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养成计划 第二章

    嵇澄霄整个人紧紧地贴伏在枝桠上，手心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的眼睛一瞬不眨，透过树木空隙紧紧盯着——

    那是怪物，在视线的尽头，几十米外一片空地上，一个庞大的黑影正站在那里。目测足足有三米多高、超过五米长的体型，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发自内心地明白何谓强大、不可战胜，甚至丧失反抗的意志。

    尤其是她此刻身处的距离太近了，近得胆战心惊。

    凌晨的光线非常昏暗，天光尚薄弱，仅仅能让她看出大致轮廓。但这也足够让她发现树林空隙间露出的那节粗壮尾部——像树干一样粗，还有对方狰狞、狭长的头颅，以及地面上那团隆起约半米长的黑影。

    在屏气凝神的注视中，那个可怕的头颅俯下去，一口咬住黑影。嵇澄霄只觉得身体随之一绷，与刚才那声相仿的尖利惨叫从黑影口中响起，但弱了许多。而惨叫刚刚响起，另一声巨兽的嘶吼也立刻传来，充满愤怒！

    大地加速的震颤让嵇澄霄不得不调整姿势，重新抱紧枝桠，当她再次看去，第二头怪物已经连续撞断两棵树，闯进了视野。

    并没有一刻犹豫，它在出现的同时，就加速狠狠用头颅撞向前面的同类。

    嵇澄霄倒吸口气，她立刻意识到，不止拥有粗壮的尾部，它们的头颅也许更加强壮有力！

    如此充满力量的撞击，对方如果不抛开猎物及时躲避，就一定会被重伤！

    然而失败了。前面的那头怪物仍然咬着猎物不放，却以一个蓄势的侧身躲开了它的冲撞，甚至同时用尾部狠狠抽在它的颈背上。

    一声不甘的怒吼，那个后来者被迫停下，没有贸然再次追击，而是充满威胁意味地高高昂起头颅，并且小幅度移动，一边低低咆哮，一边寻找良机。

    咬着猎物的巨兽回应似的在对方面前微伏身躯，左右摇晃，同时尾巴摆动蓄势待发，头颅前后点动，仿佛是在挑衅。

    这种对峙般的脆弱平衡并没有维持几秒，也许是猎物的鲜血刺激了后来者，它再次猛冲，前者面对体型比自己小一圈的对手，却怪异地连续躲闪两次。

    不过在连续撞上巨大树干，脊背和尾部都被对方咬破后，它终于勃然大怒，猛烈地一甩头，口中猎物被抛开！

    嵇澄霄的心脏险些被它这一举动吓得从胸腔跳出来！

    她整个心神都集中在那道抛物线上，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虔诚地祈祷过！

    但很显然，没有任何神灵听到——

    指甲无意识深深掐入了树皮，眼睁睁地，她看着猎物重重撞上侧前一棵大树，然后在树叶震颤的助威声中，发出微弱哀鸣，被弹落到离她所在仅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她的脸霎时惨白。

    目光落下去，那个猎物的模样完整呈现在视野里，同样狭窄的头颅，与身形相比粗短的四肢和稚嫩但健壮有力的尾部，那是……怪物的幼崽啊！

    刹那间，她直觉明白了一切。那正在打斗的肯定是一只雄性和一只雌性，雄性捕捉了意外离开母亲的幼崽，然后，就是她所看到的场面！

    更令人绝望。

    因为，除非这两个巨兽同归于尽，否则，只要有一只找到幼崽跟前，她都有极大可能暴露。

    不，或许已经暴露了，她知道很多野兽的鼻子都能嗅闻到几百米外的一丝气味。

    不远处那个小空地已经狼藉不堪，断折的树木和飞溅的泥土到处都是，在嵇澄霄瞪大的眼睛里，那头雌性不顾伤痕累累，一次又一次发起冲击。

    它借助更加灵活的躯体绕到了侧后面，一次重重的冲撞，也许是先前的受伤影响了雄性实力发挥，它的脖颈在撞击作用力下不慎暴露，这个脆弱的致命死穴，立刻被雌性一口死死咬住！

    惨烈的嘶嚎响彻这一片树林，雄性以被撕扯下一大块血肉的代价摆脱雌性的巨口，带着重伤逃跑了。

    这一刻，嵇澄霄也涌起一股夺路而逃的冲动，却只能死死压抑住，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哪怕有百分之一没被发现的可能也好，完全陌生的地形，相差巨大的体型和速度，她没有丝毫可能跑得过那样的巨兽。

