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歌之锦瑟 第23章离死不远

    郝大明看着毕生所爱正同一个敌对小子品味着刀剑温情，敢怒而不敢言。那夜色下的画面越美，他的心越伤：“怎地碧水不愿与我对舞？”他却不知自己行事莽莽，缺乏情趣。

    无论平日蓝碧水对他多过分，怎样奚落他，他都能傻傻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蓝碧水吩咐他的话，从来都像是接着圣旨一般，恭恭敬敬地去执行。这一切，都只为博得她的青睐。

    但这一次，这些规矩他要一并违反了。

    郝大明向下一跺脚，原力激发自身的土属性，通过大地的传导与放大，瞬间在木四的身侧地上，形成一处半尺高的隆起。那隆起是由地下的土石混凝而成，质地较硬，若没注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疙瘩磕绊一下是常有的。

    蓝碧水与木四对剑，担心后者接不上力，影响画卷之美，已把实力减了四层，所以木四能同她战个旗鼓相当。但这种平衡万不可有外人干扰，否则木四立时处于下风，任凭蓝碧水如何迎合，都不能使画卷完美。

    木四精神集中，没有感觉地面异常。才过一回，左脚欲向身侧滑行，却被土疙瘩阻了一阻，站立不稳，平衡即破。

    蓝碧水瞧在眼里，朝着郝大明呼喝道：“你作甚？”回首继续和木四对舞，只是她已经知晓这一出即将唱罢。

    郝大明本只想偶尔来那么两下，让木四难堪。此刻见到蓝碧水全然不顾自己，再也不管那许多，大踏步朝他们走去。每走一步，木四身侧便多一块疙瘩，十来步后，他便没法下脚了。

    蓝碧水怒气顿生，向郝大明瞪视。怎料郝大明步伐加快，也不往她这边看，老远就挥舞着铜棍扑过去，直接就把她的位置挤了出来。

    郝大明一记敲下，木四回刀硬敌，手臂立时酸麻，差点连刀都拿捏不住。

    蓝碧水见郝大明狠劲，方觉自己陷入感性之境，忽略了他的感受。知他在为自己争风吃醋，不得已打破这美景，也不便再出言喝止。

    木四当然明白郝大明为的是哪般，只是无奈在“生”的诱使下妥协。他从房间逃离至此，不是认为自己能侥幸留得一命，而是为了保全莫卫三人性命。但他接受蓝碧水的提议后，也慢慢陷入这“生命之美”中，觉得活着是极其美好的事，所以一时无法超脱生死。到后来，竟变得曲意逢迎起来。

    郝大明那一棍将他敲得清醒，他便不愿再争斗，只盼早早结束。但又不能做得太假，怕蓝碧水这个聪明女人猜出他的目的。

    郝大明每攻击一次，都发出一声爆喝，好似要把胸中怒火一并吼出。木四周围到处都是土石疙瘩，一不小心踏上去，就会立足不稳。但这些东西对郝大明毫无阻碍，他脚一接触，这些疙瘩便立时化作细沙，晚风一吹，就飞散开去。

    这时，木四退过一块疙瘩，挥刀扫向郝大明下盘。自从知道郝大明有一身硬气功夫，木四就不再以身体冲撞他，只是用刀攻击。郝大明既然需要回避，木四就知道他还没有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郝大明把铜棍往地下一插，抵住长刀刀身。他右脚踢向跟前的土疙瘩，后者瞬间便化作一堆细沙。他鞋上带起小部分，稍微控制力度，那团沙子就飞向木四脸颊。木四未及防避，眼里便窜进不少。他双手捂脸，心里明白这应是他生前的最后一瞬了。

    郝大明那一脚跟上，用上了大力气，誓要木四挨上一记重的。

    木四乍然听得身后响起了的熟悉声音：“三弟小心！”这一下，他心神晃荡，又激起了强烈的生存欲望。

    世事多变，前一刻，木四甘愿为了几人欣然赴死，后一刻，他又强要改命求生。

    只是赴死荣易，回生艰难。那郝大明的一脚已然重重地踢在木四胸膛之上，木四想要回避时，已经迟了，只得运劲强撑。

    但郝大明早有预谋，这一脚的力道何其之大，把木四足足踢到三丈高空，横向飞出十丈远。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怪力，当初风也龙施放的风压炮威力也不过如此。

