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窗外绵延着潺潺的春雨。
“咚咚咚。”
江流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耳朵里似乎听见有人在敲门。
听错了吧?江流释然一笑,这么个山旮旯,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一年到头也没见有几个人进来。
“酒量真是越发不济了,不过喝了半壶山民土酿的百果酒,居然看书都能看着了!”
江流打了个哈欠,醉意朦胧的站起来,准备吹熄桌上的油灯上床继续补觉。
“咚咚咚,屋里有人没有?”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娇柔甜美,只听声音就能想得出一定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娴雅美人。
只是这声音落入江流的耳朵中,却不啻于惊雷入耳。
“谁?”江流一惊,浑身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时辰,这样的雨夜,这样的荒郊野岭,院子外面居然有一个女人在敲门?
常听寨子里老人说这万里大山之所以称为万狐山,是因为山上时常有妖狐出没!
——江流顿时酒意全消,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密密麻麻的窜起了一层冷汗。
“咚咚咚,屋里有人没有?我们姐妹想借贵屋歇息一宿。”
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姐姐屋里面亮着灯,你说有没有人!你声音太小可能没听见,你看我的。”
院门外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甘甜带着少女的雏嫩。
“砰!砰!砰!屋里有人没有,快来开门呀,门外来了两个大美女哟!”
小拳头对着院门一阵猛砸,砸的本来就不十分结实的门板哐哐当当的摇晃着乱响。
江流的心肝都快被那剧烈的砸门声给震出来了,他郁闷的望着那盏还剩下不少灯油,依然明亮着的油灯;恨不得一口将它吹灭,不过那样也太欲盖弥彰了。
“茹月你怎么说话的?”先前敲门的那个女子轻轻埋怨着:“别把人家的门给敲坏了。你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的这么敲门,都把主人给吓住了,要不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
你也知道吓人啊,这三更半夜的!——江流心惊肉跳的站在原地,心脏扑扑通通的剧烈狂跳着。
“还看什么看,那里还有地方?怎么这寨子里都是这个德行,姐姐你别急,嘿,今天我还不真信了。”
“哐,哐,哐!”
说完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砸门声。
“妹妹,你忘了出门时你姐夫的再三叮嘱了吗?算了,既然主人家不愿意,咱们走吧。”先前的那个女郎温柔的责怪着敲门女子。
“走?往哪里走呀!姐姐你这些年没回来都忘啦?这一带哪里还有什么寨子。”
下面的声音陡然变低,江流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再说你又不愿意跟哪只黑毛畜生动手,怎么藏身?”
“算了妹妹,别人不愿意,又何必强求;再说你我姐妹只是不愿伤人,又岂会真惧了他们?黑风要是再敢寻来,你我姐妹就剥了它的狼皮给奶奶添件袄子;还真以为我怕了它?哼哼!”
“这就对啦,姐姐,走,咱们扒狼皮去,咯咯。”年轻点的女子兴奋的说道。
先前敲门那个女郎依然很温柔的用稍微大了点的声音,隔着院门说道:
“对不起了主人家,打扰您休息,我们姐妹现在就走。”
“哼,算你们运气,依着姑奶奶以前的脾气,非掀了你们的狗窝!”
那个叫茹月的女子对着院门,气呼呼的说道。
然后,声音渐行渐远,渐渐模糊。
江流长吐了一口浊气,一屁股重重坐在椅子上,也顾不得隔夜茶水的冰凉,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听着那脚步声慢慢远去,江流惊疑不定的擦着脸上的冷汗:就这么轻易的走了,难道并不是山精妖怪,而确确实实是因赶路错过歇宿的姐妹两人?
从汐河渡口到鸡鸣寨之间的百十来里逶迤山路,中途只有一个刘洼寨,离这里整整有七十里地,按时间走着来算计,倒也挺有可能。
只是这一路凶险,猛兽纵横出没且不说;这鸡鸣寨是万狐山这一带最后一个人类聚集点,再往里走就是莽莽无尽十万大山,不是妖精夜行,她两个年轻弱女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何况自己这座文圣庙建在半山腰,这姐妹两人如果是从山下的山路上来,必须先要经过鸡鸣寨;难道她们是从山上下来的!
江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是开春缺吃的,山上的妖精下山来觅食了?
可是如果真是妖精下山又岂能如此好相与,不早就破门而入,是蒸是煮煲汤溜片还是生吞活剥,还不尽随这两个女妖的心意,哪里耐烦如此多的废话,还自动离去?
