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天涯 第五章 江南旧梦2

    这栋小小的房子，只有两间卧房，一间堂屋，后面是马厩，火房。

    昨晚他占了祝孤生的房间，而祝孤生却和马厩里那匹黄骠马相伴了一宿。

    马厩里既阴暗又潮湿，夜风既冰冷又使人惆怅，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睡在这样的地方。

    因为祝孤生只想让冷锋休息好，如此而已。

    冷锋突然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他要去找祝孤生，他要去坐船，他突然想听他讲那些故事，那些让人一直笑得合不上嘴的故事。

    冷锋走了出去，周巧儿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她每次看见冷锋她就觉得心跳很快，简直紧张到了极点。

    她就站在门口，看着冷锋的背影，看着他慢慢离开。

    一个人若没有眼睛，就看不见前方的路，可冷锋闭着眼睛，他走路不仅快还很准，哪里有坑哪里有石头他都知道。

    周巧儿看得惊讶极了。

    远处有一片精致的阁楼，阁楼的横梁上都刷着鲜红的油漆，这里一定住了不少富人。

    琴声悠扬，时近时远，仿佛像那剪不断的思念在天地间不断的流浪。

    阁楼上，纱窗边，伊人半遮面。

    冷锋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阁窗，久久，久久

    祝孤生今天依然没有客人，可是他不急，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有客人，冷锋坐在祝孤生的扁舟上，坐了好久，今天他没有再笑了，一直发着呆，祝孤生时常问他一些江湖上的趣事，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几句。

    祝孤生当然不笨，他当然知道冷锋有心事，于是他就躺在冷锋的旁边睡起觉来。

    这一天，他们的话都不多。

    一个发着呆，一个睡懒觉。

    或许有人会说，难怪他们能成为朋友。

    可是朋友，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黄昏过后，祝孤生果然又等到了他的客人，而他的客人依旧是一个少年。

    一个俊朗不凡的少年人。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江南，难免会有不少像冷锋这样的少年人来观光。

    而眼前这个少年，他除了看起来年轻之外，他的腰间始终别着一把乌黑的铁尺，就像教书先生用的那种木尺一般，黑尺上布满了神秘难懂的符文。

    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他那双眼睛。

    一双装满了沧桑透着诡异的眼睛，这样一双眼睛仿佛看破了世间一切的虚幻

    他没有和祝孤生说话，他仿佛不会说话，一上船就放下了一两银子，然后伸手指着前方。

    他不要祝孤生找他的银子，只是一路安静地看着沿岸的风景，似乎真的只醉情于这如诗如画的江南风光了。

    冷锋开始吹箫，那只碧色的绿笑似乎从没被吹奏过。

    清脆的萧音仿佛使人瞬间想起了那高山，那流水，意境深远博大却带着一丝丝愁容。

    少年微笑着，好山好水好江南，江南好风光，更有知音伴我旁。

    岂不正是人生一大幸事。

    天色黑尽，少年已然离去，祝孤生和冷锋又回到了这个家里，这个温暖的家里。

    周巧儿在纳鞋，用新买的布，新纺的线以及新磨的针。

    “周姑娘”冷锋一进门就看见周巧儿，打了个招呼就回房去了。

    “巧儿，你做鞋呢？”祝孤生愉快地笑着。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真。

    “是啊，我看冷大哥的鞋都磨破了就想给他做一双”巧儿也笑着，此刻在他手上的仿佛不是那针不是那线不是那布，而是她心头心头最美的梦。

    给冷锋做的，祝孤生低头看着脚上那双缝了又补，补了又缝早已不成鞋样的布鞋，有些难过。

    这双鞋他穿了一年半了，巧儿妈每次都说要给他做一双，可是他说等把新房建起来再做。

    “对了，祝哥哥，我花了五十文钱，都是买布买线的”巧儿看着祝孤生，眼里充满期待。

    祝孤生突然想起了冷锋，想起冷锋那真诚的笑容。

    祝孤生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今天赚来的一两银子递到巧儿面前。

    什么话也没有，祝孤生像一个大孩子一样嘟着脸。

    今日渡的那个少年，祝孤生赚了一两银子，冷锋得了一块铁牌。铁牌上写着“天涯”两个字。

    没有人知道少年为什么会给冷锋这样一块铁牌，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巧儿只是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做双鞋，应该的，应该的。

    几日过去，巧儿的鞋差不多做完了，这几日，冷锋也跟祝孤生去渡船，不过他大多时间都坐在门前**，吹一首让人伤感的曲子。

    当巧儿欢快地拿着一双新鞋出现在冷锋面前的时候，冷锋依然在吹奏着那首忧伤的曲子，仿佛他也只会这一首曲子。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巧儿拿着鞋站在冷锋身后，而冷锋面前站着一位倾城绝世的少女。

    是那阁楼上弹琴的女子。

    而冷锋看着女子，眼里充满了火热，怜爱以及欲望。

    就像她看着冷锋时一样。

    巧儿突然奔回了屋里。

    冷锋并不知道巧儿曾来过他的身后，因为他走了，去了那栋他期望已久的阁楼和轻纱。

    祝孤生坐在泛舟上，他变得沉默，忧伤了。时常看着脚下那双仿佛一团大布球一样的鞋子。

    他的耳边时常想起巧儿的声音：冷锋哥哥吃茄子，祝哥哥最喜欢我做的红烧茄子了，你喜欢吗？

    冷锋哥哥喜欢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一个女人若不是有病，她绝不会突然对一个人好，更不会只做一个人的饭。

    而这种病，每个人都有。

    冷锋后来回去了，回去找他最好的朋友祝孤生，他又想听他讲他的那些故事了。

    可是，破旧的房子已经被推平了，祝孤生不见了，冷锋只是在远处的山下找到了一座新坟。

    新木做的碑牌上清清楚楚写着五个字“周巧儿之墓”

    周巧儿死了。

    周巧儿为什么会死？

    周阿姨又去了哪里？

    祝孤生呢？

    冷锋不知道，冷锋到处去找，我想问问那个单纯的少年，这所有的答案，可是有些问题的答案，知道了更使人伤感，更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