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有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怯。
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这句话最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只需向前再走半柱香的时间,便可以到达魔君府,我却举步不前。
长兄入父,但是长兄毕竟不是父,在我的心里,父爱总是残缺了一角。我渴望父爱,可走到了这里,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勇气站到父君的面前,告诉他,我是他的第七个女儿。我怕见到他疑惑的目光,哪怕只是一句“你是谁?”的平常疑问,也会让我觉得心伤。
在云朵之上,我怔怔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我说道。佛祖说得对,莫强求。
“现在去哪儿?”君沂问道。
我转身看他,总是波澜不惊的一张脸,或沉静,或冷清。“回天界。”
君沂从我的话音里听出了不对劲,他迅速问道,“我们,还是……我自己。”
“你自己。”我回答地亦迅速。
我不能爱他,连一点点喜爱也不行。他已经娶了别人,那个“别人”于我还不是别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待在天承殿的这些日子里,我想得很清楚,不管君沂对我到底有多爱,我都不能去爱他,现在的君沂,七万年后的君沂,都不能。
“为什么?”
“君沂,天界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才住了几天的地方,天界并不欢迎我。”我不躲不闪地看着他,“何况,我也有自己的家。”
“你说你是魔界中人,但是,看你刚才的样子,你并不愿意回家。”君沂拆穿了我话里的漏洞。
他说得对,我并不打算回魔界,可是更不能去天界,我刚决定和君沂断得干净,自然要远离着他。思来想去,我准备去人间界的云香楼待上一段时间,等到蘅从昏睡中醒来,再做打算。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去天界的。”我拒绝地干脆。
“你是因为那些仙官唤你‘妖女’而生气,才不愿回的天界,还是,”他眸光深处,划过一抹受伤,“你在躲着我?”
确实是在躲着你,但是这话并不能对你说啊。我咬咬唇,突然间明白了七万年后,君沂面对懵懂的我时的无奈。
“没有,我躲着你干嘛?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只是,我想…我想…出去玩一玩,对,出去玩一玩。”
君沂勾唇而笑,“我陪你。”
“不用。”我觉得自己回答地太快,就掩饰地解释道,“你是天界的太子,每天都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陪着我玩呢?而且,天界也离不开你。”
“天界没有我也不会跑。”
言下之意,难道是没有了他,我便会跑?
“这个,我们还是回天界吧。”等回到天界之后,趁他不注意,我再偷溜走。关于如何偷溜,我还是很有心得的。南风凌已经将挖地道的秘诀全部教授给了我,嗯,在天界挖个地道,也是很有挑战性的。
君沂认真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忍不住心虚。正当我准备移开眼神的时候,他却笑得轻松,好像心中有所计谋一般,他说道,“那我回天界吧,我带你去天河看一看,那边的风景和别处不同,壮丽的很,你会喜欢的。”
这个我喜欢。早就听说过天河的景致独特无二,可惜,天河对天界至关重要,总是派重兵把守,像我这样的闲杂人等连半步也靠近不得。我觑一眼君沂,感叹道,果然是天界的太子啊,有特权。
带着女子去天河看风景。
在我臆想不断的时候,有人在我们身后喝道,“君沂,你还往哪跑?”
天界的太子,竟会被人如此呵斥?我感觉到新奇,也佩服呵斥之人的勇气。惊喜地转过身来看呵斥之人,却在望见他标志性的一头绿发时,所有的惊喜换成了不喜。
是阿木。
我感情用事的时候有很多,泽老太太的事情是我心中的一个梗,对于阿木,我便无法喜欢。
“我一直都在这里,没跑。”君沂只淡淡说道,不生气,不动怒。
阿木冷酷地走过来,一脸的不屑,“原本一直视你为对手,可惜,现在的你,不配。”
君沂眉一挑,“我从未把你当做对手,包括玉丹裳。”
他还真会说话,连玉丹裳都不是他的对手,阿木更没资格了。我站在一边看热闹,不打算出声。谁知,阿木却厌恶地瞟我一眼,冷哼道,“像你这种只知道利用女子的人,还有脸来魔界?”