    莫卫二人眼见木四被人踢中，正好朝着这边飞了过来，二人急忙迎上前去，堪堪接住他的身体。只是二人也被木四撞倒在地，滑行了几尺才能停下。

    凰是远远得见，惊得说不出话，片刻后才急忙跑近，查看几人伤势。

    莫卫二人丝毫无碍，只是木四受这一击，已然昏迷过去。二人连叫几声，木四仍无反应，莫余掐他人中，木四从昏睡中醒来。

    木四醒来之后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摸摸受伤处，发现肋骨完好无损。心下惊奇，细细一想，才知道是体内那股气劲在一瞬间维护住他，才没让他就此殒命。但他内脏没有受到保护，剧烈冲击下，受到震荡，才致口吐鲜血。

    这气劲在风之城内与人争斗时，没有窜出来帮忙。却在郝大明的诱使下，从不知名处钻出来，实在让木四觉得造化弄人。

    木四眼睛模糊，看不见周围情况，他又担心郝大明追过来。连忙道：“大哥二哥，快……来助我灭了这厮，为我报仇！”他本想叫几人快快撤离，二人势必不肯，所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郝大明缓步向前，朝几人行来。猛然听见木四叫二人“大哥二哥”，顿时一惊。猜想如木四这般水阳初期的人只是别人的兄弟，那他所谓的哥哥们自然实力要更胜一筹。

    “莫非这二人实力与我相当，那样可就难办了！”郝大明心里盘算道，当下也停住脚步。

    蓝碧水知道他的意思，飞身跃至郝大明身后，以便助其一臂之力。只是她心里觉得不大对劲，寻思道：“我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实力很是弱小，似乎连这小子的境界都达不到。但有可能这二人是故意隐藏实力，万万大意不得！”

    蓝碧水的怀疑不无道理，她未进入兰竹阶，只能凭直觉感知敌人实力。敌人是否有所隐藏，是看不出来的。

    卫己扶木四站起，木四用原力轻轻挤压泪腺，让眼泪把细沙都冲刷干净，重获了视力。

    蓝碧水看到几人动作，恍然大悟，道：“你这小子，险些又要骗过我们！大明，不要心怯，他们一起都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听了蓝碧水的话，郝大明心中一喜，倒不是因为己方稳操胜券，而是因为蓝碧水的话表明了她的立场：她和木四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

    蓝碧水认定莫卫二人不过尔尔，是看见二人先前被木四撞倒在地，滑行了数尺。而这，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因为撞倒在前，木四说话在后，他们根本没有预谋的可能。

    莫余听到木四要他们帮忙对付这两个厉害人物，一时没领会到。卫己生怕他说漏嘴，忙道：“这就让他们好看！”

    结果还没来得及虚张声势一番，对方便已看破。木四长叹一声，道：“只有拼了！”见旁边不远处立着凰是，心里没来由地一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郝大明隔了几人数丈远，右脚踏地，手里铜棍舞个半圆，换个位置又重复上面的行为。几人见他神神鬼鬼，均不知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蓝碧水手上长剑黑气缠绕，黑气依着剑身形状，缓缓向前增长，远看下，就像是长剑本身在增长一般。她在郝大明舞动过程中，向前飞掠几丈，落在远处，就打算借着长度优势，远远击杀几人。

    郝大明以脚踏地，自是在使用土属性原技，想在几人周围可能的退路上埋下几枚土疙瘩。他手舞铜棍却是在使一门攻击技法。

    水阳中期能够从内部改变武器形状。只要在材质延展性范围内操作，武器就不会瓦解，并且可以让武器变作任意形状。而用原力给武器塑形比铁匠打铁更难掌握，但如若用得熟练，就能在细微处进行更精密的操作，还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郝大明铜棍顶端那些尖刺，就是用原力从棍子内部挤压出来的。这些尖刺表面上是为了让人在接触时受到更重的伤，实际还有更大的用处。

    铜棍上尖刺大多到了可塑性的临界点，再用原力往外挤压，就会脱离铜棍本体。郝大明就是利用这点，他在舞动铜棍的过程中，让原力加速作用于那些尖刺根部。尖刺受力过猛，迅速脱落，当即朝着所对方向激射而去。就像是满弦□□，脱手射向目标一般。不止这点，相对单人操作□□，原力激发的尖刺威力更大，速度更快，更难被人发觉，还能同时发出数枚，所以更容易杀敌制胜。

    莫卫二人从头至尾都没能发觉这些射出来的尖刺，木四也只在最后关头看见几支矢头似地东西穿梭而至。他一见到这些东西，就马上做出了反应，两手各推一人，使莫卫幸免。他又打算仰身避开尖刺，却哪里还有时间，已然被脚下忽然窜出的土疙瘩逼着向前跌倒。

