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养成计划 二十三

    茂密的森林中，一小队人影不时隐没又出现，他们身后无不背着一个大背篓，手持长矛，矫健而机敏地前行。他们的速度并不很快，虽然从部落到盐洞的距离不算近，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中，可不能为了赶路耗尽体力。

    夹杂在一群高大健壮的男性猎手中间，身材单薄的嵇澄霄丝毫不显违和，她身形敏捷地穿梭跳跃，动作灵巧，仿佛对林地有着与生俱来的熟稔。

    这也让一开始频频担忧看过来的陌生族人们转为惊喜，进而生出跃跃欲试的挑战，结果无形比拼中前进速度越来越快，风不得不出手压制。

    有风他们在，半天赶路有惊无险，当视野越来越开阔的时候，地面覆盖的落叶层变成薄薄一片，裸|露出的泥土也从黑褐变成黄褐，嵇澄霄终于感到有些眼熟。

    植被也变得稀疏，高大乔木只剩下两三种，灌木矮趴趴地，这是快到了。

    打头的阿卡突然停下来，随后众人都停住脚。

    嵇澄霄不明所以，只看着青从她身后走上前，站定在队伍最前方。青忽然伸展开手臂，口中低声念诵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祷词，所有人都略带紧张看向他。

    这是在做什么？

    嵇澄霄在心底问杜莉。

    “喔喔！他是在感应喔！”杜莉上蹿下跳了两下，才稳住身形惊叹，“他拥有的是感应伙伴的能力呢！”

    “伙伴？”

    “哎呀，就是跟我们或者你们一样的啦。”杜莉划动小胳膊。

    “哦？”

    它口中的“我们”是什么，嵇澄霄到现在都没完全弄明白，只是大约猜到杜莉是更接近星神那层次生命的存在，毕竟是她的基因片段打开了来到这个世界的通道。

    但“你们”，毫无疑问就是含有能量的觉醒生物了。

    杜莉的解释综合起来，就是青能感应到含有能量的存在？嵇澄霄脑中想着就不禁吃惊，莫非这就是巫祝的能力？

    那岂不是，就算她一开始隐瞒能力接触到树部落附近，也必然会被巫祝他们发现？

    她心里有一丝庆幸。

    这时候青也收回手臂，他闭上的眼睛睁开，舒了口气，转头一笑，“好了，母冠龙没有接近。”

    这下所有人表情都变得喜悦，嵇澄霄悬着的心也放下来，母冠龙，就是最初袭击她的那巨兽的名字。阿卡当即手一挥，小队立刻加快速度。

    上一次从盐洞出来的时候，嵇澄霄被那血腥的“野人痕迹”搅得神思不属，压根没好好观察周边环境，只记得是疏朗山岩空地，这一回，她才仔细留意。

    地面上暗褐色的泥土已经结块，显得很贫瘠，没有森林里那么肥沃，可还是零星生长着低矮的褐色灌木丛，还有一些非常粗胖但并不高的树木。

    这些矮胖的树木外皮斑驳，有的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新生的一层。树身上沾着许多白色粉末，嵇澄霄从一棵树侧擦过的时候，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下。

    还没等她伸到鼻子底下嗅闻，脑海里杜莉突然大呼小叫：

    “碱！霄霄，这是碱啊！”

