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都市 第二章从早到晚的复仇

    言兹从不求人。

    上初中的时候，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言兹便开始独立生活，姑姑家就住在旁边，楼下有个小店，言兹就帮姑姑看店做生意，再加上留下来的一笔钱，虽然不多，但也还算够用。班主任知道他的情况，允许言兹回家学习而不是寄宿，这确实给了言兹更多的自由时间，但相应的也绝了他跟同学之间更多沟通的可能。

    几年下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什么事情都靠自己解决，绝无例外。虽然他才高一，但已经学会了独立生活的一切技能，但有些事情普通的方法是处理不了的。言兹下意识地把其他人排除在视线与思维之外，他没有想过求助，只想着如何报复。

    不知为何，厕所里那污浊低矮的世界与鞋底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肮脏的臭气萦绕在心里，离开了被规矩束缚的学校，羞辱的记忆终于让他无法再保持强撑了一个下午的平静。

    “哼，肖哥手上可是见过血的，他十几岁就宰了他爸，你······”

    “我！”不甘在心头发酵，越来越辣，言兹不知不觉捏起了拳头，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狂吼：“不可原谅啊啊啊啊——”

    “咚”

    “走路不长眼睛啊！”一声喝骂传来，言兹撞在了一个从斜侧经过的卖菜老头身上，老头横了他几眼，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言兹停在了回家必经的那座桥上。路灯的光晕仿佛缩小到了只能照亮他身周小小的一块地，把他与身周不远处的车来车往，喧嚣嘈杂隔离开来。他在桥上呆立住，任凛冽的风呜呜刮在身上，良久。

    言兹身体忽然抖了起来。

    猛地抬头，他向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渡鸦网吧是k中不远处比较著名的地下网吧之一。大开方便之门，经常有学生在这上网，由于现在是放学时间，生意更是火爆。吧台上的管理正兴致勃勃地玩着游戏，一个裹在连衣帽里的小鬼从门口溜了进来。

    “奇怪，有点臭。”她皱皱眉，四处看看也不知道臭气是从哪传来的，便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言兹不是第一次来网吧，出于一些好奇他曾经来过一次，不过他受不了那肮脏的空气和氛围便没再进来过。他将头裹在头套里，小小的身子也不引人注目，就这样没多久便看到了正在网吧里大呼小叫奋战的肖合和张凌瀚。

    “找到了。”言兹盯着他们，虽然这个网吧只是中午不经意听到肖合说的地方，但熟知这一带的他也大概知道在什么位置。

    今天最后两节课是大扫除，放学放得特别早。他觉得两人可能在这玩便碰运气找过来。过了一会，言兹怕被他两看到，想想便从网吧里退了出去。

    他坐在马路对面的树后，静悄悄等待起来，网吧前面街上车水马龙，车流交错的间隙中，言兹定定地盯着网吧门口，相比之下，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网吧门口人们进进出出，半个多小时后，肖合张凌瀚终于从网吧门口走了出来，他们左望望右望望，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起沿着道路离开。言兹冷冷地盯着他们，远远跟了上去。

    “肖哥枪法不错哇，刚才那下一下子就把那xx弄死了。”

    “切，这算啥···”肖合开始向张凌瀚说起自己的玩枪史。他对电脑游戏枪战这块很感兴趣，一说就兴高采烈。

    走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开始告别

    “不行，我爸这个月在家守着，必须得回去，时间掐得特准···”张凌瀚解释道。他爸做点小生意，在市里还算富裕，张凌瀚最怕的就是他爸，根本不用打，只要他爸不给他一毛钱，他啥事都没辙了。

    散伙后肖合往家里走去，他家住在郊区，所以选择邻近郊区的中学上课。每天路上来回要许久，正好经过学校不远处那条堕落街，日子久了，慢慢认识了那条街上的j哥，j哥是那边红灯区的一个管事的，他希望自己将来能有j哥那么风光。肖合踢着路上的石头想了想，要不了两年，他身体就会更能打。

    前面再走段路就是自己家了，因为邻近出市的公路，这边路上人不多，家里老娘出去上夜班不知道多久才能回，肖合娘老子从来不管他，不过终归会留点剩饭剩菜在那。他已经饿极了，想着吃两口混个饱，然后如果有心情，就去找j哥耍。

    咦，等等那人是谁，好像有点眼熟？

    肖合看见前面有个人背个包蹲在街角的阴影里，双手在干些甚么，看背影有点像班上才认识的那个傻x，记得好像是叫——言兹？

    他走到不远处，侧面瞅了瞅，可不就是那家伙了，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在做啥？昏暗的街灯有些看不清楚，肖合走到前去，眼睛顿时一亮，那可不是大红钞吗！那傻x居然在这玩大红钞，居然还傻了吧唧的玩纸，他有病吗？没来得及想许多，大喜之下的肖合赶忙走上前，就要一脚踹倒，把钱抢过来。

    言兹握着手中本来是中午用来充饭卡的钱，先前一路跟着肖合的他，知道肖合已经开始走了过来，心底莫名开始发抖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是否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开始决定好的事情，他绝不会改变主意。

