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微 第二十六章斩草除根

    那一夜，沈秀之第一次如此安静地拥抱着临月公主入睡，这该死的女人，可怜又可恨。看的久了，反而觉得她的诸般好处来，习惯了，也美好起来。

    第二日，临月公主醒来时，沈秀之已离去。临月用过早饭后就去佛堂清修，白日的沈府如往日一般安静，落幕时分，临月微笑着出了佛堂，吩咐婢女琴儿道：“琴儿，多准备些酒菜，今晚我与沈郎一同用餐。”

    琴儿闻言眉间闪过惊喜之色，“嗯”一声飞快地跑了下去，今天公主难得与姑爷共用晚餐，定要精心准备了。

    临月公主望着满桌丰盛的酒菜，拿过桂花酿，对风尘仆仆而来的沈秀之道：“难得沈郎今晚赴约而来。”

    沈秀之把披风递给琴儿，道：“也难得临月心情如此之好，想起请为夫与你一同用餐，咦，今日什么日子？”

    临月公主低眉一笑，竟有小儿女的情态：“今日临月三十岁生辰，今夜临月不想孤单。”

    沈秀之愕然片刻，道：“对不起，临月，我今夜留下好好陪你。”

    二人安静地用着晚餐，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红烛，沈秀之有着片刻恍惚，他不自在道：“临月，我先去沐浴更衣。”

    临月公主胭脂未施的素颜有着莲花般的素雅，她浅笑盈盈：“去吧，临月恭候夫君。”

    待沈秀之回来，酒菜已撤去，但见临月公主端坐塌前，一眼望过去，却有着清冷疏离的寂寞，他对她的感情犹如百味陈酿，十几年的夫妻，却又如此陌生。他缓缓放下帷帐，雪白软软的帷帐委委安静垂落地上，这一刻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

    临月公主微微一笑，倦倦地伏在他的肩头，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在他手中蜿蜒成委婉的弧度，如她此刻的语气一般：“沈郎。”

    沈秀之低头吻上她的唇，如此凉薄，却又如此可遇而不可求。

    临月公主缓缓闭上眼睛，犹记得那年云夷山月老树下，她与她的林郎一起将写着二人名字的红绸系在其上。予美亡此，谁与独处？百岁之后，归于其室······这誓言美得令人窒息。

    桃花树下，她一袭白衣舞起漫天眩目桃花，而他，横笛树下，为她抚笛。那笛声悠扬的令她的心如盈水般柔软，她趁他不注意，捧着一束桃花吹落他满身。他一把拉她入怀，附上他的唇，那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经年，她终于读懂他的冷漠与无情，他给了她人生最美好的回忆，却让她用一生来赎罪。自古男儿多薄幸，她从来都不懂他，自此，她再无真心，唯有的不过是精心的算计罢了。

    沈秀之突然拥她入怀，身体炽热如火如荼，他抓住她的柔荑，让她感受着他的欲望，咬住她的耳坠，喘道：“临月，从此我不愿你再为别的男人买醉，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的。”

    “嗯，”临月公主抑制不住的□□出声，挣扎着，又软软跌落塌上，在沈秀之的攻势下彻底沦陷了。

    □□愉，攀越之际临月公主呢喃道：“林郎。”沈秀之的热情瞬间被扑灭，他一把推开她，冷冷注视着她：“临月，你想我是谁？？”

    临月愕然惊醒，道：“沈郎？”

    沈秀之冷哼一声，道：“临月，我终究不是他，你又为何如此执着？”

    临月吐气如兰，喃喃道：“一切都尘埃落定，回不去了。”

    沈秀之轻叹一声，巧妙的掩饰去一脸的落寞与悲伤，道：“无论我怎么做，都走不进你的心。临月，你的心在哪？或给了谁？”

    临月公主淡然一笑，道：“原来，沈郎也已真心的倦了。”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满室余辉，有风掠过，吹进来早春花儿淡淡的清香，人儿也朦朦胧胧睡去。

    翌日，临月公主早早起床，缓缓梳妆，精心细描。忽然，感觉背后炽热的目光，她在镜中一眼瞥见是他，轻叹道：“沈郎，不再睡会？”

    沈秀之抚摸上她的肩膀，低头看着镜中的临月，道：“临月，第一次看到你梳妆？”

    “嗯，”临月公主在晶莹闪烁的珠宝玉钿中挑了一支翡翠七宝金簪插在发髻之上，边说道。

    “嗯，不错。临月，我当初送你这枚簪子时，你当时说它庸俗，搁置在一边倒从未戴过。今日，怎的这么好的雅兴？”