    嵇澄霄吃了一惊，随即脸上浮出喜色，碱！

    她脑子里紧跟着就是另一种东西，肥皂！

    这一刻她虽然还跟着小队在往前赶，脑子里却已经被“肥皂”两个字塞满了，肥皂！能做出肥皂就能洗澡了啊！

    她强忍这几天，觉得自己要臭了！只能简单擦擦，衣服也已经脏得不像样，实在是特别不舒服，心理压抑着。

    不止需要安全，不止需要吃饱，如果能用肥皂干干净净洗个澡，再放松地睡上一觉，她觉得自己紧绷的心理和那股压力会舒缓很多，也能积聚起勇气，走得更远。

    这下，她看向两边植物的眼睛都在发光，很可惜，只有矮树上渗出植物碱粉，那两种灌木和稀疏的苔草都毫无特别。

    ——无妨，既然能生长在盐碱地上，烧一烧都是可以用的。嵇澄霄已经在心里盘算开，而那片记忆深刻的山影终于清晰出现在眼前。

    不高，层层叠叠延展向上，顶部都是光秃秃的山石，巨大的洞口在前方不远处张开。

    空地上也散布着许多石头，大都是从岩洞上方滚落下来的，灰色的石块很不起眼——等等，灰色的？

    嵇澄霄心头一跳，蹲身捡了一块，边走边打量。

    “杜莉，这不会就是……石灰岩吧？”

    “咦？是的哦，霄霄运气真好。”杜莉高兴地蹦了个跟头。

    嵇澄霄手心攥着石头激动起来，“太好了！”

    感谢她的幸运值！

    洞口传来的威胁兽吼也影响不了她激动的心情。

    那两头原本还做出威胁姿势的长爪兽，在阿卡和风释放气势后，就直接被吓跑了！小队停下脚步，嵇澄霄连忙按捺心情，赶上前领路，只有她知道当初自己是从哪里爬上来的。

    盐洞内部巨大如地下溶宫，石壁坑坑洼洼，有许多动物留下的痕迹，地形却不复杂，一队人轻而易举就来到当初那个小洞口前。

    嵇澄霄看到洞口缝隙，不由抬头打量了一眼众人的体型，只好抬手释放能量，将洞口扩大一圈。挨个下去后，当初她黏合垫高的石板都还完好无恙。

    这里居然还有个地下通道的事实，长长的胶层区域，那倒悬如天幕的美丽萤光，都让这些族人们吃惊不已。见他们竟兴奋地欣赏探索起来，阿卡怒喝一声：“抓紧干活！”

    风无奈地耸耸肩，向嵇澄霄一笑。

    “他就是这样，脾气有点坏，不过很认真呢。”

    嵇澄霄注视族人们垂头丧气被赶回来，点点头，“是啊，阿卡大魔王。”

    “什么？”风没听明白。

    阿卡在不远处用力瞪了他们一眼。

    嵇澄霄连忙跑去帮忙，有采集能量在，她走过的胶层立马被分割成均匀整齐的胶板，比背篓尺寸刚好略小一圈，其他人跟在后面捡就行了。很快，所有人都拿到足够的份量。

    他们爬出去，照样取了盐，嵇澄霄趁此功夫装了两块石灰石，又跑出去收集了一点碱粉，刚弄到一小包，里面大家就出来了。

    嵇澄霄摸着包裹好的碱粉，只想回去做实验，归心似箭。一行人原路回到森林里，尽管大半天没有吃东西，又背着沉重的背篓，又累又饿，但因为兴奋，速度反而没有降低多少。

    眼看路程过半，青忽然尖啸一声，十个人齐刷刷停下。

    “怎么了？”

    青已经闭上眼感应，阿卡的脸色变得不好，风也表情严肃下来。

    几秒后，青猛睁开眼，脸色发白道：“来了！是尼杜！”

    “尼杜！”周围几个人不由发出惊呼。

    嵇澄霄一下就听出他们语气里的不安惊恐，心也被揪紧了，尼杜到底是什么？她眼前闪过阿尔的伤……

    这短短时间，阿卡和风已经守在青所指的方向前，卢乌紧随他们旁边，其他族人收缩位置，嵇澄霄刚跟上去，前面突然响起一阵树枝断裂声，是从上面传来的！

    她猛抬起头，阿卡已经跃然而上，长矛捅向一个突然出现的青灰色人型生物！

    阿卡身形如猛虎骤扑，充满力量感，而那个青灰人影则矫如灵猿，在半空被阿卡的长矛擦过，洒下几滴鲜血，却借力侧坠抓住一根藤蔓跃躲。阿卡脚猛顿在树干上，整个人如炮弹再度射出去，而那棵大树整个承受不住力量地摇晃起来！

