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名琴 第二十三潇湘水云二

    阿智先替两个倒满酒道：“你喝了这杯我才说。”

    周珏一口喝完。阿智也喝了，接着又倒满杯道：“父亲让我代表大日本帝国，参加这次古琴比赛。”

    周珏一惊道：“你答应他了？”

    “起先我死活不答应，可是到后来，父亲拿出御赐的军刀，说是我若是不答应时，就要当面切腹自杀为天皇陛下尽忠。我也没法子，只得答应了他。”

    周珏愤而转笑道：“如此也好，你我各为其主，在赛场上一交高下，这也不是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光之事。最后一杯酒，我敬你，算我们朋友一场，三杯酒后再无瓜葛。到时比赛场就是疆场，也用不着承让，各自拿出本事，拼个你死我活。”

    阿智知道事情再无可挽回，于是含泪点头举杯。

    两个喝干酒后，顾自分道扬镳。

    周珏搬了住址，将叶潜鹤也一并接来方便看顾。将昆山玉琴还给老人时，才愁眉稍展。说起另一把琴，将自己已经与日本人签字，同意古琴大赛才能赢回来的事，原本告知。

    叶潜鹤病榻中拉着周珏的手道：“你做得好，我也不惜此琴，若是年轻个二十岁一定亲自上场，让小日本看看我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你一定要争气，绝不能输给小鬼子。”

    周珏想起溥雪堂这边还没通知到，于是来到永安古寺。将比琴之事说了。溥雪堂听后道：“这也是鬼子的怀柔伎俩，虽然占领了这片土地，但不能保证长治久安，于是想出什么皇道乐土、大东亚共荣圈，妄图用这些虚幻的花招，从文化和精神上彻底麻痹征服中国的老百姓。你既然答应了，肩上的担子可是很重，这一战不仅关系到这把琴，还涉及到国格和中国琴界的声誉问题，到时万一输了，小日本必然借机大力宣传，说大和文明战胜了中华文明。”

    听溥雪堂这么一说，周珏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当时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确实有些考虑欠周处。

    溥雪堂安慰道：“你也别急，既来之则安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古琴毕竟是我中华文化正宗，小日本想要胜过我们也是难上加难。”

    “对方有无其他高手，目前还不得知悉，但是阿智的琴技您是看到过的，如今他要代表日方参战，能否战胜他，我心里其实没底。”周珏知道自己琴技与阿智在伯仲间，因此心中忧虑不安。想了想道：“如今之计，我看只有您老亲自出山，这样胜筹在握。”

    溥雪堂摇摇头道：“我之心境，用王摩诘酬张少府一诗足见：“晚来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如今小鬼子正在满世界找我，我若去了正是羊入虎口，到时必然另想花招，琴与人都脱不了身，反为不美。再说我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刚刚答应了智远师徒，要随他们云游去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对你绝对有信心，如今距离比赛还有一个月光景，我们走后这地方就留给你练琴用，这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希望你能努力参悟琴学，到时为国争光。”

    劝了几番都没答应，周珏也只得作罢。

    第二三日买来报纸，看其上都纷纷刊登古琴大赛的消息。日本人果然借此机会大肆宣扬皇道乐土的愚民政策。说什么大和文明与中华文明自唐已降溯根同源一脉传承，理应相互扶持融会贯通。明治维新后大和文化焕发出新的枝叶与生机，对于暮气沉沉垂死挣扎的中国文化，责无旁待肩负着提携与扶持的重任。此次比赛建立在天皇陛下提出的大东亚共荣圈荣耀辉映下，是大和新文明必将战胜中国古旧文明的历史见证，等等狗屁文章。

