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名琴 第二十一章归去来辞三

    两个趁着那边喧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悄悄起身离开码头，巷子口停着两辆黄包车，上了车飞也似的去了。

    这边后来围进去的显然是几个密探，看争执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正牌的日本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看那个中国人行迹十分可疑，于是说道：“你们两个不用吵了，先跟我们走一趟。”

    组员道：“你是什么来路，我和他的事，凭什么跟你走。”

    那个道：“我是皇军宪兵司令部特别调查科的，这是证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本本来亮相。

    组员故意甩开他们，上前扯着日本客商的衣服道：“宪兵司令部的我也不怕你，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跟你去，我只问他讨要东西。”

    那些密探看对方抗拒，都围上来想要强制带走两人。

    闹腾中间，码头的另一边有人高喊口号：“打倒侵略者，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喊着还朝天开了一枪。

    一听见枪声，整个码头都沸腾起来，巡逻的日军宪兵吹响警笛，都奔着枪声而去，人群尖叫着躲避，组员抽个空子，挣脱出去往外逃，几个密探看见要追上来，不想人潮汹涌，加上傅琪等人早化妆成旅客，故意在前边拦拦阻阻，不一刻便跑得没了人影。

    那个日本客商也想走，被几个密探死死拽住，不一会开来一辆警车，推上去就走人。

    周珏带着客商来到查先生的办公室，对外早闭了门推说歇业。

    在场只有査先生和周珏两个共三人。那个日本人一到场就用流利的汉语道：“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周珏一笑掏出黄金钥匙，交给那人说道：“先生原来是正牌中国人，刚才差点蒙过了我，先生贵姓？”

    那人取过钥匙，查验后笑着道：“敝姓杨，名敬之。”说着也不啰嗦，将带来的小皮箱放到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有个夹层，从夹层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用黄檀木制成边上刻有细柳纹，形态彰显美轮美奂，略显扁薄的细木箱子。将箱子摆放在桌子中间。

    周珏很想见识这宝贝是个什么东西，和査西先生两个围了看，问道：“这箱子可以打开的吗？”

    杨敬之含笑道：“你有这把钥匙，这箱子按计划就是在这里打开的。”

    说着用黄金钥匙按顺序左右转动，箱子的盖子徐徐自动展开了。

    两人瞪大眼，看里面是个什么宝贝。周珏看箱子里只是一摞纸，颜色有些陈旧乏黄。

    查先生看见却惊叹道：“这是失传了的粉蜡笺纸，是唐朝皇室的御用纸张，在古代一般都是作圣旨用的。”说着朝杨敬之道：“我可以取出来，看看上面的内容吗？”

    杨敬之道：“东西既然已经平安到达中国，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以后怎么处理就是你们的事了。”

    査西看匣中之物年代久远，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取出，在灯光下细细品味观摩。看着嘴中不自觉惊呼道：“宝贝，好宝贝，这不仅仅只是国宝，还是我琴界的大宝贝哟！”

    周珏看笺纸的首张，其上题着：“碣石调幽兰序（一名倚兰）。丘明字明，会稽人也，梁末隐于九薿山。妙绝楚调，于幽兰一曲尤特精绝，以其声微而志远，不堪授人以陈。云云。”知道年代久远，不啻于杯中之犀角、珠中之夜明，必属重器。

    査西知道周珏不全明就里，于是解释道：“此位丘明乃南朝梁陈间的隐逸处士。此琴谱乃是手抄本，抄写年代大约在武则天称帝时期。幽兰一曲格调至雅节奏悠扬旷古，当日白居易在聆听此曲后，曾留下“琴中古曲是幽兰，为我殷勤更弄看。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的名句。足见其身价与来历。此谱最可贵之处在于，全部用文字记载音乐，是目前减字谱之前所用的记录琴谱方式，算是古琴谱中的老祖宗了。而且据我所知，这琴谱不仅是我国，包括全世界在内，都算最古老完善的古乐谱了。”

    周珏到此才明白这几页纸的真正价值。唏嘘不已道：“不知这宝物如何会在日本？”

    査西道：“这个已无人知晓，我猜大约是在明末被倭寇所掠吧，好在今日里得归中土，也是我琴界一大盛举啊，杨先生对中华民族做了件大好事，果然是功在当代利秉千秋啊！”

    杨先生谦恭道：“我虽侨居日本多年，但心中流的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的鲜血，这点小力也是报答祖国的份内之事。何况这是在日同好诸人之力，我只是其中一份子而已。如今琴谱在你们手中，希望妥善珍藏尽速安全交抵国民政府手中，我也要尽快回去复命。”

