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你好啊。”门外看守的人道。
“刚才张道爷让我给您送来一壶酒,他说李道爷在值班,他特表慰问。”幼虫的声音天真无邪。
“这个臭家伙!明明是他和我一起值班,他自己跑去看比武,放我在这里替他当冤大头!还特表慰问,慰问个屁!他以为他是谁呀?”这位李道人看来是气得不轻,竟口出粗言。
“嘿嘿,张道爷说了,这酒是从他特意从招待客人的酒里偷出来的,让李道爷喝了消消气。他说一会儿再让小人送菜过来。”幼虫笑道。
“哼!这还差不多。给我吧!”李道人接过酒,喝了几口,咂咂嘴道:“好酒!比武开始了吗?”
“没呢,两位老掌门正在说话呢。”幼虫道,“道爷您喝完了我再帮您找张道爷要去。”
“太好了!”那李道人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壶酒全喝光,说道,“去吧,再去打一壶来!真是好酒。”
“好咧!”幼虫接了酒壶,转身跑远了。
过了不一会儿,只听扑通一声,门外的李道人倒地不起,响起如雷般的鼾声。
幼虫的脚步声又快速地由远及近,接着一阵衣物悉索之声,随后是金属碰撞之声,紧接着门一开,一道强光从门外照进来。
“大叔!你还好吧?”幼虫笑嘻嘻地问道。
“你这小子,是不是用蒙汗药迷倒了这位师兄?”熊烈初时只是纳闷,等李道人睡倒了,他才醒悟过来。
幼虫笑道:“嘿嘿,这不是为了救大叔你吗?别废话了,快出来吧!被人发现就糟了。”
熊烈虽知这样不好,但他想看公孙羽比武,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幼虫走出禁闭室。
松云门下众人都去比武现场观战助威,所以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比武场设在主峰半山腰的一处广阔平地上,这里本来是松云弟子的练武场。两人悄悄靠近,离二十几丈远时,熊烈拉住幼虫,躲在一片灌木丛后面观看,生怕靠得太近被松云子等人发现。
只见松云门几乎全派都到齐了,几十件天蓝色的道袍聚在一起,就像山坡上积了一池秋水,映射出天空的影子,蔚为壮观。蓝天的边缘漂浮着一朵白云,正是掌门人第十五代松云子的白色道袍。松云子在主位落座,身前支着几张桌案,上面摆满了招待客人的酒菜果品,身后四张椅子上坐的是松云四长老,其他小辈弟子一律在身后和两侧垂手站立,拱卫着掌门人和四长老。
客位上坐着的是一名红袍老道人,大红的道袍像是一朵奇艳的大花开在湖边,又像一片火烧云挂在天际,在场所有人中,要数他最为引人注目。这老道人也是须发雪白,但看面容似乎比松云子年轻几岁。熊烈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第十五代灵芝仙了。在他的身后,昂首挺胸站着四名年轻道士,都穿着墨绿色道袍。仙芝派虽然只有五人,但气势颇大,和松云门隐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八月金秋,山上凉风习习,吹得草木飒飒作响,但熊烈真气深厚,耳力过人,所以众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位掌门之前已经谈了半天,不知说些什么。这时熊烈从半截听来,是松云子正在讲话:“……徐道兄今日前来,可是为报当年的一剑之仇吗?”
熊烈听方华说过两位掌门年轻时曾有过较量,现在听松云子的语气,似乎那次是他赢了。
那红袍的灵芝仙也不着恼,呵呵一笑道:“当然不是!当年你我都修行未成,那些小儿间的争斗又算得了什么?早忘啦!三十年不见,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神采飞扬的卓云绝卓道兄,如今已经是年高德劭、鹤发童颜的第十五代松云子啦!今日的比试,可不再是当年咱们俩人之间的个人胜负之争了。这次比的是仙芝和松云两派的实力,争的是仙芝和松云两派几百年的荣誉!想必卓道兄还没有忘了祖师爷的遗志吧?”
包括熊烈在内的许多松云弟子,都不知道掌门人的本名叫什么,这时才从灵芝仙口中得知,松云子原来叫卓云绝。松云门历代门人名字里带松鹿鹤云四字的甚多,并不讲究避讳先人的名字。
灵芝仙称松云子“鹤发童颜”,可众人都看得出来,松云子“鹤发”是“鹤发”了,“童颜”却不见得。他修为虽深,但长年忧心忡忡,脸上皱纹纵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得多。其实他比灵芝仙还要小两岁,但从面容上看反而是灵芝仙更显年轻。
当年卓云绝和徐御风是两派年轻一辈中的佼楚人物,两人曾私下比斗,结果卓云绝以一剑之优险胜。他当时二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不可一世的年纪。今天灵芝仙说他年少轻狂,似褒似贬,个中意味只有当事人清楚,旁听者谁也猜不透。
松云子道:“贫道忝居松云掌门之位,祖师爷的遗志自然不能忘怀。只是近年来贫道年与时驰,意与岁去,反思少年时种种争强好胜的行径,常自汗颜。我等出家人本应清净为怀,虚空为本,奈何为了世间虚名而耗费十几代人的心血呢?”
灵芝仙仰面大笑:“哈哈,好一个清净为怀,虚空为本!卓道兄嘴上说得轻巧,其实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整日价眉头深锁,你看你眉间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
他这句话,说得两派弟子很多人掩嘴而笑,松云子弟生怕掌门人生气,刚笑出来马上又强自止住,可四名仙芝弟子中却有两人哈哈地笑个不停,惹得松云弟子怒目而视。
其中一名仙芝弟子转笑为怒,大声嚷道:“怎么了?你们可以笑,我就不能笑了?”这人中等身材,长方脸膛,白净面皮,这时却因先笑后怒而涨得通红。
“阿九,不许无礼!”灵芝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哪个弟子,当即喝止。
“师父,这不是我无礼,是你害我的。你明知道我听了笑话就忍不住要笑,还要讲笑话!”那名叫阿九的弟子似乎并不畏惧自己的师父,竟然出言反驳。
众松云门人见他居然当着两派众人的面顶撞自己的师父,当真是胆大包天,无礼之极,不过这出的可是仙芝派的丑,所以又有几人笑了起来。这次笑得就不像刚才那么遮掩,而是肆无忌惮地纵声大笑。
“你看!他们也在笑!为什么不让我笑?”阿九怒道。
“咳!”松云子一声清咳,松云门人收声敛容,个个肃然而立,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笑声突然爆发又嘎然而止,只剩下阿九一个人的大嗓门。
“哥哥,你闭嘴吧!别丢人现眼了!”另一名仙芝弟子低声说道。熊烈注目观瞧,这才发现说话的这人和那个阿九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两人眉眼口鼻、身材服饰无不相同,只是神情迥异,那个阿九直眉瞪眼显得怒气冲冲,这人却面如寒霜,十分冷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