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众人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开始上路了。
一路上,很沉默。
萧夙依然是那副悠哉的样子,整个人的气场就与众人不同,透着一股出尘的味道,不过却是跟众人离得很远,跟她最近的也只有陆犴。
有意无意的,萧夙总是跟陆犴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以内,绝不会走远。
午后,黄昏。
转眼便是迟暮。
一路上只有那几个孩子在说话,声音很轻,也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队伍浑浑噩噩的到了阳城。
道路被清理的很干净,城内的灯光也很通明,远远便能瞧见几家灯火,空气中还弥漫着菜肴的香味,时不时传来的呼喊声,笑骂声,更是令人倍感亲切,让人莫名的安心起来。
“就到这里吧。”陆犴说完,转头便走了,萧夙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欧向也一言不发的跟在陆犴身后。
两个方向,两个世界。
徐牧林叹了口气,刚走一步,就看见昆达央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顿时愕然道:“大央,你....”
“老徐你自己保重。”昆达央高喝一声,便冲上前勾住欧向的肩膀,渐行渐远。
徐牧林眼地里一下子多了好多莫名的光彩,他的胸中涌出一阵热流,猛地跺了跺脚,咬着牙就跟了上去。
男人,不甘苟且。
温楚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来,明明可以在阳城,安定一生,明明是不想,不敢,却还是跟了过来。
又或许,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迈出这一步,就是崭新的世界。
................
黄陵莫丘从三年前开始便是真切的应了“黄”“丘”二字。
黄沙漫天,沙丘四立,沙窝之中隐隐可见城市的残骸,而这黄沙底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
黄陵莫丘,是所有人不敢接近的禁地,
站在高丘上眺望,有一线朦胧的光辉,那里便是黄陵的尽头,也是世界的尽头,小小的板块,好似囚笼,那里就是囚笼的边缘,透着冰冷的杀意。
从阳城到黄陵,若是徒步,翻山越岭足足需要半个月功夫,而当陆犴一行人来到黄陵莫丘时,已经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了。
半个月的奔波对于温楚他们来说不算太过艰难,但接下来的旅途,便是他们的极限了。
陆犴站在莫丘的边缘,黄沙扑面打来,刺痛无比。
萧夙笑吟吟的躲在陆犴身后,全然是把陆犴当做风墙了。
而这时,陆犴的脸色却突然的凝重了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肉开始紧绷,战意猛地蒸腾,而萧夙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总算特娘的到了...”昆达央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却正看见脸色难看的陆犴,他略有紧张的问道:“怎..在呢么了。”
温楚他们相继赶来,看见了风沙里一个模糊的人影。
陆犴道:“你们先离开,远点。”
他的声音和严肃,也渐渐开始泛起萧瑟的意味。
萧夙默不作声的走远,昆达央他们不明所以,但还是极其听话的快速后退。
风沙里,人影渐渐清晰。
一个男人,穿着陆犴熟悉的狩猎武装,有着一张陆犴熟悉的脸庞。
“陆犴,何苦。”
男人沙哑的嗓音在风沙中显得模糊。
陆犴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容,他道:“她没事吧。”
“只是没预料到你的进化,不算大错,你的能力也已经超乎了组织的预料,跟我回去,他们会既往不咎的。”男人如此说道。
陆犴上前两步。
这是战斗的预示。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何必这样,鱼猊很担心你,回去吧,只要有足够的贡献,可以免除种下烙印,你不是不知道。”
“教官,我不笨。”陆犴轻声说道。
他告诉他,要叫他教官。
男人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剑,丢给了陆犴。
陆犴接过,整个人的气势再上一层。
“你拿剑的样子,很好看。”
男人嘿嘿的笑了笑,说道:“这是她说的。”
一阵风沙袭来,拍打在两人身上,拍打在泛着寒光的剑身之上,拍打在他们的心上,极有韵律。
不远处,萧夙他们待在高处,静静地观望着,只是风沙挡住了视线,看的并不清楚。
“陆犴,没事吧..”温楚不安的说道。
萧夙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是他的宿命,他的颠峰之路,必是尸骨所铺。”
哪怕是至亲之骨。
昆达央挠了挠脑门,他听不太懂萧夙说的话,但他知道,陆犴有危险。
“我们...不去帮忙吗..”昆达央傻傻的说道。
欧向白了他一眼,说道:“他们的战斗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看着就好了。”
说着,欧向聚精会神的看向了前方。
两人久久未动。
只是气势正在凝聚,哪怕隔得极远,众人都感觉到了如山般的压力。
萧夙轻轻惊叹,如此战意,哪怕以她的见识,平辈天骄之中也实属罕见。
漫天黄沙盖下掀起。
风声如鹤唳。
叮。
叮叮叮叮叮叮。
金属强而有力的撞击在一起,时而擦过,时而发出刺入血肉之中的闷响。
时而停止。
萧夙轻声道:“陆犴快败了。”
众人心头一紧,暗暗担忧。
风沙中,两道人道人影快的不可思议,像是跟着风的节奏在走,随着黄沙轻舞,偶尔溅起起一阵血色的幕帘,剑光如舞台灯一般在昏暗的日光下为他们唱和,如艺术般写意的战斗。
欧向痴迷的欣赏着,萧夙撇着好看的眉头凝视着。
温楚担忧着。
昆达央和徐牧林则在发呆。
“他败了。”萧夙说道。
风慢慢的停了,像是为这场战斗落幕。
风沙中,只有一个人影站立着。
萧夙站起身,朝前走去,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近前。
陆犴一身的鲜血,伤口密密麻麻的好似经过了剑雨的洗礼。
而地上的男人,只有心脏处正缓缓淌着鲜血。
陆犴的血,顺着剑柄流淌在剑尖,最后滴落在男人的胸口,两人的血液,在不经意间融在了一起。
徐牧林瞳孔猛地一缩,随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萧夙上前拍了拍陆犴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陆犴的声音轻轻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他道:“你们先走吧。”
萧夙点点头,带着温楚他们向前风沙深处前进,温楚回过头担忧的看了陆犴一眼,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很悲伤。
待众人走后,陆犴身体沉沉的跪了下去,眼泪和血液化在了一起,开始无声的抽泣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哭。
也是最后一次。
陆犴将他的佩剑摘下,带走,随后就地将他掩埋。
两把剑,一把名为承,一把名为继。
这是他最后的礼物。
用生命,为陆犴送行。
风沙里,陆犴渐行渐远,脑海里,最后一段回忆被他狠狠地剔除。
“记住,以后只能叫我教官。”
“可是...”
“这是命令。”
“好吧....那,让我最后再叫一次吧。”
男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男孩释怀的笑了,用稚嫩的声音喊道。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