    周珏与査西先生点头称是。

    将琴谱再次收藏好，傅琪与一干军统站组员，都顺利摆脱敌人全部归来。周珏先让人将杨先生安顿后平安送回日本，再商量好将自己与琴谱如何送到国统区。

    临别之日，査西先生感叹道：“琴谱完壁归来，乃我中华古琴界之千古盛事，可惜如今国难当头不好张扬庆贺。这个姑且不提，我心中还有一事忧虑。”

    周珏道：“先生何事忧心，不妨道来。”

    “其实是有事相托，不知蒋公子可肯答应否？”

    “査先生托我办的事，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査西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实话说吧，我在燕京有一前辈师友，此人姓叶，名潜鹤。本是满清望族之后，家道中落居于陋巷，其盛时曾藏有六把好琴，名为：“九霄环佩、昆山玉、风入松、鸣玉、归凤、霹雳”，故自号六琴居士。如今手中只剩得九霄环佩和昆山玉，这两张皆是琴中极品。特别是其中的九霄环佩一琴，是大唐雷威所制正宗雷琴，唐玄宗的儿子肃宗李亨，继位大典上用的就是这把古琴，因此堪称琴界重宝千古仙品。可惜北平沦陷前，老爷子执拗眷恋故土，死活不肯退守到后方趋避。如果日本人知道他手中之琴，此物必然不保，到时得了名谱，却失去名琴，实是国之憾事。如今北平已沦陷，我个人能力有限，知道蒋公子有特殊关系，因此拜托你抽一个合适的时机，也不限于哪日，借用你的才智和军方之力，将老爷子平安送到重庆，这样可确保人器无虞，也了了我的一番心思。”

    周珏抱拳道：“査先生的嘱托铭记五内。”

    査先生于是将其人地址交与周珏。

    从上海归来后，周珏平安到达军中。将琴谱交与义父，还将陈公朋所托之事诉说。

    蒋乃文道：“当日你问我，为何看到胸口有白梅花刺身之人，就可以无条件信任他，这个谜题今日讲给你听。当日西安事变时，蒋校长十六名贴身卫士和戴老板手下六大金刚，最后只剩得几人。事变后为表彰他们的忠心，每人的胸口都刺上一朵白梅花，以褒奖他们对党国和元首的忠心，陈公朋就是其中一个。这事我曾亲历并且全程在场，所知者只寥寥数人而已。陈公朋叛变投敌时，我自有些不信，因此这次幽兰行动，将这个秘密透露给你，虽然是一着险棋，也是一块试金石。”

    周珏恍然大悟。

    隔了数日后，蒋乃文将周珏唤到办公室，告知琴谱已送交中央音乐研究所收藏，并且取出一页公文当面宣读。

    内容是蒋总裁的亲笔褒奖令，鉴于幽兰行动的顺利达成，为国家与民族作出特殊贡献，特授予青天白日胸章一枚，另从上等兵特擢为少尉排长。

    蒋乃文道：“这青天白日胸章在士兵中颁授廖若晨星，你一定要珍惜机会戒骄戒躁，争取早日为国家与民族另立新功。”

    周珏敬礼答应。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乘此机会向我提出。”

    周珏想了想道：“请义父将我派到一线部队去。”

    蒋乃文知道周珏立功心切，思虑一番后点头应允。

    从1938年到1939年初，国军与日本侵略者在华中、华南战场接连交锋，分别打了徐州会战、广州战役和南昌会战，虽然大的战线上力量悬殊以守为主，但在各类战役上也互有输赢。特别是台儿庄一战，打出了国人的信心与勇气。

    周珏所在的部队，主要担负防守黄河天险的任务。日军从府谷渡口到潼关渡口，大小发动了不下二十多次的渡河战斗，都遭到迎头痛击。周珏在战斗中奋勇杀敌屡次立功负伤，军衔从少尉一路升到上尉。战斗的间隙牢记裴老师的教诲，上马杀贼下马弹琴。

    一次在禹门口守卫战中，胸部中弹被迫撤出战斗。回后方休养康复后，蒋乃文担心周珏身体，暂时将其调回司令部，职务升为直属教导队少校军事参议。

    39年初后，随着华北敌后战场的日趋激烈，日军再也无足够兵力进犯陕西。周珏在军中挂了几日闲职，这日忽然想起査西先生当日的嘱托，于是来找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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