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就在奇怪天花板上装那么多栅栏窗是什么意思,而现在答案自己出现了。
这些栅栏窗中的一个突然打开,一个黑影从中掉了出来,落地时抖落了一身的灰尘。
那是一只站起来恐怕能到我膝盖高度的巨型老鼠。
我喊了一声“当心!”本是想提醒身旁那个人,然而这一声喊叫反而让那只耗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自己身上,它用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突然向我急速冲来。
我侧身一闪,老鼠扑了个空,我趁机挥动手中的撬棍砸了下去,结果也被它闪过,撬棍砰地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引得远处那几个女孩好奇地朝这边望过来。这只耗子就像是在斗牛一样冲到了我们的另一边,然后转过身继续与我们对峙着。
“这耗子个儿真大!”身边的家伙啧啧称奇。
“小心点,这东西好像还挺灵活。”我提醒道,但身边的人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放心,交给我。”
“……好吧,你看着办。”我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觉得训练中心里的生物不管看上去多可怕,实力恐怕也只限于陪练沙包而已,就让他自己上好了。
“记住,别硬来,先躲开它的进攻然后——。”
我话音未落,巨鼠便猛地朝那个人冲了过去。我开始怀疑这死耗子难道只会横冲直撞么?
那个人同样轻松地闪过了这一扑,然而他却并没有像我一样挥舞棍子,而是顺势飞起一脚踢在正从自己身边划过的巨鼠的屁股上。
巨鼠与他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一个腾空而起然后重重摔落在地,另一个则抱着脚边跳边骂:
"这耗子的屁股也太他〇的硬啦!"
我尴尬地瞥了一眼远处正看着我俩窃窃私语的那几个妹子,握紧撬棍朝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似乎是被摔傻了的巨鼠走出几步,准备一击了结它。
然后我就看到它猛地翻身朝机器人把关的出口逃窜而去。
这东西居然还会装死!
它逃命时的速度似乎比搏斗时还要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逃出了我俩的攻击范围,窜到了守门机器人的面前,然后沿着本是来阻挡它的那根铁触手爬上了机器本体。
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机器人此时立刻变得手忙脚乱。它的外壳密封性并不是特别好,仅我肉眼能见的就有好几个钻进去的缝隙,而一台精密的机器若是被老鼠钻进去了,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几根触手齐上想把自己身上那只耗子给拍下去。只是这只已然慌不择路的耗子反应却愈加机敏起来,一时竟闪过了几次攻击,径直爬到了机器人的头顶:那里是弯曲度有限的机械臂所不能触及的盲区。
见鬼了,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只耗子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也许我该去帮忙把它从机器人那光滑的金属脑壳上戳下来?但是那些到处乱挥的机械臂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然后我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了过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咣当一声砸在那个机器人的头顶,正忙于应付不断摇晃想要把自己甩下来的机器人的大耗子终于没能躲过这飞来一击,应声落地。
几乎是在巨鼠落地的同时,机器人便将机械臂中最粗的一根对准了它,愤怒的火舌——如果这台机器真的明白什么叫愤怒的话——随即从这根机械臂的末端迸射而出。
一阵急促的枪声过后,战斗结束。屋子里仅有的两位女士听到这声音立刻夺路而逃,只剩下我们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还在冒烟的巨鼠尸体被一团金黄色的光粒所包裹,并在随后与这些光粒一同消散。
"这就完了?"身旁那家伙啧啧称奇,"虽说有点胜之不武,不过至少那铁家伙可以让我们……哦。"
我们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几乎是在巨鼠的尸体消失的同时,那个机器人就调转枪口,对准了我们。
"靠!"
我猛推了那个人一把,两个人立即玩命向走廊尽头的铁门窜去,机枪在我们身后的墙上留下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弹孔。
枪声停歇,我以为它子弹打光了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到它机械臂末端的武器变成了霰弹枪。
“分头跑!”那个人突然朝我喊道,然后就立刻冲向与我们刚才所跑的相反的方向。
问题是……那边不是出口啊!
