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英雄末路 第四节御街打马

    有铁齿铜牙巧舌如簧的狄仁杰在天后面前陈述案情禀报结果，尉迟真金感觉乾元殿也不是那么令人坐立不安的地方，高高在上的武媚娘也没有那么难以应对，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轻松愉快的走出宫门了，他心内暗暗松了口气，拽在手中的缰绳不自觉的又松了一松，马匹行进的速度渐渐又慢了几分。

    遣去随行的属下，尉迟真金带着狄仁杰折鞭打马慢行在宫门正对的繁华御街之上，闲庭信步沿途徐行，两边的街市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各国商人络绎不绝，各种奇珍异宝玩赏物件应有尽有，只叫人目不暇接爱不释手，却每每感叹囊中羞涩不能尽数珍藏，而狄仁杰就是这力不从心的其中一位，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四处闲逛的好心情，好久没有如此自由闲散，他忍不住左看看右瞧瞧，想着自己既然来了就要饱了眼福。

    尉迟真金可没有狄仁杰的闲情逸致，他自打出了宫门就一直在考虑，想着晚上去周国公府赴宴要送些什么礼品，可是自己对珍宝古玩不甚了解，这正是叫他头疼不已的问题。

    眼睛四处瞧着、心里正高兴得欢的狄仁杰一扭头，却看到尉迟真金愁眉不展。狄仁杰略一思索，开口问道：“大人，你可是在思虑今天晚上周国公府宴会要带何贺礼？”

    尉迟真金一听便来了兴致，莫不是狄仁杰早有谋划？于是他笑着问道：“你可有主意？”

    “周国公武承嗣武大人，刚刚擢升礼部尚书，俸禄高油水大，还是天后亲侄子，怕是送礼之人堪比雨前搬家之蚂蚁，他的家里，随便哪一个摆设都够老百姓一家四五口生活二十年。而属下只是区区从五品官员，芝麻豆大的官儿，俸禄微薄无人奉承，每月那点入饷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我拿什么送？唉，我是贵重的送不起，便宜的送出去就是往自己脸上扇巴掌，不好办啊。”狄仁杰话里话外的说着，装作无可奈何的摇头笑着，等着尉迟真金的反应。

    “油嘴滑舌。”尉迟真金知道狄仁杰这是设套给他钻，想让自己主动答应掏了这笔钱。这老狐狸不是在哭穷，他是真穷。细细想来，狄仁杰在大理寺任职时的俸禄不算低的，可是那些钱他究竟都花在了哪里？不光是吃吃喝喝人情世故，还有办案时自己打架损坏人家东西的赔偿，仨瓜俩枣、破铜烂铁的，他嫌上报麻烦也就顺手赔了；除此以外他还要在办案间隙隔三岔五的资助下老弱病残、孤儿寡母和风尘女子；这杂七杂八的都算进去，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年来他帮着做了多少自己屈不下身子、放不下架子去做的事情，又何尝计较过？自己是欠他的，但这人情不算人情，说钱又显得外道，一来二去愈发说不清楚。

    想到这些，尉迟真金顿时没了脾气，他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武承嗣既然下帖子请你，就没有把你当作小官小吏看待。你我今晚总不能空手赴宴吧。”尉迟真金根本不想和狄仁杰计较到底谁掏这钱合适，一是他并不介意掏了这笔钱，二是他对挑选贺礼确实不太擅长。

    “边走边看吧。”狄仁杰左右张望了半晌，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扭头正色道：“尉迟，你可想过，大理寺办案向来都是上下齐心，所有行程都十分保密，尤其是我前日单人单骑匆忙赶回洛阳，还有你一行十来人也是临时决定昨日返回，怎么这个武大人如此厉害就能在你回来之日遣人送来请帖？而且还把宴席定在今日晚上？”

