“公孙云竟敢辱我陈氏!”
“老爷息怒,”陈夫人考虑的多些,忙给丈夫顺气:“虽然礼器和仪仗都没有,但是这财物却是超出了婕妤规格的赏赐许多倍,依妾身看,未必是陛下有意怠慢。芝儿进宫数日,也不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原先让她进宫,不过是为了给侧妃娘娘出口气,并未对皇帝的后宫做打算。谁料到竟封了妃子,这其中必然发生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让妾身进宫打听清楚后,再回来与老爷计较一番不迟。”
陈尚书听了夫人的话,想起前些天女儿进宫前,陈侧妃给他们传来消息,只说摄政王那冲喜王妃敢动他姑姑和侄子公孙仰昊,请陈尚书派妻女进宫想办法给敬氏一点教训。
陈侧妃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嫁给公孙狂云近三十年,一直把持王府后院,地位无可撼动。她是陈尚书的姑母,也是陈尚书之父最小的嫡亲妹妹。陈氏一族兴旺昌盛,除了擅投机、会钻营,心狠手辣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主要支柱人物之间往来频繁,团结一致对外。
这次姑母受挫,陈尚书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因此得知王妃第二天要进宫,立刻交待妻女次日直接给太后递牌子进宫,想办法打压敬氏,并见机行事。
小皇帝留王妃小住宫中,那么陈芝芝便拉拢当日给太后请安的几家臣女一起留宿。反正太后对闺阁少女一向宽仁慈爱,她还得给皇帝多留意合适的妃嫔人选呢。
不知女儿这次的目的达到不曾,又是因为何事得小皇帝青睐。陈尚书虽然势大,在皇帝面前也敢昂着脖子说话,可他也知道,这江山若不出意外,将来还是会慢慢掌控在小皇帝手里。他的能耐虽大,却还不到颠覆皇权让江山易主的程度。既然如此,不如趁小皇帝羽翼未丰,先打入后宫占据后宫高位,将来若女儿诞下龙嗣,这江山未必不是陈家的囊中物。
陈尚书冷静下来,道:“也好,你明日便进宫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芝儿,别让她受了委屈!”
陈夫人道:“这个是自然,只是……女儿如今在宫中,不曾携带财物,两手空空,若有什么需要,无钱办事恐叫宫里那些没眼色的东西小瞧了去,我们得给芝儿备足财物才是!”
陈尚书沉吟道:“不错,这嫁妆还不曾往宫里抬……你先去请安,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回来安排嫁妆之事。以我陈家的面子,难不成你请安之后就不能再去看女儿了吗?尽管放心,女儿缺什么,问清楚咱们都给她送进去。至于该对女儿说些什么,不必老爷我嘱咐你了?”
陈夫人唯唯应下:“老爷放心,妾身省得。”
只是次日给宫里递牌子,太后却让陈夫人过几日再来,什么理由没说,只叫陈夫人宽心,陈婕妤在宫里很好。
儿子有心要收拾陈家,太后自然不会让陈府轻松如意。再说了,人陈婕妤不是英勇跳水救王妃,受了寒脱了力需要静养数日么,那就让她好好在床上躺着,身子养好了才能侍候皇上不是?
“皇上。”得到封妃消息后,崔昭仪有如晴天霹雳,一时间险些晕倒,心就像被生生撕裂开一个口子,很疼,很苦,很涩。她觉得自己从云端被打落到泥里,变得那么卑微,不名一文。
但很快,她调整了心态。虽然陛下身为皇帝,历朝历代注定三宫六院,但陛下对她的爱和执着,崔咏儿是深信不疑的。既然陛下说过一辈子只要她一个女人,她就坚决地相信陛下不会骗她。如今陛下不曾提前告知一声就纳了陈氏女,定然有他的理由和目的,而那理由和目的,定然与情爱无关。
这一次鸾姐姐落水,她没事,被算计的是鸾姐姐。皇上在鸾姐姐的事情上眼中是最容不下沙子的,那些臣女算计了鸾姐姐,陛下非但没追查,还给陈芝芝封妃,一定会有后招。
想通了这一节,崔咏儿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只是从此,名义上她再也不是皇上唯一的妃子,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
陛下晚膳是在太后那里用的,现在刚刚回来,她把陛下迎进殿内,陛下喝退宫人,只留下他们二人后,一直盯着她看,直看得崔咏儿不知所措。
公孙云伸出手,贴在崔咏儿光滑的脸庞:“你可怪朕?”
听到皇帝温和的声音,崔咏儿心里的委屈顿时一股脑儿涌了出来,两行清泪滑落,哽咽得说不出话,只咬着唇拼命摇头。
“别哭!”公孙云原本还在酝酿的试探话语抛诸脑后,心疼得抱住自己的小女人,让她把脸埋在自己胸膛,宽慰地抚摸她娇柔的后背。
崔咏儿本想大度地说,陛下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臣妾永远站在陛下这边,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可公孙云一个温柔的拥抱,让她溃不成军,不知怎的,心里的委屈简直没完没了,越发哭出了声音,涕泗打湿了皇帝胸前的锦衣。
“好了好了,瞧你,都哭成了大花猫,哭肿了可不好看。”公孙云任由小妻子在怀里哇哇大哭,直到她哭够了,才轻声哄劝。亲自取了湿帕子给咏儿擦脸、擤鼻涕,又把她抱在怀里,坐到檀木雕龙榻上,捏起崔咏儿的下巴密密亲了一阵。
鼻子堵塞的崔咏儿被皇帝吻得喘不过气来,情急之下推开他,别过头大口吸气:“咏儿……喘不了气了……”
公孙云笑,抱着她静静等她调整。
崔咏儿被皇上的温柔弄得越发羞愧,想到方才自己无理取闹般的大哭,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皇上,咏儿,咏儿不是故意的。”
“你叫朕什么?”公孙云假装不悦。
“皇……云郎。”呼出弥漫着无限爱意的称谓,崔咏儿不禁娇羞无比,哪里还记得别的事,整个人即使窝在皇帝怀里也浑身发飘,下一瞬,就被同样因爱称激起滚滚情-欲的公孙云压在榻上,吟哦弄弦,娇声不绝,寝殿内一片大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