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都市 第一章憎恶与扭曲
言兹从小就不爱说话，父母曾经以为他得了自闭症，但后来发现原来只是天性使然，便放弃了，所幸成绩还算中规中矩。顺利进入了高中后，除开日常上课，言兹也没什么课外生活，他戴着他的眼镜缩在教室的一角，冷眼看着同学的日常，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一天这样的平静被打破了。
言兹读的高中不算特别好，接近城市的郊区，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红灯区，人称堕落街，由于街上网吧也不少，所以学校的学生难免会与其产生交集，一来二去，一些不太好的风气在学校悄悄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最近会转来两个留级生。”
“啊，我知道，听说他们可是上一届打架留下来的！”
通常来说，这种事和言兹是没什么交集的，他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哎，借你的橡皮用一下。”女孩从边上走来，手里还托着作业本，她戴着眼镜，作为好成绩中的一员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习题，此时忽然看到一个需要修改的地方，一下子瞅到了言兹桌上的橡皮，顺手拿了起来。
“还给我！”言兹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打量了一会言兹，然后不开心的嘟囔一声：“小气。”就把橡皮丢回到言兹的桌上，走到其他桌去借橡皮了。
言兹推了推眼镜，坐回了座位上，他长得不高，才一米六，瘦瘦小小的，长得也一般，正确地说应该属于比较丑的类型。他从不借别人东西，更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几乎是班上被孤立的最彻底的那个。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言兹推推眼镜，看向窗外，一片树叶耷拉过来，上面有一只虫子在吧嗒它的早餐。言兹皱了皱眉头，他打开窗户，把虫子用铅笔勾了起来放在窗台上，用一根订书钉扳直，从身体中间订了过去，戳在木头窗栏上，然后静静地看着虫子开始挣扎，良久后死去。
言兹咧嘴笑了一下，上课铃响了一会了，是语文课，他把书本立起来，遮住了老师的视线与那嘈杂的世界。
陈静雅是三班的班主任，她今天有一件事很头疼，高年级的两个小霸王几个月前因为打架被开除，但后来其中一位父母给学校塞了钱，直接把两人都强行保了下来。虽然学校宣称还是开除，但实际上的处理却悄悄改成留级，对两个小霸王父母的回答则是留校察看。但愿意接手这两个家伙的不多，最后只能落到她的头上。作为班主任第一届就遇到这种学生实在够头疼的。
那么这两人坐到哪个位子上呢，陈静雅的班级虽然优秀的学生不多，但调皮的倒也没有，为了怕这两人带坏其它学生，她考虑了许久，决定把这两个家伙放到最沉默寡言不惹事的言兹边上。面对言兹那种性子，这两人总该折腾不起来了吧，她想了想总觉得这是最可行的办法，便拿了主意。
于是，本来只有言兹一个人的教室角落，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肖全，另一个人张凌瀚和他隔了一个桌子坐在偏教室中间的位置。
“喂，你说咋办，老子欠了陈本强400，他前天找我要了，还放话如果老子不还他就要揍老子。”
“咋欠的？”
“上次不是去游戏厅玩那机子不，输了好多，稀烂的机子，一时没整好就欠在那里了。”
“没味，我就说那厅有点背，叫你别去。”
“操····”
“你们两个在嚷什么。”由于隔得有点远，聊天只能大些声，不巧被班主任听见了，一个粉笔头砸了过来。
“给我站到后面去。”班主任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
“有啥味啊，读书有个毛用，还不如跟我爸一样老早去做生意，还可以赚一笔大钱。”站在教室后方，两人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又开始嘀咕起来。
言兹冷冷地听着这两个人的聊天，继续写着自己的笔记，他不太会听课，但习惯性的把老师所有的黑板课件记录下来，这样无论布置怎样的作业他至少可以一个人应付过来。没多久下课了，言兹看向窗外，他很喜欢那树叶挡着窗户，因为这可以遮住那讨厌的阳光。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言兹开始觉得那两人有点烦，他们总是在喋喋不休，让喜欢安静的言兹难以集中精力，但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不去想他便好。言兹去食堂吃完饭，便坐在了座位上。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跑出去趁机玩一阵，而是趴在桌上睡觉。
中午教室里人不多，大部分人会回家或者去宿舍午休，只有少数几个会留在教室里自习。
这个时候是言兹一天当中感觉最自由的时候。
“···无所谓了，到时候看着办咯。我觉得你不如这样——”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刚留级到高一的肖全和张凌瀚。声音大到整个教室都听得见，吵醒了几个正在午睡的学生。
“要我说回这里做么子咯？直接去渡鸦···网吧···”肖全声音忽然小了点，教室里仅剩的几个人看向他们，扫了两眼后又回过头去趴着。