自小以来,我自诩长得还不错,虽然人缘差了点,但只限女人缘。这个阿木第一次见到我,竟然就如此讨厌我,实在让我不得其解,莫非他魁梧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女人的心?如果放在以前,他讨厌我也就算了,我大度不计较就是了。然而,这段时间,太多的人当着我的面讨厌我,自己心里早盘了一团火气。
他撞上来了。
“你那什么眼神?我一俏生生的大美女,你怎么看着像狗屎?”话刚说完,我就觉得这样说,好像是自己侮辱了自己。
阿木根本不屑理睬我,他看着君沂,嚣张地道,“怎么?现在的太子殿下连说话也要女人代劳了吗?”
士可忍小女子不可忍,我呼地拿出无名刀,二话不说地向阿木砍去。阿木反应很快,他从背后拔出弑杀剑,将我的攻击化解掉,避到一边,说道,“我阿木不和女人打架。”
“是吗?”我挥挥手中的无名刀,说道,“我都没把你当做人来看,我是在砍西瓜。”话音落地,我逼近他的面前,砍了过去。
阿木果然够嚣张的本钱,若是我用阿棱剑,必然打不过他,但是我现在手中挥着的却是无名刀。弑杀剑对无名刀,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君沂见我没有吃亏,便只在一边看着。
我并没有用巧劲,完全是用蛮力去砍。阿木没有想到我一个女子竟然用如此蛮力的打法,似乎他最爱的便是这种打发。于是,他也只使用了蛮力。我和他,完全的硬碰硬。
一招退开后,我活动了一下手腕,阿木的劲道真大,手臂都有些发麻了。
“刚才,我是小看你了。”阿木看着我的眼神亮起来,隐隐间透出遇见对手的灼热光芒。
“切,我就没高看过你。”
正准备继续砍阿木,君沂一把拉住了我,面色凝重地道,“玉丹裳来了。”
“他来就来呗。”我不在乎地说道,但鉴于君沂的凝重,我还是将无名刀收了起来,对阿木犯了一个白眼。
玉丹裳迈着妖娆妩媚的身姿飘飘而来,他细长的凤眸微眯,眉梢高挑。看着他的这副模样,我便知这只凤凰,他的心情现在不好。
“这是和谁打呢你?”他笑道。
“和……”阿木不知如何称呼我,便对玉丹裳指了指我。
“阿木,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来越回去了?连女孩子都打?”玉丹裳闲闲看向我。
从他的神态当中,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疏离,隐隐还有一份戒备。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热情,完全不一样。
“她是一个对手。”阿木狂热地看着我,让我一阵胆寒。
“哦?”玉丹裳不置可否。他挑起自己衣襟前的一根衣带,细细婆娑,“太子殿下,不知你未来的太子妃现在何处?”
君沂皱眉。
想起以前南芙蕖和玉丹裳提及的从前,让我心内的八卦因子全部活跃了起来。他们之间,果然不单纯。
“她怎么了?”我问道。
“她没怎么,只是摸到了我的底线了。”玉丹裳说得轻松,眼神里却开始冒火。
“‘摸’到你的底线了?”我上下打量玉丹裳,思考着他的这句话,表达的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玉丹裳这才反应到他的话里有语病,脸上一红。
天哪,玉丹裳脸红了?我眨眨眼,生怕自己看错了。像他脸皮这般厚的人会脸红?难道此时他的脸皮还是薄的,只是七万年后变厚了?
玉丹裳恼羞成怒地瞪着君沂,“上次你弄得我吐血,这笔账还没和你算,这次又让你的未来太子妃惹了我。今天,你撞到了我的手上,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一掌拍向君沂,迅疾而猛烈,用了他的全力。
眼角的余光瞟见君沂一直在戒备着,我站到一边,准备看君沂再将玉丹裳揍一顿。然而,君沂却没有避开玉丹裳这一掌,让它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胸口。
掌风将君沂带倒,他捂住胸口,闷哼一声。
“别忍着,这一掌若是没打得你吐血,我就不是玉丹裳。”
玉丹裳的话音刚落,君沂便喷出了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