    更何况她的腿还是软的。

    雌性找到了它的孩子。嵇澄霄听见它喉咙里断续发出犹如呼唤的咕隆声音。但幼崽没有反应，片刻后，它低下头去舔那个小家伙。

    血迹被舔去又涌出来，幼崽仍然一动不动，好一会儿，雌性静静地抬起头。

    嵇澄霄猜测它已经知道幼崽死亡了，母亲失去孩子的悲伤仿佛萦绕在那旁边的空气里，不过却是错觉——

    因为紧接着她就看见，雌性抬起前腿踩住幼崽的尸身。

    她心里猛然冒出一种可怕的的猜测，根本不敢去想，后背寒毛在一个瞬间炸了起来。

    只见雌性露出锯齿一样锋利的牙齿，一低头就撕咬开幼崽的腹部！

    内脏的碎块从牙齿缝隙漏出来，血液滴落成一条线，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当嵇澄霄回过神，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战，而地上的幼崽尸体已经只剩下头部。

    雌性抬起头颅，完成最后的吞咽，借着逐渐发亮的天光，嵇澄霄第一次看清这种巨兽的模样。

    灰绿色的比鳄鱼更粗糙褶皱的皮肤，头部像驼鹿头颅式狭长形状，但无比狰狞。

    看不到耳朵，细小的眼睛和鼻孔向内深深凹陷，巨大的嘴巴从最前端一直撕裂开整个头部，露出两排锋利可怕的牙齿。

    它的头顶上密密生着许多短角刺，这些角刺一直蔓延到脖颈两侧，这让它的头颅整个变成了一种武器——一种无比丑恶、令人恐惧的强大武器。

    隔着十几米，雌性巨兽偏过头，冰冷竖瞳毫无预兆地，和嵇澄霄的视线对上了，穿透拂晓的薄雾，攫住猎物的心脏。

    心脏猛然缩紧，但直直回视着掠食者冷酷无情的眼瞳，嵇澄霄竟意外冷静下来。也许是过度恐惧让她的神经开始麻木，也许她从刚才就在为这一刻做着准备——她微弓下腰，蓄势待发。

    在教官教给她的格斗术里，没有任何一种是用来对付这种猛兽的，但她绝不坐以待毙。

    这棵树，是她昨天入夜前特意挑选出的位置。一侧斜向上伸展的枝桠离另一棵树很近，并且附近的几棵树都有枝桠搭到一起。假如遇到攻击，可以通过逃到另外的树上来争取时间，比如现在！

    这个恐怖的巨兽发现她了，它来了！

    和她预计的冲撞方向一样，但力道却巨大地超出她的想象！尽管成功在第一时间弹跃开，但原本树身猛然的倾斜，撞得相邻树干也剧烈震晃！

    嵇澄霄大惊，她尚未抓稳，一块被撞碎的木屑飞射过来，狠狠划过她的手背，拉开一长道血口，以至于吃痛地手滑，这是致命错误！

    好在紧急时刻，她的腰身爆发式拼力向上一拧，腿成功地勾住了对面另一根枝桠。

    倒悬的那一霎，地面上巨兽伸长脖颈，猛然一纵，浓浓血腥与一股热臭味道扑面熏来，求生的潜能让她极为顺利就一挺起身，半秒也不敢喘息，抓住眼前的枝干，不顾一切往下一个目标上跳。

    即便已经拼尽全力，她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巨兽在地面的转移，连续撞击中不可思议地维持了平衡，嵇澄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想逃掉，只有那一丝可能——

    直到身下传来的震晃猛然变成倾斜下坠，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末路，也是周围能连续跳过去的最后一棵树上。

    又一次撞击从下方大力传上来，树干加速坠倒，在枝叶嘎吱的折断声响中搭上不远处另一棵树，就是这时！

    嵇澄霄沿着倾斜的树干拼力跑去，几步之遥，那么远，身体太重，胸腔像着火一样在烧，风和时间都静止了——生死之距，为了活下去，莫名的潜力被点燃激发，在树干被撞击滚落的前一刹那，嵇澄霄平展开身体，跳了下去。

    跳下去，赌那一丝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