    蓝碧水黑剑挥到，矛头所指也是木四。这下，木四左右同时受敌，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忽然间，木四惊觉身后风声传来，却是两起无名之力，右边那起范围较广，左侧那起相对集中。

    “嘭嘭嘭”一连串声响，木四身体右前方出现的尖刺被那大范围的无名之力全部阻挡。“丁丁丁”，铜质尖刺全都落到地上，没有一根伤着木四。

    左侧力道与蓝碧水的长刀交接，没有发出声音。那力道持续了一小会，以致蓝碧水连出两刀，都被阻挡了。

    木四借势脱离二人攻击范围，莫卫爬起身来，与木四隔有一段距离。

    有人发话道：“两位这样欺负人，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啊！”音色雄浑有力，充斥着场中各处，却听不出声源在哪。

    蓝碧水原力呼出，扬声道：“阁下是谁，为何阻我？”她环视周围，没有看见别的人影。

    蓝碧水心念急转：“这人可以在远处极其准确地使出这种原技，不仅卸去我剑上的大半力道，还让大明的攻击全部落空，实力实在是非比寻常。只怕一个照面，我们便要命丧于此。但是，面前这小子是断不能活着出去的。要做到速战速决，只好动用绝招了！”

    蓝碧水让剑上黑气消失，又对郝大明小声道：“待会儿我一叫‘退’，你就往那边巷口逃走！”她眼神向不远处的小巷子瞄去。

    郝大明道：“那你呢？”蓝碧水道：“我自有办法！”

    郝大明眼光闪烁，似有感动之色，狠狠地点点头。

    几句话说得很是小声，但在实力高强的人跟前，只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木四对莫卫二人说说：“看来，我暂时还死不了。”他想安了二人的心。

    蓝碧水一乐，道：“那倒未必！”

    当时，蓝碧水距离木四大约三丈，而黑气又是缓慢增长的，所以即便是突然发难，木四仍有时间回避。忽听见她道了声“退”，黑芒闪过，剑身竟陡然暴涨了十多倍，直抵木四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蓝碧水揉身向前一递，由黑气形成的“剑身”轻松穿进木四胸口。顿时，那黑气像是受到吸引，纷纷钻进木四胸腹，消失得一干二净。黑气有了去处，蓝碧水手上的剑便回归天然的银色。

    在这电光火石的罅隙出击，换来了两声惨叫和一声闷哼。结果便是，木四应声倒地；蓝碧水手腕被无名之力打穿一个大洞，鲜血不住直流；郝大明额头上开出一个小洞，也在不断地往外冒血。

    这下，郝大明不顾一切，像大人拉住小孩的手一般，拖着蓝碧水逃向巷口。

    从一处房屋后面冲出两个人影，一人扶起已经倒地的木四，一人追上去，连发两记无名之力，郝大明和蓝碧水各人再受一记。

    蓝碧水脚踝受伤，行动不利。郝大明揽过蓝碧水，快速奔走，行动未见不便。

    那追击之人初时与蓝碧水和郝大明相距甚远，此时二人又已钻入巷子，待得自己站在小巷入口时，就再也没能见着二人身影。二人竭力隐藏自己的气息，那人搜寻不得，便不再追击，回到另一人身旁。

    蓝碧水在郝大明怀中既惊且喜，喜的是总算逃出生天，惊的是自己的深思熟虑却没有换来全身而退。

    她不由得寻思：“我知大明护我心切，若故意把话说给大明听，叫他先逃，他就越不会独自逃离。同时，我说那句‘那倒未必’，即是表明要给那小子最后一击。这样，在我全力进攻的同时，大明自然会替我抵挡黑暗处所有的进攻。想我那成名绝技“弄影一剑”到如今都没失手过，今日却被人一下射中手腕和脚踝，实在心有不甘。”

    看着一阵急奔的郝大明，蓝碧水生起了一股歉意：“不过，也难为他这么关心我了。要不是这呆子俨然铁打的身躯，他额头上的小洞只怕就会要了他的命。还好，这次赌博败得不是太多。现在我只是担心，那个神秘人物是否知道我们的目的……从他的话中听来，似乎只对我们的赶尽杀绝的方式不满——如此，总算知道此事的人没一个能活在世上了。”

    她这话的意思即说木四受了她这一击，已然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