    “时非今日，错过的年华在北漠开出绚烂的紫薇花，却荒芜了轮回的春夏。一十四年了，看透了，也想明白了，今日，临月愿为沈郎再度梳妆。”

    沈秀之搂过她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额上，声音渐渐失了玩笑的意味，微有沉意：“临月，你肯如此，为夫很欢喜。可是为夫想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你愿意否？”

    临月扬眉，戏谑的抬头看他，道：“若我们此生没有孩子，沈郎又当如何呢？”

    沈秀之眸中有着怒意，眼神越来越决绝，道：“起先是我错了，我错听了母亲的话，不敢让你怀上我们沈家的骨肉。如今，我们已是而立之年，你难道就没有膝下无子的苦楚么？”

    临月公主冷笑道：“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还能再改变么？”

    沈秀之“哈哈”大笑，盛怒道：“倒是沈某人自作多情了。”

    临月公主扬手掠过鬓边的一缕发丝，兀自把玩，漫不经心地道：“现在想要个孩子了？不知沈郎对临月可有几分真心呢？”

    沈秀之冷笑道：“真心？你临月不过是我沈秀之一辈子的耻辱罢了。失贞公主，不清不白的过去，魔君虽抹去了你我部分记忆，但越是想不明白的地方却越可疑。”

    临月公主叹息着，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你不敢休了我，只会无休止的折磨我。我在你身边委屈求全一十四年，对你，对沈家，对我夙离神教也算情至意尽了。今后，我临月只为自己而活。怪，只怪我昔日对你太过放纵，才让你可以对我临月为所欲为。”

    “是吗？临月公主，呵呵，今日的你与往日的确不同，难道你连水曲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沈郎，你在威胁我吗？你摸摸你肋下三寸处是不是暖暖的，那是我昨日在你体内种的食尸蛊。”

    沈秀之摸下去，果然异样，怒道：“贱人，你”

    临月公主笑盈盈道：“临月筹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时今日。”

    沈秀之不由后退一步，踉跄道：“我沈秀之倒是养虎为患了，原来昨日盛情竟是你的精心设计。临月公主，为夫会让水曲生不如死的。”

    临月公主雍容起身，一撩裙摆，水绿坠玉湘绣百花长裙随着层层台阶的隆起水纹般波动，翡翠七宝金簪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道：“沈郎，从今往后我依旧是曾经那个尊贵的临月公主，你若敢动我夙离神教一人毫毛，我临月必会屠你沈氏满门。”

    沈秀之怒不可抑，道：“你敢”话未说完，却感觉一阵噬骨的疼痛涌上心头，暗道：“不好。”却是临月默默念诵了食心咒，指若莲花，眉目端庄，宛若观音菩萨。

    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哀嚎，沈秀之终于跪在临月公主脚下，哀求道：“不要，不要再念了，临月，我错了。”

    临月公主停了下来，不屑地望着沈秀之道：“把水曲请过来，本公主要的是毫发无损的水曲妹妹。”

    沈秀之面有不甘，心中气苦却也无奈，弓身退了下去。

    门外走进一人，进门拜倒恭声道：“属下青鸾参见临月公主。”

    临月公主看过去，来人是个十三四模样的少年，却陌生的很，扬声道：“青鸾，你又是何人？谁又准许你进来的？”

    青鸾抬头道：“属下本是教主安排在已故地之门门主李瑞年身边的暗探，李门主暴毙，此番是教主令属下来接应公主早日回神教。”

    临月摆手让他起身，眯着眼睛道：“青鸾，你可有行动？”

    青鸾附耳上来，低声道：“水曲已死，公主再无后顾之忧。”

    临月公主大怒，一掌打飞青鸾，喝道：“糊涂东西，谁让你私自动的手，我本可以毫发无损的救出水曲妹妹的。”

    青鸾抹去嘴角流出的汩汩鲜血，爬到临月公主脚下，仰头倔强的眼神让临月浑身一个颤栗，他徐徐道：“公主，你救不出毫发无伤的水曲，她只能成为你的累赘。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呢。公主不忍心做的事，青鸾为公主做了。公主若想为水曲那傻丫头报仇，干脆就杀了青鸾好了。”

    临月公主一掌高高举起，青鸾冷笑道：“青鸾去了密室，水曲见我过去，高兴的手舞足蹈，说你是临月姐姐派来的么？好漂亮，我要你留下跟我成亲，再生好多好多娃娃公主，我堂堂夙离神教的临月公主，你在这里精心守护的就是这么一个傻丫头么？十多年不死不休的折磨，也够了。难道，临月公主的一生就要在此殉葬吗？”

    临月公主手掌慢慢团成拳头，无声垂落，气苦道：“罢了，你们待我终究有心了。青鸾，择日本公主便会回去，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