    尉迟真金不是没有想过，这类事情他老早就想过，不过细想过后也不想追究了，因为他知道，天后，也只有天后敢在他身边安插亲信，而且不止三五个，也不是单单安插亲信那么简单。多想无用，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就是和狄仁杰来往过密之事，他也不怕天后知道，虽说有结党之嫌，但这党结的还在天后的完全掌控之内，而狄仁杰回到大理寺这件事对她来说利远远大于弊；另一方面，自己也总要有一些把柄和弱点抓在她的手中她才会睡得安稳，自己也能睡得安稳。这就是天后让狄仁杰回大理寺任职的另一个原因：牵制住自己，让自己凡事小心，莫要牵连狄仁杰。可是话又说回来，武承嗣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就不是那么让人可以愉快接受的事情了！尉迟真金皱着鼻子说道：“大理寺可不是他这妖魔鬼怪可以安插眼线的地方！”

    狄仁杰看到尉迟真金皱了鼻子，就知道他有些生气了，于是继续分析道：“尉迟，你听我说，武承嗣之前在长安任秘书监一职，无甚实权不被重用，被旧派老臣欺压的也颇为厉害，且对洛阳官场鞭长莫及，没能力也没必要提前在洛阳安插眼线。他是升任礼部尚书之后迁入洛阳居住的，前后不足四个月，从他来了以后大理寺并无人员调整，当然除了我，短短四个月想在大理寺培养一名眼线不是不可能，就现在寺内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的情形，这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所以呢？”尉迟真金已经猜到狄仁杰下面想说的话了，饶有兴趣的等他说下去。

    狄仁杰看着尉迟真金熠熠生辉的眼神和骄傲自得的微笑，就知道他已经猜出自己想说什么了，无奈还是想考考两人的心有灵犀啊，考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觉得无趣。他只好继续说道：“所以，武承嗣手中的眼线，是来自天后授命。竟然把如此秘密的事情嘱托给他，天后是有多信任这个侄子，由此可见一斑。而且这武承嗣绝非善类，这人蛰伏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必然兴风作浪颠倒黑白。你我必须小心防备此人。”

    “所以呢？”尉迟真金挑着嘴角追问道。

    “所以，现在大理寺里的眼线分为两类，一是直属于天后，二是隶属于武承嗣再间接归属于天后，这也是她最高明的手段，那就是把属于自己的死忠，再授予武承嗣支配，便可以从这些死忠口中得知武承嗣的行动与计划，从而监视武承嗣。武承嗣虽聪明，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说到底只是天后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这两年来，天皇风眩头重，目不能视，已许久不理政务了，大权已落入天后之手。武承嗣无非就是想借着姑侄的关系，攀结天后的势力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但是据我推测，他想攀龙附凤权倾朝野的野心不是没有，只是时机还未成熟，羽翼还未丰满。他如此效忠于天后，致力于帮助她当朝掌权，无非就是想让天后完全掌握朝政大权从而架空天皇和太子的权力，这样有利于他构建党派逐渐坐大，如此一来形成个尾大不掉的局面，他便可揶揄太子之位。不过以他的手段，想和天后斗，死无葬身之地啊。啧啧。”狄仁杰虽压着嗓音却是越说越来劲，最后还替武承嗣颇为惋惜的咂了咂嘴巴。

    “所以呢？”尉迟真金想到了狄仁杰所说的眼线隶属的各种可能，但是武承嗣这样大的野心，他也不敢否认将来他不会有，只是天后绝不会不防着他这样的白眼狼窝里反。武媚娘这个女人，政治手腕高明，眼光长远广阔，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她协助天皇当朝理政，若勤政爱民，自己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二圣；但是她若真有一手遮天蚕食李家王朝之野心，就算自己答应，九泉下的祖父也绝不会答应。

    狄仁杰叹了口气，颇为神秘的回答道：“所以，你我要好好想想今天晚上送什么贺礼，不要扫了武大人新官上任乱点三把火的兴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尉迟真金突然大笑，笑得狄仁杰莫名奇妙。

    尉迟真金笑罢说道：“武大人要是知道放你这条肚中蛔虫在这街上乱窜，会作何表情？”

    “所以呢？”狄仁杰装傻充愣颇为配合的问道。

    “所以快去挑贺礼吧！”说罢，尉迟真金已经引着狄仁杰来到一处店面，此店便是全国乃至各国珍宝齐聚之地：＂奇聚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