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云默然地看着朱焕明,他已经明白了朱焕明的意思,他是宁可舍却身家性命宁可陪上整个焕明山庄,也绝不会让这本书就任何闪失。
只为当年的的一句承诺。
江湖上讲的就是一个信字。
虽然有人见利忘义,有人卖友求荣,但也一样有人为一个承诺流血流汗舍身不惜万死不辞,正是在这些人身上体现着人性的光辉,人间的正气和人世的希望。
不管朱焕明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谁都不能否认现在他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他现在做的事,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话,对于山庄来说,这场风雨可不小啊。”柳中云不无忧虑。
要做好汉不是没有代价的,有时候代价还很大。
可能也正因为要付出代价,所以这世上真真正正的好汉并不多。
朱焕明目光炯炯,盯着柳中云:“风雨大不大并不重要,我所担心的还是东西到底能不能保住。”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耿心忠带人来抓人封庄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要发生的事情,彭斩并不是随便走掉的,我让他走是让他火速赶往华山面见赵女侠,希望能在事情闹大之前把东西完璧归赵,可是……”
他皱着眉头,轻轻一叹(这在于朱焕明而言是很少有的),道:“彭斩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但人没回来,连消息也没有,而华山派居然也没什么动静。”
“据说华山派的人已经在路上。”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到南阳,只怕是来不及了,再说,不是赵女侠亲至,只怕也震不住场面啊。”
“彭斩一向谨慎干练,不会出问题,也许是路上耽搁。”
柳中云只能尽量宽慰,但这种关头,想不多想也不容易。
朱焕明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雾,似自语地道:“现在的庄子里,就象这雾啊,可信的人不多。”
柳中云似乎没太听明白,看着朱焕明。
朱焕明沉吟着,忽然站了起来,跨出两步,向柳中云一揖到地,道:“云叔,我有一事相求。”
作为庄主,突然坦言有事相求,而且行此大礼,不能不说奇怪,可柳中云坐在那里既没搭言,也没起身,他看着朱焕明,半天才沉声道:“庄主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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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寒潭,雾气迷离。
夜益深,雾也益浓。
迷雾中,朱焕明的身影有些模糊,透着凄清,甚至有点飘忽。
他仍然坐在亭子里,一个人。
柳中云走了以后,他就一个人坐在那,已经有一会儿了。
如果走近,你就会发现他双目微闭,神态平和安详,象是睡着了,雾气在他的眉端发梢结成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睡着,时而眉头会微微皱一下。
也许在他心里也有一场雾吧?也许他心里的雾比这身外之雾还要浓郁迷离。他觉得自己将要面对的不只是群雄压境庄毁人亡的危险,他要面对的更象是一场雾,而他自己已经困锁雾中了。
又过了一阵,他忽然睁开眼睛。
他的确没睡,因为他眼里的光芒明亮,眼神坚定,刚刚睡醒的人是不会这样的。
他站起身,振了振衣衫,似乎要振散这弥漫的身外之雾。
遥远的东方露出了一线蒙蒙的白光,天就要亮了。
朱焕明大步走出亭子,出了花园,他这才发现,整个焕明山庄都已经笼罩在浓雾之中了。
迷雾在整个山庄里开始弥漫的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甜的时候,而这时韦香香的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韦香香坐在红木靠椅上,手拄香腮,双目微闭,身上的衣服很整齐,不象是睡过觉的样子。肖雨儿也在房间里,她坐在床上,手拄床沿,两腿轻轻地荡来荡去,一脸纯真愉快的笑容,使她看上去更美了。
“天快要亮了。”
肖雨儿看了一眼窗外,其实窗外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韦香香“嗯”了一声,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知是困倦了还是在想什么事情,不过很明显,她并不想搭理肖雨儿。
“外面不知怎么样了?”
肖雨儿还是一副轻松愉快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一次韦香香连“嗯”都没有了。
“这里可真静啊!”
……
“不知道天亮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完全不在意韦香香的毫无反应,自说自的,而且说得兴致勃勃。
韦香香终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又气又笑道:“你有时候真是让人不能不佩服,一个人说话也能说得这么起劲。”
肖雨儿一乐:“人活着是件多好的事情,能说话的时候当然要说,闷着多无聊啊。”
她的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朱焕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师妹,起身了么?”
一听是朱焕明,韦香香的眼里立刻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起了,是五哥么?”说着话,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把门打开,就象是她等朱焕明等了好久了。
门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正是朱焕明。
“是我。”
朱焕明微笑着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淡青色的长袍,显得清爽整齐,而且神采奕奕,绝对不象是个一夜没睡的人。
“朱庄主,你可真早啊。”
肖雨儿笑眯眯地看着朱焕明。
朱焕明笑道:“早,大家都早。”他边说边打量着这衣着整齐的两个人。
这两个风格不同但都美丽脱俗的女子在融融的灯光下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
“五哥这么早来,有事么?”韦香香看到朱焕明好象有些激动。
“看见灯亮着,我就来了。”
肖雨儿道:“我刚到一个新地方,睡不着觉,所以就跑到香香姐这里来,要她陪我说话。”
“哦,是么,慢慢会习惯的。”
“我想也是,不习惯也得习惯,我想找她说话,可她根本就不爱理我,明天会不会放我进来都很难说。”
韦香香不悦道:“谁能有精神不睡觉老陪你说话啊,你不要调皮了,五哥来一定有事。五哥,你先坐。”
韦香香把朱焕明拉到她刚才坐的那张椅子前。
朱焕明没有坐,他打量着屋子,微笑道:“有两个美女,这屋子也显得光鲜了。”
肖雨儿笑道:“哪里两个,只有一个,那就是香香姐。”
韦香香有些不高兴地道:“我还以为你是给我送钱来了呢。”
朱焕明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韦香香,半天,终于道:“你就那么想要报仇?”
韦香香毅然道:“家毁人亡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生有何欢。”
见朱焕明沉吟不语,她又道:“只求表哥借千两黄金给我,我将来一定想办法还你。”
“已经跟你说了,我所有的东西现在都是你的,钱不是问题,只是千两黄金怕是换不来你要的东西。”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难道这辈子这仇就报不成了?”
韦香香说着话,眼泪扑漱漱落了下来。
朱焕明表情平静地看着韦香香,然后他把右手慢慢地伸进左边的袖子里,又很仔细很慢很稳地拉出来,就象是要拿一件非常贵重又非常娇气的宝物似的,哪怕动作大一点都怕把这件宝物碰坏。
当他的手从袖子里拉出来时,手里多了件东西,一个黄色油纸包着的卷成筒状的东西。
他表情严肃,象举着一件很沉重的东西似的,把手里的东西送到韦香香面前。
“这是什么?”
韦香香瞟了一眼朱焕明手上的东西。
见朱焕明不说话,她便疑惑地把那件东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打量了半天,把捆在外面的绳子扯开,再打开油纸,里面原来是一本书,一本已经发黄看起来很古旧的书。
书是卷成筒状的,韦香香把书展开,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追风心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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