情急之下我决定先不去管那个家伙了。我注意到,需要同时对付两个分散的对手的机器人似乎思维有些混乱,就在它愣神的当口,我立即再次撒丫子向出口跑去。
然而这一举动反而让它下定了决心先阻止我再说,之后我便不得不再次狼狈地躲过枪林弹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人影一个箭步冲到了机器人的跟前——那是它机械臂端火力的盲区——然后把手中的撬棍插进了这个机器大概是头部和身躯分界的一个缝隙里用力搅了几下。
如此简单粗暴的动作随即起到了神奇的效果。这台机器的内部线路似乎是被彻底毁掉了,这坨铁疙瘩身体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就这么在我们眼前直接瘫痪掉了,只有一个微弱的扬声器传出的声音让我知道它还没彻底变成废铁:
“警告:机体受损,判断系统严重受损,自动修复流程开始……”
在它自动修复的这段时间里,我叫上那个人急匆匆地从走廊另一端离开了这个房间。
“怎么回事?”确认了那个机器人没有在修复完毕后追杀过来之后,那个人心有余悸地问道,“那鬼东西又是哪条线搭错了,居然朝咱们开枪?”
“确实是出错了。”冷静下来后,我已经猜出了导致刚才情况的大概原因,“那个机器人对攻击目标的优先级判断方式应该是以受攻击的次序排列的,所以即便你用撬棍砸了它一下,它还是优先把落地的那只耗子干掉了。”
“是这样,然后呢?难道它把咱们也视为攻击来源了?”
“应该是这样,它刚才不是说自己的判断系统坏了嘛,所以在老鼠死掉之后,他的一部分认为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应该放我们通过,所以打开了铁门。而另一部分则认为应当把所有对其造成伤害的人,比如拿撬棍砸在它脑袋上的人,一起清除掉……”
“用开枪的方式?”他问道。
“……用开枪的方式。”我回答。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机器人还真是不靠谱。”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
“唔……你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怔了一下,脑海中急速回想刚才是不是说得太多说漏嘴了?在确认并未明确透露自己之前的经历之后,我立刻摇摇头掩饰道:“没有,我也是新来的。”
“这样啊……”他有点失望地看着我,“我觉得你知道的挺多的啊。”
“嗯……关注过关于这地方的一些消息而已。”我心虚地笑了笑。必须得把话题转移走啊,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努力装作漫不经心问道:“你的名字,yunxiao是哪两个字?”
这回轮到他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叫这个的?”
我敲了敲脑袋,“这叫平视图形界面,你把视线落在一个人身上超过三秒就能看到了。”
出于对真实性的还原,常驻于我们视线中的只有左下角的生命、体力和经验三个带数值的分别用绿、黄、蓝色表示的长条、正下方一条表现为一根刻度尺的指南针雷达、以及右下角的弹药剩余量和武器耐久度指示器,其余的东西都被放进了左手腕上的拼盘中,而视线停留三秒显示姓名则是便利功能之一。
看着他盯着我那"不明觉厉"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超纲了。
“云南的云,逍遥自在的逍,以前我一直都用这俩字做id,不过在这儿用不了汉字这个拼音也没啥诗意啊。”他边走边说,“你呢?siyao……yao不会是逍遥自在的遥吧?”
“确实是,si是司机的司。”
云逍突然乐了,“好么,逍遥自在,四个字咱们占了俩,这也算是缘分吧。”
“算是吧……”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等会儿我就去找我的那几个哥们儿,找到他们以后,你跟我们一起去荒原吧,人多的话力量也大。”
“嗯……谢了,不过我还是习惯一个人。”这一次我倒是没有犹豫,说出了这句以前用键盘敲出过很多次的话。
“不来吗?在我以前呆的那个游戏里如果出门没几个伴儿啊基友什么的而是自己一个人行动的话可是既无聊又危险的——好吧,谁知道荒原会怎么样,独行侠有独行侠的乐趣也说不定。不过要是哪天你一个人玩烦了,我们随时欢迎你呦。”
我只得随口答应了下来,然后继续“话说回来,你那几个基,不是,朋友,没有跟你一起来么?”