而且,万一她俩不是妖精,这样的雨夜,外面满山虎豹豺狼,她们两个柔弱女子如何是好?
对了,江流突然想到,刚才那个叫茹月的女子砸门的时候似乎说过‘怎么这寨子里都是这个德行’。
难道是说她们姐妹刚才是在下面的寨子里敲过寨门,没有敲开,才一路寻到了这里?
江流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内心充满了左右为难的挣扎:开,还是不开。
“哇——”突然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划破了雨夜的寂静,江流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带着椅子‘啪嗒’一声斜倒在地上。
“居然还带着孩子!”
江流三两步跑到门口,拉开屋门跑到门外,迎头一片密密的细雨,原来雨水一直都没有减小,只是在屋内所以感觉的不是很明显。
江流更加着急了,他大踏步跑到门楼里‘呼啦’一声,拉开院门,院外黑茫茫一片。
“两位请慢走,请到屋里来避雨。”
江流对着漆黑的院外大声呼喊。
“妹妹,主人出来了,真是好人,咱有地方躲雨取暖了。”黑暗里一个女人欣喜的说道。
“哼哼,早干什么去了!一定是见咱们走了,觉得咱们不是什么妖精变的,就想着咱们是两个弱女子,不定这会儿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年轻点的女子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嘘,妹妹你别乱说话,再说你是弱女子么?”
说话间两个朦胧的暗影走了过来。
江流本来就十分心愧,听那年轻点的女子嘴里不客气的话只好摇头苦笑着说道:“迎客稍晚,夫人小姐见谅,请进屋里来避雨。”
“咦,还是个读书人哩,什么稍晚,你都晚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对啦,你怎么知道我姐姐已经嫁人啦,你神仙呀?”
砸门那个少女牙尖嘴利的奚落道。
“妹妹,”年长女子轻轻扯了一下少女的衣袖,朝着叶长卿微微行了一个敛衽柔声说道:“小妹不懂事,请公子勿怪,夜路山行本不应打扰公子歇息,只是外面风雨颇大,我姐妹只求片瓦之地以遮挡风雨。”
扑鼻一股山谷幽兰般的馨香窜进叶长卿的鼻孔,刺激的江流鼻孔发痒直想打喷嚏,他有点不自然的揉揉鼻子心想:嘿嘿,我居然升格成公子了,唉,都有点陌生了。
“二位快请进。”
黑暗里,江流让开院门等两人进入,轻轻插上院门,当先带着两人朝屋内走去。
走进屋,江流先把倒地的椅子扶起来,想找个干净的毛巾,可看着自己随手搭在屋内绳子上脏兮兮的,擦脚洗脸抹身子全拿的毛巾,不禁迟疑了。
年长的那女子兰质蕙心,岂会不明白叶长卿的迟疑,轻轻说道:“公子不必忙碌,我和妹妹随身带有擦洗物什。”
江流听了心里顿时轻松,转回身,顿时呆住了。
那女子身形婀娜窈窕,穿着紫色拽地绸缎长裙,一条水蓝丝锦织腰带将那软软的腰儿束的纤纤一握,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鬓角脸颊上挂着点点珍珠一般清透的水珠,竟是一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女。
“哈哈,呆了,呆了,我就知道这书生没安什么好心。还有你们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累,文绉绉的唱戏啊?听着我鸡皮疙瘩直掉。”
鹅蛋脸少女提着包裹关上屋门,顺手把包裹丢在桌子上。尽力嘲笑着江流,显然还惦记着刚才的不开门之仇。
江流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可满脑子里依然全是那女子如画的倩影,慌忙嘴里答应到:“好呀,我又那里是什么尊贵公子,就一落魄此地无片瓦立身的穷秀才。你们随便坐,地方小,别介意,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
“不用的公子。”紫衣少妇声似黄莺恰啼让人醉迷。
“要的,要的,我这就去。”
说完,江流连忙打开屋门,逃荒似的跑到门外,反手关上屋门。
“真是妖孽啊!”
江流站着丝雨里,让纷飞的细雨给自己的大脑降温,在自己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的人生里,何曾见过如此的人间国色!
冰凉的雨水慢慢浇息了江流内心的热火,他刚想到要去厨房里烧水,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被这股冷风猛地一吹,江流悚然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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