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少年行 第五章

    方正言正色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言，有所不言！”他浑身正气凛然，加上身具半条文脉，言语之间隐隐有浩然之气，说出来的话气势非同一般，虽然无法和有一整条文脉的人相比，但依然把小胖子方正德吓得连连点头，闭上嘴巴不敢再乱说。

    方正言见小胖子老实了，这才蹙眉对方长命道：“自你被关起来那日，方义就不见了；这些日子府里也有派人去找，可一点线索没有。”

    有个红脸少年插嘴道：“说不定他怕长命哥报复他，便连夜跑了！”

    方正言摇头道：“应该不会。他因长命之事此番更深得方三信任，而方三则不喜长命，他明明稳占上风，为什么要跑？”方正言在方家行二，因为修习圣人之道，素来厌恶方三少爷的为人，故此连“三弟”都不肯叫，只称之为“方三”。

    再者，他的衣服、银子都没拿走。以他的为人，若想逃，这些东西会不带走吗？”说完看了方长命一眼，目光中似乎颇有深意。

    方长命心中一凛，暗道：“正言不愧是身有文脉之人，看人看物远比普通少年深刻地多——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抽丝剥茧，剖析入理，这是身具文脉之人所具有的最基础的能力之一。文脉越多，能力越强。幸好方正言如今只有半条血脉，若是修出三条文脉的“秀才”，普通人想要隐瞒事实就很困难了；如果达到了六条文脉，成为“人才”，则能一眼看穿事情的真伪，想掩饰都不可能，这才是文脉真正的可怕之处。

    小胖子方正德和周围几个少年也都是一脸不解。他们都是身无血脉的普通人，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正言沉吟不语，心中闪过真真疑惑。以他身具半天文脉的资质，只能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想不通。小胖子方正德则是个夯货，敲了敲脑袋笑道：“要我说，想不通就不必再想。那方义究竟怎样，与我们何干！长命好不容易逃过这一劫，应当好好庆贺一下！”

    周围几个半大小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纷纷叫嚷道：“正当如此！”

    方正德得意洋洋道：“待俺去偷些牛肉，前些日子祭祖剩下不少，我眼看着被厨娘放在地窖之中。”

    那红脸少年笑道：“长命，虽然我等这几天也偷偷给你送了点吃食，想来也仅可果腹。我父昨日打渔归来，收获颇丰，且待我偷出鲜鱼数条，好祭尔等五脏庙！”

    连方正言也不再摆着一副正气凛然的面孔，微笑道：“我那里倒有些前些日子父亲赏的果酒。”

    众少年皆欢呼，越好在村外河边相见，然后纷纷四散，弄吃食去了，只剩下方长命独自在房中，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忐忑。

    “方义不知所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越不安，只觉得头顶如同悬了一把利剑，放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然而此事太过蹊跷，就算身具九条血脉的“地才”，甚至是身具一条“天脉”的“天才”前来，也未必能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虽然这事实在扰人，但朋友们的好意不可违，他脚下不停，匆匆向河边而去。

    到了河边，几个早到的小子早就闹腾开了，脱光了赤/裸/裸跳到河里比赛扎猛子。过了一会儿众人齐聚，吃喝了一通后，除了方正言不肯脱衣下水、小胖子方正德天生怕水之外，余者皆光溜溜地在水中嬉戏。

    方长命裤子上满是血污，又在柴房中关了几日，此时早已经浑身发痒，见小河中波光粼粼，潺潺有声，连衣服也不脱，直接“噗通”一声跳了进去，游鱼儿似的一个猛子扎地老远。众人里他的水性最好，红脸少年发一声喊：“抓住他！比比谁最快！”一群少年轰然应声，纷纷潜入水中，嬉闹去也。

    岸上方正言望着水中众少年微笑不语，他过几日就要去参加县选，一旦过了县选，就成为“县才”，或在县里任小吏，或到府学之中继续求学，再修文脉，这种轻松快乐的日子恐怕所剩不多了。小胖子方正德则因为惧水，心中艳羡，却只能在水边大喊大叫助威，却不敢离得稍近。

    众人正嬉闹之间，忽听小胖子一声大叫：“哎呦！”却见他脚下一滑，竟滑入水中！众人吓了一跳，都知道他不会水，不过也都知道河岸处并不深，淹不死人，也都没有太紧张，嘻嘻哈哈地没当回事。

    彼时方长命正潜在水中抓鱼，却忽见一条丈余长的影子从眼前疏忽而过，以为是条大水蛇，不由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却见小胖子在不远处落进河中，腿上正缠着一根粗壮的蛇尾，在水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泡挣扎。方长命定睛一看，原来那一丈来长的东西竟是条极为粗壮的大青蛇！细细一看，它竟生有四足，足上还有一寸来长的弯弯利甲，看起来很是吓人。

