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而古奥的佛音不断在整个天界回响,在它的面前,无不生庄重之心。
佛祖来了天界,一大早,空明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对于佛祖,我存着一份敬畏之心,毕竟他是未来佛,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我总是腹诽他喜欢坐在一边,幸灾乐祸看别人倒霉,但是,既然他来了天界,我应该去见一见,特别是此刻。
我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拒绝了和空明一起去聆听佛祖的妙音。
“为什么不去?”空明惊讶,能够得见佛祖一面,是许多人毕生的荣幸。
“嗯,我慧根太浅,还是不去佛祖哪里丢人现眼了。”
空明明显还要说些什么,我连忙胡诌乱扯一通,将他打发了出去。
我之所以待在天界一直不走,很大的原因便是为了打听关于衠的消息。毕竟我回到这七万年前,为的便是衠和蘅的事情。私下里,我问了空明,他根本不知道衠在天界的哪里。权衡一下我认识的天界中人,只有君沂最有可能知道衠的事情。
昨日他说要带我逛天界,我正好可以在天界秀美的景色间,装作不经意提起,向他探听衠的消息。所以,今天的时间,我要空给君沂。
可是,我又很想问一问佛祖,我的未来会如何。在君沂的印象里,我是突然消失的,那么我是回到了七万年后,还是遭遇了不测?佛祖是不会给我答案,但只是问一问,也会让我觉得心安。
佛祖来了天界,应该不会只待一天,但他那么忙,也许只待一天呢?想到这,我后悔起来,问君沂衠的事,也不差这一天。打定主意,我站起来,准备叫住走到天承殿门外的空明。
这时,君沂却站到了主殿的门边。
“等急了吧?”他笑道。
“没。”
好吧,既然如此,还是先打听衠的事情吧。
“我们今天要去天界哪里玩?”我问道。
君沂却摇摇头,“我们今天不出去玩,我想带你去聆听佛祖的教诲。佛祖的箴言,听一听,总是受益无穷的。”
我眼睛一亮,他的话正中我的心怀。我忙说道,“好啊,好啊,天界的景色天天都在,但是佛祖不常来,我们赶紧去吧。”
说完,我便率先出了主殿的大门,走到门外,我才想起来我不知道佛祖降临到了天界的哪个地方。我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对君沂说道,“你是主人,你带路。”
“柠儿,你的样子倒是很急迫见佛祖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佛祖?”
“没有的事,我就是比较好奇佛祖长什么样子。”我是有事问佛祖,可是不能告诉你。
见君沂并不多问,我松了一口气。我发现,君沂这个人,最好的一点就是话少。我不想说的话,他不问,我不想听的话,他不说。不问不说之下,他的话就很少。我喜欢话少的人。
君沂带着我,一路向天帝平时召见群臣的大泽殿走去,佛祖今日便在此殿中弘扬佛法。
大泽殿和天承殿一样的宏伟,却更多了一份庄严与肃穆。远远地,佛音渺渺,直憾入人的灵魂深处。一抹黑影从大泽殿的偏殿内走出,化为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视线内。
我的心一颤,不由地停下脚步。那个人,是我的父君。我不去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界,也不去想他为什么会从天帝的偏殿内旁若无人地走出来。我只想着,这是我第一次,和活生生的父君,相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尽管他连一眼都没有望我,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君沂站在我的身旁,静静地。直到我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才说道,“刚刚的那个人,是魔界的魔君。”
“我知道。”我眨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润压下去。
君沂眸光一闪,却只淡淡道,“走吧。”
我站在原地没动。“君沂。”我唤他。
他背对着我站住。
“衠在哪里?”
没有铺垫,没有任何借口,我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我不该如此直接,衠和蘅,对于天界和魔界来说,都是一个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为天道祭祀,说到底,不过是牺牲生命,奉献鲜血。天界和魔界,哪一界的力量大一些,哪一界的牺牲便会少一些。立场,终究不同。
衠和蘅的存在,是天机。
君沂身姿挺拔,如冬雪重压下的松。
“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衠和蘅之间的过往如何,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能明白。现在蘅正在沉睡,即使我知道了衠在哪里,我也什么都不能做。
我清晰地听见了君沂松了一口气。
走进大泽殿的时候,佛祖刚停止讲解佛法,正在小憩。一殿的仙官、仙姑,满满当当的围坐在内。我仔细看了看,竟然没有见着空明。
许多人都站起来向君沂恭敬地行礼,只是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我,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
“这就是那个妖女?”
