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有些诧异,“小叶子,你……”
一时无人说话,只有蓝鸟依旧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叶素月低着头不说话,扒拉着碗里的白饭。
老者又扫视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安谨言身上,深邃的双眼仿佛洞悉一切。
安谨言坦然的迎上老者探究的目光,“此去长宁路途遥远,先生定然不放心,叶姑娘还是再考虑考虑罢。”
“师父。”叶素月抬头,殷切地看着老者,柔柔的喊道,眼神中却满是坚决,主意已定。
“罢了,你若真想去,我又如何阻拦得了,你只要知道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便好。”老者叹口气,胃口全无,放下筷子,拂袖而去。
叶素月也离桌,随即跟上老者,“师父。”
老者却是不理,径直回到竹舍中。
“师父,我知道我令你失望了。只是,不帮他治好那位姑娘,我心有不安。”叶素月有些难过,她既不想师父不高兴,可是,却也不愿意安谨言失望而归。
他们一走,蓝鸟便也跟了过来,在竹舍中飞来飞去,一会儿停在老者身上,一会儿又围着叶素月转圈,好像在安慰他们,不要闹矛盾。
老者沉默许久,看着叶素月怅惘道,“小叶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还记得当初刚把叶素月带回来时,她才七八岁,不知流浪了多久,下巴尖尖的,整张脸也就眼睛看着比较有神。也不爱说话,怯生生的,晚上还总是做噩梦,着实让人心疼。
如今,一眨眼,当初总是彷徨不安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虽然依旧乖巧听话,却有自己的执着,倔强的很。
“长大了也还是师父的小叶子。”叶素月倒了杯茶水给老者,恭恭敬敬的说道。
“唉……”又是叹气,接过叶素月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
“那丫头是什么症状?”
“寒症,落水后遗下的,似是多年顽疾。”叶素月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先前安谨言的话。
“小叶子是想如何替她医治呢?”老者又问。
“既是多年顽疾,遍访名医都无法根治,我想大约不能以寻常的方法治疗,只是具体该如何尚且不知。”叶素月如实回答道。
老者踱步沉吟,片刻后,“既是寒症,你且用针灸之法为其医治,《金针赋》记载:驱运气血,倾刻周流,上下接通,可使寒者暖而热者凉。”
又喝了口茶水,想了想继续道,“另使其每日以桂枝,肉桂,川椒,当归,红花,萝卜叶泡澡,且时常用生姜与红糖煎水服用。坚持一段时间,约摸就会逐渐好转。”
“多谢师父指点。”叶素月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涩然。即便不愿出谷医治,师父却还是告诉她治疗之法,她知道,都是因为疼爱她。
师父,是这世间最爱护她的人,可是她却总让他为自己劳心,一点也没有体谅师父。
老者慈祥的摸摸叶素月的发梢,“师父只望小叶子是真的一心报恩,不要对不该爱的人动心,情之一字,往往伤人伤己。”
叶素月沉默的低着头,情由心生,哪里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明日一早你便带着他们出谷去,治好了那姑娘便早些回来,或者去找你师兄,有他在师父也不必那么挂心于你,只是记得传个信给师父。”
“小叶子让师父费心了。”叶素月看着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皱的老者有些哽咽。
老者摇摇头,“师父这一生就两个徒弟,你师兄我是不想管了,不操心你又操心谁?”