    方长命大惊，眼看那蛇已经张开大口，想叫旁人已经来不及，连忙放开手中鱼儿，双腿用力一蹬河床，贴着河底离弦的箭一般游了过去。他心知这么大的蛇，又是在水中，力气必然奇大，决不可和它正面交锋，于是从河底顺手捞起一块锋利的尖石，准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幸好此时小胖子挣扎时提起无数泥土，把河水搅得一片浑浊，可见度不高。而那大青蛇全副精力都放在小胖子身上，冰冷的眸子之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根本没想到有人敢蛇口夺食。

    小胖子挣扎地非常猛烈，大青蛇虽然力巨，也被他扯得忽东忽西，竟然咬不中小胖子的要害。那蛇心中不耐，便将尾巴向河底一沉，将身子绕着小胖子圆嘟嘟的身材死死缠了上去，越绞越紧，意欲将他缠昏了再下口。

    小胖子被这么一缠，无法剧烈反抗，心中一紧张，张大口欲呼救，嘴里面的气泡咕嘟嘟乱冒。他惊惧之下，却见方长命悄悄潜到大青蛇的后方，原本已经绝望的心中之中升起一丝希望。他见方长命手中那着利石，冲他眨眼，两人是自小的朋友，打个眼色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便开始猛力挣扎，以此吸引大青蛇的注意力，给方长命创造机会。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点常识方长命还是知道的。他找准方位，趁那大青蛇不备，一手举起手中的利石，一手突然抱住大青蛇的七寸，利石划过没有鳞片保护的蛇腹。

    大青蛇正欲享受美餐，却不妨被人一把勒住，一阵剧痛突如其来，不由大怒。这青蛇不是凡物，生于东海，其父乃是一条已经修出三条龙脉、换骨成功的蛟龙。虽说蛟龙性淫，子孙无数，盖因这青蛇因天资甚好，有天生龙脉一尺，将来成真龙的可能性比普通蛇、蛟高出数倍，故而倒也收到其父的重视。这青蛇修行二百余载，已将龙脉修至两尺二寸，若再修炼几十年，至一丈便可成就一条真龙脉，有一条龙脉，便可脱胎成蛟；若能修得三尺龙脉，便可换骨成为“蛟龙”。要知其父修出三尺龙脉，花了足足千年，而它却因天生身具一尺龙脉，花了不到三百年，算得上是蛇修之中的“奇才”了。虽然越到后面越难，想要修出六尺龙脉，蜕皮为伪龙恐怕要上千年，而想要修出九尺龙脉，生龙筋，涅槃为真海龙，可能需要上万年，但已经比普通龙修快得多。没有天生龙脉，想要“无中生有”几乎是异想天开。大多数的龙修，修至六尺龙脉，成为“伪龙”已是极限，没有天生龙脉，而后涅槃成真龙者，只有在传说之中的上古时代才有。

    日前莫兰山熊妖纳妾，广发请帖，这位东海蛟龙作为离莫兰山最近的水中霸主，自然也得了帖子。这熊妖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妖，但其母白罴（pi，音皮）生有四条武脉，现为武国供奉，也算是颇有威名。白罴极为宠爱这个幺子，因此这个面子东海蛟龙不能不给。不过以他目前正在闭关修行，不便亲自前来，故此遣这得意的儿子大青蛇带了些海里的珍珠宝贝，顺着这唯一通往莫兰山的无名小河逆流而上，前去熊妖处恭贺赴宴。

    这大青蛇从未独自出过东海，它自幼颇受其族人追捧，性格桀骜。在它眼中，强者为尊，除了真龙与其父等强大蛟龙，其余皆可为食。这日路过此地，恰好府中空空，却忽闻异香，不自觉便垂涎三尺，不由暗暗惊奇，心道：“什么东西恁地香？”

    顺着香味看过去，却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人族少年。明明只是个不足五尺的小东西，可他身上竟发出阵阵奇香，简直堪比父亲从东海龙宫之中带出的御宴，让这蛇的腹中咕咕作响，只恨不得立时将他吞入腹中，吃干抹净。谁知正当它想一偿口腹之欲时，却因只顾着眼前美味，竟然被人从后方突袭，伤了要害！

    要知此蛇自幼便在父亲的领域之中横行霸道，鱼虾见了他都要自献为食，骄横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要说这大青蛇皮糙肉厚，方长命给它那一下子只不过是皮外伤，根本未伤筋动骨，但足以让其勃然大怒！这大青蛇转过头，却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绿眸少年冷冷瞪着自己，手中利石上尚有血色，不由恨极，放开几欲昏厥的小胖子，尾巴一摆，便冲着方长命恶狠狠地冲了过去。

    方长命从未经过如此险境，见这大蛇来势汹汹，心中有些慌张。余光见到小胖子已经冲到水面上呼救，知道朋友们都在附近，这才略安。

    众少年正笑嘻嘻地准备看小胖子的笑话，却忽见水中一阵翻腾，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子为何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唯有方正言心中一沉，向河边快步而去。谁知还没等他走到河岸，只闻“哗啦啦”一阵水声，憋得满脸通红的小胖子从水里冒出头来，一边剧烈喘息，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快！快！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