    周珏高峰等人看了大怒，大骂一通。发誓要赢得比赛让侵略者颜面扫地。

    报纸上还登着比赛规则及报名地址。

    看其规则上写着：“比赛报名时间，截止本月最末一日。比赛场地在紫禁城内，报名资格凡能弹古琴之良民中国人和日本人皆可。比赛采用评议制，挑选社会各界德高望重之精英组成评议团。比赛分初赛与决赛。初赛十天，海选分出中国组与日本组各第一名进入决赛。决赛五天三场，采用三局两胜制，前两场是自选弹与双方对弹，由评议团裁决。最末一场决赛在紫禁城正门天安门城楼上，用本次大赛的奖品‘九霄环佩’琴各弹一曲，赢了的取走琴。全程对全体国民开放，欢迎到场观赏。等等。”

    看规则名义上貌似很公平，其实评议团成员都是由日方挑选，背后勾当显而易见。不过眼前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叮嘱高峰几个看家料理，自己背了琴到溥雪堂离去的永安古寺废墟，专心闭门修炼，将神奇秘谱中的所有琴曲都弹了个滚瓜烂熟。

    到了报名最后一日，周珏来签字画押。翻看报名之人，大多是碌碌无名之辈。知道北平沦陷后，有骨气有声望的琴人，差不多都避难到了后方。剩下高风亮节如叶潜鹤溥雪堂先生之辈也皆隐逸躲遁。剩下会弹琴的，出于义愤想为国争光的，也有贪图千古名琴而来者，良莠不齐。看日方组人员，除了阿智是日本人，其余大多是由中国琴界败类加入日本组的趋炎附势之徒。周珏想原来藤原植柳老奸巨猾，早就计谋已定。料想最后对手还是阿智一人。

    这些天的报纸，连天介报道这事，都纷纷猜测千古名琴将**。有点骨气的评论还说结论未可知。那些拍马屁的报纸，都刊着阿智是天皇御用琴师之嫡传徒，自小苦练琴技。故此赢得比赛好比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日方组必胜结局早定，等等大言不惭。

    到了比赛这日，果然轰动全北平城，三乡五里得着空闲的，都邀朋呼友前去观战，将紫禁城围个水泄不通。

    日方在天安门城楼上搞了个开幕仪式，由伪北平市长亲自主持，邀请满州国文化部、宣传部的部长副部长等高官到点捧场，还有日军北平驻军的一些将领，藤原植柳也位列其中。主持者洋洋洒洒唾沫横飞做了些慷慨陈词的屁话。

    仪式完毕后，开始比琴。周珏全力以赴参加比赛。到了预赛最后结局果然与事前预测一般，中国组第一名是蒋珏，日本组第一名是藤原智浩。

    结果出来后，周珏一夜成名，许多有节气的中国人都纷纷过来鼓励打气，预祝周珏赢得决赛打败日本人。报纸上也刊登了消息，不过大多说是乡下小儿本籍籍无名，虽然侥幸进入决赛，要想赢过天皇御用琴师之徒，恐难比登天，九霄环佩琴最终将落入大日本帝国之手。

    周珏也不去管它，专心忙于比赛之事。

    到了决赛第一场，在紫禁城内侧庭院，中日组比赛琴桌早已摆好，成对面相互对擂之状，左侧是一长条桌椅，已坐好十三位评判，其中有老少各色人等。背后围了大圈观战的人群。周珏不慌不忙取出海月清辉置于案上。

    评判宣读比赛规则，禁止在场人等在选手弹琴时喧哗，不然有日军卫兵驱逐出境。最后两个抽签开赛，周珏得签在前先弹，阿智随后。

    评议组总共预备二十首琴曲，两个抽签各弹其中十曲。比的是怎样二十首曲子：“秋风词、良宵引、鸥鹭忘机、阳关三叠、碧涧流泉、秋江夜泊、岳阳三醉、洞庭秋思、醉渔唱晚、归去来辞、平沙落雁、梅花三弄、渔樵问答、墨子悲丝、樵歌、渔歌、高山流水、阳春白雪、搔首问天、胡笳十八拍。”端的都是国学精粹历朝名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