    另一边，风的长矛已经掷出，呼啸的破空声和尖锐惨叫先后响起，青灰色袭击者竟然不止这俩，从被遮挡的树木深处动静判断，五个不止！

    动静再从侧面传来，卢乌人影骤然从原地消失，侧面激烈的打斗立刻响起。风已经与正面出现的另一个青灰人影缠斗起来。

    嵇澄霄终于看清这种袭击者的真面目，外形和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皮肤是青灰色的，没有鳞片也没有毛发，光滑坚韧，他们连头发也没有，全身上下赤|裸，四个爪子上长着尖利弯钩的长指甲，张开嘴露出一口森森利齿！

    他们的眼睛，是冰冷的黄色竖瞳！

    嵇澄霄和一双竖瞳对上，一股残忍的寒意顿时从脊柱攀升上来，浑身发麻，那双竖瞳人影毫不犹豫朝她袭来，死亡的威胁刹那充塞脑海。

    嵇澄霄握紧白骨矛杆，脚点地身影疾射，两方碰撞在一起。没对撞两下，她就发现手操矛杆很不方便，对方力量极大，而且身形灵巧，她却是不习惯用长矛的！

    对方的力量比她还强，嵇澄霄握矛的手虎口震疼，她眯起眼睛也被激发凶性，索性抬手一掷，长矛脱手从对方身侧擦过。那青灰生物一咧嘴，露出残忍恐怖的森森利齿，骤然向她疾扑过来。

    嵇澄霄已经从腰间拔出军刀，和人影相撞的瞬间，她仰倒躲过对方的利爪，军刀黑色利刃由下自上，狠狠在对方胸前划过一道血口。

    刺耳的痛叫声响起，当初教官是怎么教导她的？嵇澄霄眼睛里是凶光，脑海中却极为冷静，狠狠一个侧拳，将受伤的青灰人影打偏出去，紧跟着趁他病要他命，青灰人影还没爬起来，嵇澄霄又是一脚狠狠跺下。人影的肩胛骨响起碎裂声，它惨嚎，嵇澄霄举起军刀就要刺入喉咙，却乍然停滞。

    这是不是……是不是……人？

    就在停滞的一刹那，被压在地上的青灰人影利爪抬起，就要刺中她，忽然再度惨叫，叫声极为尖利痛苦，仿佛灵魂被刺中。嵇澄霄猛被惊醒，耳畔捕捉到一股吟唱和一声破空风响！

    下一秒，灰白骨矛穿透青灰人影的侧身将它狠狠扎在地上，是风！

    嵇澄霄跃身后退，猛看过去，风刚好收回视线，而她的余光看见青也转过身体，口中的吟唱并没有停止。

    那是——

    嵇澄霄目光顺着青的方向，看见普通族人们正在跟另一个青灰人影缠斗，这种青灰色类人生物身体素质很强，和战士不相上下，普通族人哪是对手，此刻都已经伤痕累累，可每当青灰生物的利爪要带走一个族人生命时，都会痛苦地惨叫一声，动作凝滞！

    是青！

    嵇澄霄脑中电光石火划出四个字，“精神攻击！”

    刚才也是青，青阻止了一刹那，她才没有因为瞬间的犹豫而受伤，嵇澄霄喉咙发堵，同时身形毫不犹豫射向围攻的族人中。战斗和极致的专注激活她的记忆，曾经教官教导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在心中流淌！

    青灰人影就是她的敌人，在战场上，杀死敌人就是唯一的正义。

    没有任何其他需要考虑，这个敌对生物身上也已经被族人们弄出不少伤口，嵇澄霄的加入让众人心中一振。

    她的一招一式，一个技巧一次应对，经过刚才那场生死关头的激发，都变得流畅如本能，与对面野兽式扑撕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又有青的辅助，没几下这个青灰生物就被她割裂喉咙。

    黑刃染血。割裂的那一瞬嵇澄霄什么都没有想，脑中空灵一片，唯有杀死敌人的念头，可当血液涌出来，流到她手背上，她忽然回过神。

    血是冷的，感觉不到一丝多余热度。

    她睁大眼睛。

    “杜莉，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