“就是她,云中君形容过的,你看,眉间一点朱砂,多明显的记号。她正是那个让天界下了好几天雨的妖女。”
“哼,竟然还敢出现在大泽殿中。”
“嘘,别让太子殿下听见,他可是要退了和鬼界公主的婚约,要娶这个妖女呢。”
“什么?她和那个柠儿竟是一个人?”
……
左边的两个仙官议论地声音稍微大了点,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到了我的耳里。可能是我待在天承殿的时间太多,竟然孤陋寡闻起来。没想到,我在天界会得到一个“妖女”的称号。
君沂也听见了两人的话语,他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他极具威严地扫了两人一眼,正要开口,我却抢先说道,“二位口中的‘妖女’说的可是小女子我?”
两人中长得比较好看的一个怯怯地望了君沂一眼,嗫喏道,“这……”
我的声音大起来,明显地不高兴了,“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妖界的女子才可以称为‘妖女’,我才不是妖女呢。我是魔界的女子,你要说,也该说是‘魔女’啊。”
两人干笑着,碍于君沂在场,并不敢接腔。
其他的人看着我们,小声议论着,君沂不耐的眼神扫过去,一个个闭上了嘴,各自假装没听见。
许是这边的响动惊动了佛祖,他插话说道,“原是太子殿下来了。”
君沂从两边自动为他让路的人群中,走向佛祖面前,我也跟了过去。
“佛祖有礼。”他说道。
我看着金光灿灿的佛祖,突然间明白了为何人间的百姓会信仰他了。这一眼望过去,就是一团好大的金子啊。
这么想着,我不知不觉间笑了出来。
佛祖依旧跏趺而坐,他定睛看我,“这位小施主,我佛有缘,竟然会让我们在这相见。”
其他的人自然以为佛祖所谓的“这”便是指大泽殿,但我知道,这个“这”含义并非如此简单。果然是佛祖,他竟看透了我,不点破而已。
“我佛有缘,我们还是会再相见的。”我故作高深地说道,反正也是实话,几万年后我们确实见了面。
“是的,我佛有缘。”他笑道。
“敢问佛祖,我将归去何处?”
“自会归去归去处。”佛祖慈眉善目。
我说道,“佛祖,可以说一些比较实际点的吗?”
佛祖但笑不语,反倒是坐在离他比较近的一个仙官,呵斥道,“大胆妖女,不可对佛祖无礼!”
我挑一挑眉,一连多次被别人叫做“妖女”,泥人也会有火气。
君沂不赞同地对他说道,“师父,柠儿不是……”“妖女”二字,他并没有说出口。
原来是君沂的师父,我考虑着是否要给他几分面子。
“冉曲仙官何必火气这么大?”佛祖却先开了口。
我站在一边不说话,想听一听这个冉曲仙官到底有何说法。
“佛祖有所不知,前段时间天界突然降雨,全是此女所为。现在,所有的人都在为天道祭祀,可是,她却依然逆天道而行,是可忍孰不可忍。”似是感到骂我为“妖女”,有违他的修养,冉曲改变了对我的称呼。
我倒笑了,原来“妖女”的称呼是这样来的。没想到,一时的恶趣味反而逆了天道。
“敢问冉曲仙官,何为天道?”我语气还算恭敬地问道,“或许,我的逆天道而为本就是天道所容,本就是天道之天道。”
“这……”冉曲喝道,“狡辩。”
佛祖认真想了想,笑道,“小施主说得倒也在理。”
冉曲和一众仙官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既然大家都不欢迎我,我就先离去了。”我向佛祖行礼道,“佛祖的高深妙法,只有等以后再聆听了。”
我转身便走,身后传来佛祖的话语,“小施主,天道不过莫强求而已。”
我凛然一颤,知是佛祖在提醒我什么,却一时思不到他提醒了什么。
君沂跟我走了出来,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我知他为难,一个是他的师父,一个是才没认识多久却有些喜欢的女子。
“我要去魔界。”
我对他说道。
“对不起。”
“这不关你的事,说到底也是我做了错事。”在这件事情上,若不是君沂为我承担了错误,相信我受到的就不仅是这些冷言冷语了。惩罚,是避不可免的。“我只是想去魔界看望一个人而已。”
父爱,是每个人都曾渴望或是正在渴望的。我也不例外。我想站近一点看看我的父君,听他说说话,不管他知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便是他还未出生的女儿,第七个女儿。
“我陪你去。”
我觉得意外,他这么忙,竟然还有时间陪我去魔界?“不用了,你很忙的。”
“不,我要陪你去。”他定定的看着我,目光灼灼,“我总觉得,若是我不和你一起去,你就再也不会回来,回来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