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 043

    方正同到底是个年纪不大，也没经历过大事的孩子，在冉飞飞脸上拍了两下不见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没人控制的皮筏顺流而下，好几次险些撞到两岸的巨石上。

    附近的人被他的哭声吓坏了，再看看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女人，都明白是出事了，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兵分两路，水上小分队负责救援，岸上小分队负责接应，很快将方正同和冉飞飞接到岸上。

    急救人员以为冉飞飞是单纯的呛水晕厥了，立刻给她做心肺复苏，敲打了半天也没反应，正想进行人工呼吸，被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方正同拦住了，“我姐脑袋受过伤，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她头上了。”那么多人落水，只有冉飞飞一个晕厥，想也知道不太可能是呛晕的，这阵子顾言每天都提醒他照顾冉飞飞别让她过度兴奋，尤其不要碰到头，刚才情况那么混乱，两岸又有很多石头，要是撞上了……

    越想越害怕，方正同下意识在身上划拉，想找手机给方季铭和顾言打电话，可也不知道穿救生衣的时候把手机塞哪去了，半天也没找到，急得又哭了。急救人员被他那样吓得不轻，负责人当即拍板送人去医院。

    度假村位于郊区，离市区有段距离，叫救护车来回会耽误不少时间，所以负责人亲自开车载着冉飞飞和方正同去医院，车都开出去老远了，负责人才发现后座上抱着伤者的大男生有点眼熟。

    等冉飞飞被医生推进急救室，负责人才试探着问方正同：“咳，请问，您是方少爷吗？”

    方正同呆愣愣坐在长椅上紧盯急救室的门，讷讷地点头。负责人嘴角抽筋，急忙跑到走廊边上给方季铭打电话。

    彼时，千里之外的方季铭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取行李就接到了负责人的电话，负责人扭捏半天才把水上乐园发生的意外说出来，并告诉方少，方正同是当事人之一。

    听说和方正同一起的女性游客晕厥入院，方季铭的眼睛立刻瞪圆了，整个度假村，他家小弟也就认识冉飞飞一个女人，难不成冉飞飞又出事了？真想把负责人骂个狗血淋头，然而却没那个心思，方季铭立马挂断电话，给顾言打。

    顾言正在开会，见手机屏幕上亮起“方季铭”三个字的时候还挺讶异，接起来听了一句，顾老板的脸色就变了，当着几十个公司高管的面狂奔出去，孙高远反应最快，吩咐大伙中场休息，急忙追出去查看情况。

    得知冉飞飞昏迷送进医院，顾言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剧烈的鼓动抽光了他脑子里全部的血液，也带走了他敏锐的思维能力。一路冲进车库，里面停着那辆做完保养昨天才被送回来的劳斯莱斯，顾言坐进驾驶位，两眼通红就要启动。

    孙高远还是头一回见顾言这副样子，生怕老板半路出事，赶紧把他撵到副驾驶，由他开车送顾言去医院。

    顾言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已经结束了，实际上冉飞飞的情况根本不用急救，只是医生不了解病患的情况，送她来的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头部受过重创造成失忆，所以检查的比较细致，得出的结论是冉飞飞的头部的确再次遭受重击，虽然表面没有伤痕，但内里有出血点，量不大，具体影响得等人醒了才能确定。

    孙高远去给冉飞飞办理住院手续，顾言低气压地跟着冉飞飞进入病房，一言不发坐在床边，一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另一手扫开她额前湿着的头发。几小时前，他俩还在饭桌上讨论晚上吃点啥，这阵子忙于工作疏忽了她，正想晚上吃顿好的补偿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再次住院。当听医生说她的脑部又有细小的血管破裂出血时，他的心都不会跳了，初遇时，她就因为头部重创造成淤血，进而失忆，后来掉进游泳池，她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是他永远忘不掉的噩梦，顾言完全不敢想这一次，冉飞飞会承受怎样的痛苦，又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顾言沉默的样子太可怕，也在担心冉飞飞的方正同愣是连话都不敢说，坐立不安地站在病床另一侧。其实等待急救结果的时候，他想给父母和姨妈姨夫打电话，冉飞飞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得让家里知道信儿，可方季铭千叮万嘱不要惊动冉家，一切由顾言处理。

    这是他姐，怎么能让个外人做主！方正同嘴巴噘得老高，不过他从小就听方季铭的话，既然他哥这么说，他再不情愿也忍着没通知家里。

    孙高远带着一堆票据进入病房，差点被超低的气压憋死，偷瞄了顾老板几眼，明智地把灯泡小弟拉出病房。

    方正同挣扎着甩开他，没等重新推开房门就又被孙高远拦住了，拍拍比自个高出小半个头的年轻人肩膀，孙高远语重心长地劝着：“小伙子，听哥一句劝，别进去了，你没见我们老板那脸拉得老长吗！”

    方正同气鼓鼓瞪他：顾言脸多长跟他有啥关系！

    孙高远痛心疾首，就差在方正同脸上写“孺子不可教了”，“你想想，我家老板娘可是跟你出去玩出的意外，现在老板娘躺在那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你这时候进去不是触我们老板的霉头吗，他满肚子的火不得全发泄到你身上啊！”

    方正同不服不忿的小脸顿时垮了，他也没想到玩个漂流都能出意外，他们明明都渡过险滩了，咋还能出事！接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孙高远刚才说的是“老板娘”，他姐，啥时候成老板娘了？

    安静的病房里，顾言把发热的脑袋埋在冉飞飞的腰侧，两手死死抓着她的手。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如瓷娃娃般躺在床上，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她不该这么脆弱，她应该是活力四射，古灵精怪的，天地那么广阔，那才是她展翅放飞的天堂。

    可能赶过来的路上急得过了头，加上最近睡眠时间少，此时顾言的额头碰到病床，立即觉得有点晕，恍惚间，他做了个梦，梦见冉飞飞醒了，正冷冰冰地看他，像不认识他一样。

    被噩梦吓醒，顾言一个激灵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上的人，冉飞飞没有睁眼，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过。抚了抚她发白的脸，顾言内心五味杂陈，如果梦境成真，冉飞飞真的不认识他了，他该怎么办？

    他和方正同不一样，他和她原本没有交集，是因为她出了意外才机缘巧合住在了一起，从互看不顺眼到情愫渐生，两人间产生了深深的羁绊，他从十足的工作狂变成了也开始幻想恋爱有多甜蜜的傻小子，每天看到她就会身心愉悦，再难的事都不皱眉头。

    曾经想要把她困在身边，即便她想离开他的生活也要用最霸道的方式留住她，可现在，顾言的心里没底了，如果她真的不记得他，真的忘掉了他们之间的所有，他再强求她留下来，意义何在？

    深深地陷在痛苦的纠结中，顾言闭了闭眼，有两颗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再睁开时，毫无准备地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顾言一惊，随即既欣喜又有三分忐忑地问着：“飞飞，你醒了？”

    冉飞飞面无表情地看看他，目光缓缓下滑，落在他俩相握的手上。顾言紧随她的目光看过去，说不上出于怎样的心里，触电般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