“有啊,而且他们来的还比我要早。”说着,我们又走过了一个转角,“我嘛,在外面是个编辑,天天催稿如催命的那种,你知道的。因为外面的事儿拖延了一会儿才进来,那几个家伙应该已经到了,不过我还没联系上。”
“他们也是编辑?”我问道。
“各行各业,什么人都有。不过都是好人就是了。”他答道,“这终末灵境里又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手机呼过去问他们的id是啥。”
别说,这好像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缺陷呢。
我们两个扯着些有的没的一路走过去,最终在一扇比掩体里的其他同类大了一圈的铁门前停下。目的地到了。
当我站在铁门之前时,它便随之向一边滑开,露出门后那被六面墙壁围起来的非常宽敞的大厅。虽然这座大厅甚至比刚才那个训练中心大了数倍有余,我视线所及之处却全都是42号掩体的居民们——这场面目测少说得有两万人。然而在容纳了这两万人后,这座位于地下的大厅竟依旧没有显得太过拥挤,真是神奇。
“喔,好多人啊。”云逍惊叹。
这只是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数的一小部分罢了。我点点头,却并没有太过惊讶。
出于分流人员的原因,所有人都会被随机分配到分布在荒原上不同位置的许多地下掩体之中,42号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至于其他人身在何处,在不同掩体的人相互见面之前,就只有天和赵平弦知道了。
云逍告诉我,他打算去看看这一大群人中是否有自己要找的朋友。看他态度坚决,我只得告诉他就算找不到也不要紧,说不定是在别的掩体里,以后总会碰上的。
“就此别过。”在用拼盘相互确认身份建立联系之后,他向我告别。
云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我看了看周围,想要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人,继而立刻意识到这想法有多不现实——看看我自己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我敢肯定,即便是老姐在我面前,她也不会认出面前这个长相粗野的男人就是她记忆中那个小时候经常被人误会为是她妹妹的老弟。
于是我开始观察起这间大厅本身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正方形的大会场,会场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玻璃罩,椅子则排列成以玻璃罩为圆心的三叶扇形,大厅的四壁都是由许多块屏幕组成的巨大幕墙,大部分屏幕目前处于关闭状态,看上去与一般的玻璃无异,而剩下的正循环播放着荒芜之尘从公布以来的数部宣传片。
说不定一会儿赵平弦就会出现在上面?我想象了一下这数以千计的屏幕里同时出现赵平弦那张有些瘦削的脸的情景……那可真是像极了某些反乌托邦科幻里的场景。
四周到处都是三五成群扎堆闲聊的人。我从墙角的自动售货机,或者说自动出货机(因为不收钱)中搞到了一瓶汽水,然后找到了一个座位坐下,观察起周围。
我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半球形玻璃罩上,玻璃的透明度很高,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甚至都很难发现那里存在着这样的一个东西。
它是干什么用的?
这样想着,一瓶汽水很快就下了肚。作为瓶装饮料,这东西的味道很像是那种自家夏天无聊时老姐配出来的橘子汽水,只是少了一股亲情的味道——好吧说白了就是汽儿不太足。我把空瓶子扔回了出货机里,而那枚表面上印着厂名“504”的瓶盖则留在我的手中。
把瓶盖留下的原因很简单,这枚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乃是荒原上与金银并列的硬通货之一。我一直想不通这在经济学上到底作何解释,也许仅仅是在向多年前某个题材类似的电子作品致敬也说不定。总而言之,既然规则如此,我也只好入乡随俗。
我伸出右手握紧瓶盖,当我确认了要将这瓶盖收起来的意愿之后,右手中的瓶盖随即消失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见证奇迹的时刻,作为拼盘终端的一项重要功能,每一个戴着这个东西的掩体人都拥有一个能够储存一定重量与体积的物体的随身空间。虽然它装不下什么大件物品,但却能有效地帮主人减轻大包小包的负担。
我打开拼盘,看到自己的货币储备从0变成了1,退回主界面时,时间显示为“12:552037/4/11六ad”,荒芜之尘是在上午十点对外开放的,根据测试时的经验,掩体与荒原之间的大门应该会在服务器开放三个小时后打开。
也就是说,属于我们的故事,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确认了这些后,我将注意力转移回周围的环境中,但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后来想起这一瞬间时,我确信如果当时没有那么故作熟练地只是简单扫了一眼拼盘的屏幕的话,应该马上就能发现问题的严重性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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