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名琴第二十三章潇湘水云一

南宋浙派琴家郭沔(字楚望，约公元1190—1260年)创作。此曲选自《自远堂琴谱》

阿智筛满一杯酒，举起杯道：“蒋大哥，阿智有对不住大哥的地方，先与你赔礼了。”

周珏理也不理，只是坐着冷笑。

阿智擎着酒杯非常尴尬，只得一口喝了，然后上前替周珏倒酒。边倒酒边说道：“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希望你能谅解我。”

周珏不耐烦道：“废话少说，有事明讲，我可不吃这一套。”

阿智见状，倒了酒后，含泪离席而去，也不与父亲打招呼。

藤原植柳随着他，笑对着周珏道：“你是错怪他了，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父子两个一鼻孔出气，没个好东西。”

藤原植柳也不恼，继续说道：“他可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说真话我也很想与你交个朋友。”

“算了吧，不要来假惺惺这一套，你有什么目的，趁着我还有些耐心，赶紧说出来，你不是来找我家那把古琴的吗？”

“这个你是误会了，今日请你来是别有他事，我做人一向光明磊落，说起那把琴，你若是不肯时，我也不会强求。”

周珏冷笑道：“说什么光明磊落，当日你勾结刘长毛杀我全家，这笔账迟早要与你算清。”

藤原植柳尴尬道：“这些过去多年的事，你还提他干嘛。今日来我是与你商量九霄环佩那两把琴的事。”

周珏听闻心下一动道：“这琴原来是你抢走的，想怎么着？”

藤原道：“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冤家冤家宜解不宜结。难得你和阿智还是最好的朋友，今天既然知道了，我有一个好办法解决，对你我都好。”

周珏不啃声听他说些什么。

藤原见状继续说道：“以前的事，我个人多有抱歉之处，过去了也没奈何。如今的情势，你也看见了，用不着多久，你们整个国家都会纳入大日本帝国的版图，到时这里就是皇道乐土，我们也成了一家人。九霄环佩此琴，我知道是千古重器，堪称当今世界第一琴。还有另一把昆山玉也是名器，我先将此琴还给你。”说着叫下人取来，置于案上。

“你看东西摆在这里，足见我的诚意。我的要求也不多，你将这琴还给那老者，然后好言劝慰不要闹事。另一把琴就算是贡献给大日本帝国了，将来天皇陛下得知一定会重赏与他。你替我干了这事，我会好好保举你，在政府中谋个差事。你是阿智好友，我将来自然还会提携于你，因此不出几年，你们家重新又是名门望族，你看我这办法可行？”

周珏呸地吐口唾沫道：“你想得倒美，我绝不会做你日本人走狗，将琴都还来，你们这些可耻可恶的侵略者。”

藤原还要劝道：“你是个明白人，你以为还有别的出路不成？”

“我知道你们卑鄙下流无耻，什么招数使不出来，刚才还假惺惺说什么光明磊落，我呸！”

藤原恼羞成怒道：“我说话一定算数，你不识抬举，那是自寻死路。”

“还用多说废话吗？要我答应除非我死！”周珏斩钉截铁道。

藤原哼哼冷笑道：“好，算你有种有骨气，话既如此，还有一个办法，对你我都公平，不知你肯听吗？”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大爷不耐听。”

“这老祖宗传下的东西，千古后指不定到哪个手中。如今北平也在大日本帝国皇军治下，说起来大家都是天皇陛下子民，因此东西在哪个手中其实不都一样？”

——强盗逻辑，一派胡言！

“你不承认也罢，事实就是如此。还是套用中国的古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九霄环佩乃天下重器，天下的宝贝天下人皆可得之，就看哪个有本事得。”

“说的好听，你想怎么着？”

“我会在北平满城布告一月，到时举办一个古琴大比赛，管他是谁，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只要能弹得来古琴，皆可报名参加。最终决出第一名，这琴就归他。我这法子很公平，你敢同意吗?”

“这有什么不敢。”周珏口中回应，心中思虑道：“这日本人弹懂我中华古琴的，能有几人？看他敢出这个主意，心中必然有些底气。不过看眼前情形，若是不答应他也没路可走，到时再弄出什么花枝反为不妥，急切里就算是下策也得先点头应允。”

“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着叫人取来一份文本，对周珏道：“这是公证书，你代表中国琴界，在上面签字画押，我也代表大日本帝国签字，到时双方都不得反悔。”

周珏想：“琴虽然是属于叶潜鹤老人的，但眼前情形，他也一定会答应的。”于是细看条款后落手签了字，再说道：“我有两个兄弟，还关在牢里，你们想怎么着？”

“等会让人放了，你到家去等便是。还有这昆山玉琴就是信物，你拿去显我诚意，以表达我大日本帝国的皇恩浩荡。”藤原这次倒是干脆。

还要请周珏用宴时，自然拒绝。藤原植柳只得将他送出，临出门前对周珏道：“我先前与你说的话，希望回去好好考虑。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卫兵用车将周珏送到一个十字路口，周珏坚持要下车，对方也没来为难。

到家后等了许久，高峰和陆挺两个才回来。

周珏将在藤原植柳府中一事，全部告知两人。嘴中还自呢喃道：“这抢就抢了，还弄出这个花招，不知想搞些什么名堂？”

陆挺听见笑道：“蒋大哥，他们放我们出去，沿途过来无事，顺便买了几张报纸，带了来你且看看。”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报纸。

周珏接过来看，见‘北平日报’、‘燕京时报’，等各大报纸的头条，都纷纷刊着“强行征夺平民财务，千古名琴无辜惹祸”；“安居必先乐业，岂能说抢就抢。”等等大字标题。就连日本人自己的‘朝日中国通讯’中也写着：“军方用非常之手段，获得占领区良民财务，此举对天皇陛下提出的，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及皇道乐土新秩序，实有鄙舆。”等等字眼。

周珏看后恍然大悟，原来昨日一闹果然奏效，藤原植柳想必是迫于社会各界的压力，于是玩了这出把戏。可是戏既然开场了，就要陪着他好好演下去。即使拼个你死我活，也绝对不能让老祖宗的宝贝，落到日本人手中。

歇了一夜，周珏想到这个住处，阿智兄妹都知道的，有些不安全，因此要赶紧另觅他处。快到中午时，大家都在收拾，阿智寻上门来了。

“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还来干吗？”周珏冷语道。

“我们中间有些误会，毕竟朋友一场，你们中国有个古典叫割袍断义，我想请你最后喝杯酒，以后随你桥归桥路归路，希望不要拒绝。”

周珏见如此说，于是对高峰两个道：“你们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到了一处小餐馆，阿智随意点了些酒肴。给周珏与自己倒满后，自己先一口干了说道：“阿美哭闹着要来，被我父亲给禁锢了。”

周珏心下有个疑问，想了想道：“既然你们是日本人，中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以前与你提起的我师父，其实是个正宗的中国人，老人家是天皇陛下的御用琴师，从小就教我们古琴与中国话，因此你听不出来。”

“那么你们不好好待在日本，跑来中国干什么？”

“国家要征兵，我是家中长子，按着常理要应征入伍的，可是我不想当兵打仗，于是带着妹妹瞒着母亲偷偷地跑了出来。我以前不知道，只晓得父亲是在中国做大买卖的，另一方面十几年没见过父亲，因此很想见见他，于是就来到了中国。”

“为何一开始不说自己是日本人？”

“现在两国正在交战，我知道如果说了自己是日本人，你还肯与我们交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