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泺站定,分别看看左右两侧的男人,瞧见他们的面色凝重,她的眉头也不由蹙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她蓦地警觉。
江修延侧过脸:“没什么,我和他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走。”
林泺木讷地点头,十分奇怪竟离开的这么顺利。最后的最后,江执灵没有挽留更没有制止,只是倚在树上默默抽着烟。
巷子转角她回头,树下的身影早就淡出视线。
脚步骤然一停,她伸手扯住江修延的衣袖:“修延,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他回头,语声淡淡:“他通话记录里有和这个酒店老板联系过的痕迹。”
“喔,是这样。”她点点头,低呢了句。
头顶落下熟悉的男音:“泺泺。”
她抬头:“嗯?”
江修延的眼神幽远且温和,他沉默许久,摸摸她的头答:“没事。”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关于林珊新身份的事,可觉得气氛不对,时机也不对,想问的最后全咽回喉咙里。
——
回国后,她如愿以偿看见了江修延准备的家。和想象中的如出一辙,是符合他气质的欧式装修,简约大方,没有堆积感,视觉感受特别舒服。
最让她感觉震撼的应该是客厅和卧室。
客厅的空间非常大,一面是白色的墙,一面是木制的柜子,灰色地板和巨大的落地窗户组合在一起让整个空间都十分敞亮。卧室的床是圆形的,水晶灯像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垂挂下来,增添了几分别致和浪漫情调。
江修延从后面抱住她,抱得极紧,耳畔专属于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
她偏过头:“修……修延。”
低重的声音再度钻进她耳槽:“我快疯了。”
她闻言,身子一颤。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执灵说吻了你,他是骗我的,是不是?”
他还是问了。
林泺的面色苍白,双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是意外。”
他沉默了几秒,下巴缓缓磕进她肩窝,呼吸渐重:“往往有很多意外会变成命中注定,我开始不喜欢这个词。”
“他是吻了我,除开这个,他没欺负我。”她说的干脆直接。
亲耳听见林泺承认这件事,一股触疼在他眉间绽开,他轻吻着她颈肩,略带嘶哑地开口:“不够?”
林泺顿下话,转身:“说到底他都是你哥,江执灵这个人也不是很坏。”
江修延俊秀的脸陡然转阴,漠然得像是她从没认识过的样子。
林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因为这一退彻底击溃了男人的自信。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他不坏?所以我才是坏人。”
伴随着语声落尽,林泺顿觉手臂处一阵疼痛,他掐得十分用力,她很肯定现下被他掐住的地方第二天绝对会淤青。
“我没这么说。你干嘛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她急了。
江修延嘴角浮出笑意,沉静的双眼却出奇的黑暗。
林泺觉得委屈,不由也失控了:“现在是用沉默惩罚我么?是谁突然回国?你明明知道我没有护照没有钱,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
江修延先是一愣,而后盯着她,声音不凌厉却足以震惊了她:“我没资格。你去找那个有资格的人!”
她心中一痛,从来没意识到沉静,优雅,完美的江修延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
她张了张嘴,而后点头:“修延,你要我走?”深吸口气,她被冲昏了头脑:“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留下的人,这点自尊心我还是有的。”
“不要。”他伸手拉住她,语调变得低声下气:“泺泺,这几年时间一天天过,好像什么也没改变,但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变都变了,我已经适应了,你怎么能走?回国是事出紧急,陈华提出了对林珊的抓捕行动,他要我带你回去,你不在,我只能替你跑这趟,我一点也不想丢下你。”
林泺听后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在市局。”
——
审讯室的光线幽暗,林泺十指紧紧交缠,紧张得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等待的过程中,她感觉到一只男人的手臂箍了过来,紧跟着是淡泊沉稳的声音:“陆海不管怎么问她关于另一名凶手的事,林珊都避而不谈,我希望你理智面对接下来的见面。人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随心所欲,一些人会离开,你阻止不了,现在要做的是冷静,好好想想怎么快点让杀你父母的男人快点落网。”
林泺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她深深吸口气,转脸应道:“嗯。我知道了。”
谈话间,铁门吱嘎一声打开,陈华带着林珊进来,林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转头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久不见。”一声冷笑在狭隘密闭的审讯室里荡开。
林泺整个人呆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傲人的胸已经平坦得如同平原,灰色的男性装束包裹着消瘦的身形。单眼皮变成了深深的双眼皮,削尖的下巴有了棱角,曾经稚嫩的童颜早就在时光中荡然无存。
这是一张她所陌生的脸,唯一的眼熟感是因为和陆海给出的消瘦男人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林泺缓缓站起身,盯着她。
除去一把熟悉的声音,她竟然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丝半点林珊的痕迹。
“你是?”她哽咽。
林珊在她面前坐下,手腕上着冰凉的镣铐,身边站着陈华。林珊不过是调了下坐姿而已,陈华就严苛地命令道:“别乱动,老实点!”
林泺目睹这一幕,眼底湿湿的:“是……是你么?”
江修延悄然握住她的手江她拉回原位。
林珊十分平静地望着她,好半天才回了句:“你觉得是不是?”
“姐——这不是真的。”
“姐?你凭什么叫我姐?不是一直取笑我是男人婆么?现在我已经不是个女人了。这个结果你满意么?”啪——的一下,林珊被铐住的手用力拍向案桌,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
林泺直觉得呼吸都疼。手忽地从江修延掌心挣脱,走到林珊身边盯了一会,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送给林珊一个响亮的耳光。
眼里的泪光全数逼退,林泺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吼:“把爸妈的命都搭进去,你很伟大你知道吗?最可恨的是……你要是真那么有本事,现在就不该坐在这儿!你应该比我过得好,现在这副鬼样子就是你恨我的方式?林珊,不男不女的样子就是你想要的?”
林珊的半张脸有点麻,她冷笑了下,目光转向江修延,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重新看向林泺。
林珊的五官慢慢开始扭曲,每一个字都缓慢且沉重地溢出来:“不是我想要的。我承认自己很后悔,很痛苦。但最后有一个愿望,只有你能让我完成。”
林泺的鼻子猛地一酸,确实,不管她肯不肯面对现实,林珊完了,等待她的将会是硬朗的枪|管和冰冷的校场。
“说。”她仰起头,生怕眼泪掉出来。
“我的心愿就是……”林珊顿下声,而后笑了笑:“就是你一辈子活在背叛和谎言里,爱不能爱,恨不能恨。要么生不如死的挨过百年,要么让你爱的男人失去你,失得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