    猛地一咬牙，他扭头看向肖全的方向，却见一只脚狠踢过来，直接把自己踹翻了个跟头。

    “嘿，小混蛋不错啊，捡到点钱，居然晓得来交账了····你敢跑！”

    言兹没命地跑了起来，这一带他不算太熟，但很清楚离开大道往田间跑就是去郊区山上的路。肖合有点后悔开头没逮住对方，随即不屑地笑了一声，放开手脚追了起来，他块头比言兹大太多，速度更是言兹没法比，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打定注意到时候要给言兹好看，非得卸他几颗牙不可。

    言兹开始拼命了，两人放开手脚在道上跑，言兹一看旁边是农田，直接往下跳去。肖全在道边踟蹰了好一会，看着言兹越来越远，气得骂了十几遍脏话也跳了下去，在他看来，今天这身衣服就是言兹弄脏的，逮到后要他把自己这个月的衣服洗上十几遍才解气。

    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下去，农田的道不是太好走，肖全没像言兹那么拼命，又爬又跑的。不知为何，后来干脆不再跟得那么紧，拿出手机照明左右看看，小心看着路在后方追着。言兹眼镜坏了一边，天黑又看不太清，摔在沟里一两次终于被肖全追上。

    “拿出来！”肖全也累得半死，骂人也不想骂了，说完这句就撑着推在那休息。在他看来眼前的软脚虾是被吃定了，想到今天可以白得大红钞，就忽然一阵火热。

    此时两人已经走离了大路极远的一段距离，虽然还能看到大路上微亮的路灯，但眼前已是郊区人迹罕至的山脚。稍微休息了一会，肖全就用手机灯光照着靠了过去，言兹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肖全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还以为你小子有什么埋伏，呸，软脚虾就是软脚虾，再不拿出来，老子揍死你！”肖全得意洋洋地，猛地上前一蹲，拽着言兹的衣领，另一只手伸手就要去掏口袋，他已经想好今晚可以去干嘛了。

    “你废话真多啊！”

    那瞬间，言兹猛地一抬头，有什么一闪而过。

    “啊——嗬嗬！”肖全惨叫一声，然后便一声闷响，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地大声叫起来。胸前腿上破开了大道口子。

    “我不是软脚虾！”言兹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手电，照着肖全，颤颤地站了起来，再次一刀砍在肖全脚腕上，发现没砍太准，然后趁着肖全在地上滚来滚去时在他四肢关节处用力各补了几刀。

    肖全疼得几乎失去理智，只剩下惨嚎，言兹从包里掏出一根一头缠得极厚，嵌着几块剃刀刀片的短木棍，那是他在网吧前等待的时候找旁边店子买来工具做的。如今肖全的手脚都使不上力，他直接拧着对方的脑袋，拼尽全身力气，把木棍插进对方嘴里一边旋一边拧了进去。

    “啊啊···呜呜呜呜——”伴着流淌不断的血水，一连串被闷住的惨叫传来。刀片将他的嘴巴里面搅了个稀烂，这般从未品尝过的疼痛将肖全折磨得几乎要晕掉。

    “再说一次，我不是软脚虾啊！”夜色中，言兹瘦小的身躯藏在阴影里，声音不大，却混着压抑的兴奋以及浓烈的血腥味，显得无比狠辣。

    “你毁了我妈妈留给我的眼镜！”眼睛里满是血丝，言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仇恨与复仇的快感不断涌了出来，让本来几乎脱力的他再一次找回身体的力量。

    “所以——”

    肖全还没有痛昏过去，他惊恐地看着那对手指慢慢地摸到了自己的眼睛上，然后一点点地陷了进去。

    “唔——唔啊——”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兹感受着那难以形容的湿润，以及不断涌出来的鲜血热度，他把指头深深地陷进去，瞪大眼睛用力一扣，把它扣了出来。“唔嗬——”

    “这一只，算我眼镜的报偿。”

    惨痛下，突然，不知从哪得到了最后的力气，肖全硬是举起了几乎不能动的一只手，在言兹脸上狠狠挥了下去，擦出了一大块血印差点就伤到了言兹的眼睛。言兹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几乎呆住，随即惊怒地一刀捅在了肖全手臂关节上。

    “你打我？”一股强烈的怒气升腾起来，他没想到这家伙这样了居然还敢打他。“你这个渣滓竟然敢打我？”随手一捏，他抄起道边的一个石块，然后猛地砸下——

    “要你打我，要你打我，要你打我··言兹一下一下的砸着，拼尽全身力气砸在肖全的脸上，伴随一声声闷在口中的惨叫与击中肉体的闷响，那平日里被压抑在小小身躯里极少显露的某种情绪，终于随着压力彻底释放了出来。

    “砰砰砰砰砰”

    “去死啊——！”

    “啊啊啊啊啊啊——”

    夜风吹来，空气中逐渐弥漫起越发浓烈的血腥味。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越来越慢，直至重归寂静···黑暗中的未来不知会迈向何方，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脚，一些东西已不知不觉沉寂下去，而另一些东西，或许才悄悄开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