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泺一听,忙不迭后退了两小步,一手扶住了把空椅子。
沉默很久的江修延站起来,看向陈华,意外丢出句:“林珊,得知你被捕,深爱你的男人跳楼自杀了,就在你进审讯室前五分钟。”
林泺愣了下,完全不明白江修延唱得是哪一出,她下意识看了眼陈华,竟发现陈华的表情平和,丝毫没有意外。
不等林泺深思,林珊情绪非常激动地脱口而出:“陆戬不可能自杀。”
陈队反应极快,立刻掏出手机打进内线电话:“马上查所有叫陆简的,不管是哪个jian,调出资料后通通和嫌疑人画像做对比。”
江修延上前,拽住林泺的胳膊就一副带她离开的架势,身后的林珊情绪极度激动,一声声极端的诅咒着她,每个字都堪比刀刃更锋利,剜得她的心快要滴血。
——
卧室。
江修延洗完澡走到阳台上,离她一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
“你该睡了。”他说。
林泺转过身,眼睛红红的:“我睡不着。”
他眸间一痛:“你在怪我。”
“不是。我在想和我姐小时候的事。”林泺清瘦的下巴一收,睫毛也低垂下来:“修延,审讯室的时候,你一下就让林珊开了口,当时你很有把握吗?”
“七八分。”江修延嗓音沉稳。
她猛一抬头:“为什么?”
他走到角落坐在椅子上,右腿轻轻迭在左腿上,望向她:“林珊被捕后,陆海试过很多方式问她对父母的死是不是知情,陆海的分析和我之前告诉你的大同小异。进审讯室之前,陆海让我在你们对话的时候,特别是在林珊的情绪最激动的时候说那句话,会是击溃她心理防线的致命一击。”
“你的意思是之前不说话,其实是在找机会说最关键的台词?而且台词还是陆海事先准备好的?”她眼中抑制不住震惊。
迟疑几秒,江修延开口:“不错。”
过分果决的回答映衬出江修延淡泊背后的锋利,惹得林泺的身子不由轻轻一晃。
他眯起眼:“怎么了?”
林泺自嘲地一笑:“我在想自己果然是太年轻了。”
江修延唇角微扬:“你的潜台词是——我很卑鄙。”
“我没这么说。”她声音越来越轻。
江修延浅笑:“意思差不了多远。”
林泺嘴唇一抿:“对于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不该包容或者同情,只不过那个人是我姐,情绪什么的就不一样了。”
江修延微微点头,而后眸光一凌:“我同意。但,你的同情或许根本就不该产生。”
林泺一怔:“什么意思?”
“我给你看样东西。”语末,他起身,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片刻又立在了她面前。
江修延的手一扬:“给你。”
林泺接过,不明所以:“我的手机?”
“之前在岛上你离开时什么都没带。手机在房间里,我接过你的电话。”他手指一抬,在屏幕手滑动几下,随后用手指着:“就是这一通。”
林泺低头那么一看,有点疑惑:“这个号码应该是企业的公众号吧。”
江修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父母生前买过一份保险。每年所交的保险费是三万九,如果他们意外身故或者病故,受益人将得到两百八十万人民币。而受益人的名字项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
她惊愕:“你什么意思?”
男人的目光渐渐温和:“买这份保险的时候,你刚刚出生,填写受益人的时候你和林珊原本应该都在受益人名单内,可偏偏只写了一个人。”
林泺听完脸色惨白忘了说话。
他轻描淡写地说:“去英国找你之前,我把你用过的牙刷拿去给了米雪,法医鉴定科取走了林珊的头发,如果你们有血缘关系,这份保险单存在很大的疑点,相反,如果你们不是亲姐妹,反而容易解释得多。”
林泺瞪大眼睛:“不可能的。我从来没听家人提过我和我姐的身世存在问题。我们一定是亲姐妹。”
他淡笑:“如果真是这样。这份保单上就受益人这一项,你不觉得蹊跷吗?”
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江修延又走近了半步:“再者,种种线索都证明你父母是被另一名凶手勒死的,你当时就在隔壁,却没有听见打斗或者争吵的声音。凶手是从窗户进入的,正常情况下,假设你是当事人,你的反应怎么可能很平静?换句话说,案发当晚你父母可能知道有人会来。”
“这个疑点之前你提过,画像中的男人我爸妈见过,所以没有大惊小怪也很合理啊。”林泺的声音有点抖。
江修延的目光从她苍白小脸上移开,落向窗外打破夜色的城市霓虹:“我之前也这么想。”
“现在呢?”林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江修延看着她,顺势拉住她的手,置进掌心用温润的温度完全包裹住。
叹出口气,他说:“林珊的态度很奇怪。假设她只是单纯的恨你,那么不管行凶的男人和她的关系多好,作为子女,她不该包庇杀死父母的罪犯,可林珊的态度相对漠然。我们把事情回归到最简单的原点来想。你和林珊是在相同环境下长大。林珊年少时就有男性倾向,我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忽略了什么?”林泺心惊胆战。
江修延语重心长:“她为什么会有男性倾向。”
她一下惊得从他掌心快速抽回手。
江修延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强势箍紧她的肩膀:“相同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性格却相差这么多。很多性格和心理上的病态如果不是天生的,就一定是因为环境或者事件在后天形成。假设完全没有出现过影响她内心变化的重大事件,那么……我相信你已经听懂我的意思。”
林泺望进他睿智的黑眸里,大大咽下口唾沫:“陆海也这么认为?”
他淡淡道:“alvin看过案子的资料,他和陆海以及上头派遣下来的几名老刑警几乎是同一天把事件逆转来思考,他们都提出了这一点,我只负责陈述给你。”
林泺望着他,眼前在沉静中依然掩盖不住强势的男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循序渐进,没有一下子把关键的东西丢出来,用了一种看似自然的方式一点点引导着她,不管从接受程度还是心理递进上来说,都更容易让人产生信服感和认同感,他的深不可测令林泺深有体会。
没来由的,她突然有点惧怕眼前这个男人。相比之下,他深奥的像一本她不可能看懂的书,如果这种心思加注进感情里,林泺自认为觉得不是他的对手。
江修延审视着她的情绪,伸手拉住她,慢慢带她来到床边,掌心一按,林泺就坐在了床边。
他半俯下身子,十分专注地看了她一会,随后蹲下身,温柔脱去她的鞋子。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举动,思绪早就飘得很远,很深。直到江修延从洗手间打来洗脚水将她的双脚放入脚盆,热水的温度才令她回神。
她不可思议,心头狠狠触动了下。
高大笔挺的身影单膝跪着,他好看袖长的手撩拨着热水温柔抚触着她的脚背,不难想象,以江修延的性格,极有可能是第一次帮女人洗脚。
“泺泺,力道可以吗?”他抬了下眼,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