“小点声，你想被班主任知道告诉我爸么。”张凌瀚嘴一咧，笑了起来：“我可是跟我爸发了誓的。”
“得了，谁不知道你发的那啥鬼誓，老子都背得了。”肖全嗤笑了一声。
过了没多久，两人打算把今天作业抄一下，然后四处找笔。眼睛扫向言兹的文具盒。
“喂，借一下。”肖全推了一把在睡觉的言兹，然后直接拿着文具盒放到了自己桌上打开开始挑。
一只手压了过来把文具盒强盖住，盒盖直接压在肖全指上，他下意识把手指抽开···言兹直接把文具盒塞进了抽屉，垂着眼睑也不看人，就木坐在那。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过来，遮住言兹前方的黑板，挡住了光线。
“喂，你压到老子手指了。”肖全直接用手戳着言兹的桌子说，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很突兀，一些人看了过来。
“说句对不起啊。”他开始一字一字地说，弯下腰头离言兹越来越近。
“说对不起啊！”肖全开始嚷起来了，他把手举高，所有人都看着这：“——你压到我的手指了！”张凌瀚也围了过来。
言兹没经历过这种场面，闷了半响终于说了一声：“对不起。”三个字小声生硬地吐了出来，火辣辣的。
“说啥呢，我听不见！”猛地一拍桌子，肖全一脚踏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俯身从言兹抽屉里抽出一个文具盒：“就是这xx玩意啊，压到我了，你xx就这个态度啊！有没有搞错！”他气得把文具盒往桌上一拍，文具散了一地。
张凌瀚这时凑过来：“别生气，这傻逼不懂事，看在大家的份上给个面子，别在教室发火。”
他伮了呶教室内全部醒来并看着这边的同学，拍拍肖合的肩膀。
场面僵了一会，肖合似是发完火挣足了面子，呸了一句就从言兹身边离开坐回了自己座位上。作业也懒得写，过了一会似是觉得无趣便和张凌瀚去了走廊上吹风去了。
言兹在座位上木然坐了许久，终于弯腰把满地的文具捡起来，放回了桌里，然后也没睡了，就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围同学看他被欺负后并没有什么激烈反应，逐渐也都散了开去，只有偶尔小声议论传来，或者撇他一眼。
言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品味着这陌生而又生涩的情绪。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知道打不过那两个人，他也不喜欢开口骂人，没有朋友的他也没人过来安慰，中午老师更不在，他没想清楚该作何反应。
过了许久言兹觉得有些尿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厕所走去，教室外他目光扫过那两个人，下意识避开然后走进了厕所。
有人跟了过来，厕所门被关上了。
言兹正在尿尿，一只脚揣在他腿上，言兹控制不住姿势，脸摔在尿池壁上，还尿了自己一身。
他刚要爬起来，然后又被一脚揣进了尿池。
“小样挺得瑟啊？刚刚不是还倔呢，怎么现在不放个屁啊？”肖合一只脚踩着言兹的脸。言兹吼起来，开始猛烈挣扎，一踹脚，反手想去打肖合，却被一下拽住手腕，张凌瀚在后面照着他脚关节踩了几下，踩得言兹吃疼，然后使劲拿住。言兹四肢被两人反手强拧着，脸贴在污黄的瓷砖上，被污浊的臭气熏了一身。他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整个世界，世界浓缩成一双靴子，以及污浊的尿池。
肖合踹了言兹几脚，奇怪地发现言兹过了会居然没啥动静了，却也没有叫饶。以为自己力度不够，便叫上张凌瀚两人狠踹起来，言兹腹部猛地一疼，整个人弓了起来，有点想呕。
“嘿，居然没声，有种，老子喜欢你这样的，这样吧看你这么有种，老子就不揍你了，你明天回去拿四百块钱孝敬给我，算是消了这笔债，怎么样。”
“哼，小样别勥，肖哥手上可是见过血的，他十几岁就宰了他爸，你想跟他斗？呸！”
张凌瀚吐了一口在言兹身上，一脸不屑。有意无意地炫耀起肖合的战绩。
肖合生活在一个离异的家庭，父亲每天都揍他，有一次是掉在厕所水管柱上打，那次肖合差点就死了。后来肖合明白了，自己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宰了他爸，然后他便真的这么干了，在他爸一次拿刀指着他骂的时候，他走过去一刀捅死了他爸。
这件事后来被法庭判为正当防卫，肖合被放出来后终于知道了一个真理，人要活得好，不狠不行，并当成了行为准则。后来他去了他妈那，他妈也没再管他。
张凌瀚说完后再次踹了言兹一脚，跟肖合使了个眼色，两人松开手，说说笑笑走了出去，留下还伏在地上的言兹。
“今天只是喝尿，明天要是没有四百块，看老子不让你吃屎！”肖合最后丢下一句话，两人来到走廊上。
“看那小子怂样，你那四百块一定有着落了，我主意不错吧，刚才就说能吃定他。”
“嘿，等着明天再看，晚上去玩我请客。”
······
脱去外套，言兹整理了一下衣服并洗了个脸。地上的眼镜碎一个镜面，他手颤抖了几下，拾起碎片然后丢进了外面的垃圾桶。把眼镜擦擦继续戴好，总算还能用。没有回教室，他去楼下买了瓶果汁冲在脸上，总算去掉了身上一些臭涩味，晴朗的天气身上总是干得很快。
没多久便到了快上课的时候，回到教室里，那两人也没理他，正在旁边抄东西。言兹想让自己心情强行平复下去，写上午的一些作业，忽然发现文具盒不见了，笔全散落在那两人桌上，火辣辣地刺眼。
······
窗栏上，蚂蚁围上了死掉的青虫，黑压压一大群。没多久订书针忽然被抽了出来，蚂蚁们受惊，微微散开，然后又合上把青虫搬了起来。
一个硬纸团从天而降，把蚂蚁和青虫统统擂了个稀烂。
第一章憎恶与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