“师父……”叶素月眼圈有些发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者叹口气,“你去叫惜丫头过来,我有话要与她说,明日你们便一同出谷吧。”说完便朝着叶素月摆摆手。
顾惜之过来时,老者正当窗而立,双手背在背后,听见脚步声也不曾回头。只语气平静的道:“你可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顾惜之有些惴惴不安,声音都隐隐有些颤颤的。方才叶素月只说老者找她有事,而且她心事重重又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多问。
“你与小叶子是如何结识的?”老者继续问道。感觉出顾惜之的局促,又和蔼的笑笑,捋了捋胡子,“你不必紧张。”
顾惜之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缓缓道:“我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那日我们遇上了劫匪,母亲不幸身亡,是素月救下了我。我……无处可去,便请求她让我伴她左右。”
老者又看向窗外,并不说话。
顾惜之于是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双手紧紧的拽着衣角,低垂着头,嘴唇也被咬的发白。
少顷。
“你与云儿的身世有些相似,大概就是因为这,所以她更容易对你卸下心防。”老者回过头,淡淡的说道。
顾惜之静静地听着,仍旧有些紧张,不知道老者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你可知小叶子为何执意要帮那姓安的小子?”老者再次发问。
“许是因为相识一场吧,素月心地善良。”顾惜之斟字酌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老者摇摇头,笑得高深莫测,“既然小叶子于你有救命之恩,我希望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此次便同她一道出谷吧,也好有个照应。”
顿了顿,老者捋了捋胡子,审视的看着顾惜之,继续道:“小叶子看着坚强冷静,其实是个心肠软的人。这样的人最是容易受伤,不论是她伤害别人或者别人伤害了她,她都会难过一场。你要时时陪在她身侧,紧要关头就算不能挺身而出,也别让她一个人,白白的被人欺负了去。你,可能做到?”
“师父放心,惜之定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顾惜之点点头,同时暗下决心,以后要像叶素月护着自己一样护着她。
“承诺的话不必多说,放在心上才是正经。”
老者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似的物件,“这个袖箭你收着,内藏银针,针上涂抹有麻醉药,你可用于防身。”
顾惜之嘴唇紧抿,小心的接过。
老者叹口气,“明日一早你们便都出谷去罢。治好了那姑娘后,不要多留,尽早回谷,或与小叶子去寻她师兄。”
顾惜之乖巧的点点头,“嗯。”
“罢了,也没什么别的事了,你也去休息吧。”老者摆摆手,顾惜之也不多留。
翌日一早,安谨言等人便准备离谷了。
叶素月去与师父告别,发现师父并不在竹舍中,只留了个字条,说让她切记不要轻易对任何人动情,治好了人家的病便尽早离去,不想回谷就去找师兄,别让他担心。
一路上叶素月都有些闷闷不乐的,走的时候小蓝一直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便把它也带了出来。
待他们走远了,方才叶素月怎么也找不见人的老者也从林中走了出来,一直看着叶素月他们失去踪影。
“叶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呀,要跟我们去长宁你不高兴么。”出得忘忧谷,安玖玖便缠着叶素月问道。
“没有,只是难得出谷那么久,而且之前有些惹师父不高兴了,所以心情不好罢了。”叶素月笑笑,安慰安玖玖道。
相处的久了,便发现安玖玖其实也是个敏感的姑娘,她的刁蛮任性许多时候都是因为对一个人的在乎。
就像,不许叫她安姑娘。
“叶姐姐你别不开心,我们聊聊天吧。”
安玖玖总是莫名的觉得叶素月很亲切,觉得她笑起来暖暖的,她难过的话,她也会不开心。
“好呀。”叶素月扯出一抹笑,恰巧这时,蓝鸟又飞了过来,停在叶素月的肩上。
安玖玖好奇的道,“叶姐姐,那天你用树叶吹曲子,这鸟儿便出来了,它是只要听到乐曲声便会出来么?”
叶素月笑着摇摇头,“这鸟儿是我们养的,它认得我吹的曲子,知道我是在叫它,所以才出来。”
“哦……”安玖玖闷闷的应了声,“我还以为只要听到曲子它就会出来呢。”
安玖玖不安分的跳起来,从树上扯下一根细树枝,随意的挥舞着。
“叶姐姐,你那天吹的是什么曲子,怪好听的,而且我以前都没听过。”
“那个呀,叫做忘忧曲,是师兄教我的。”叶素月解释道。
“忘忧谷,忘忧曲,呆在那里真的能忘忧么?”安玖玖撅着嘴,鼓着腮帮子,嘀嘀咕咕道。
叶素月并未听清她说的什么,也不多问,一行人继续赶路,又是在晌午的回到了云山镇。
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有些疲乏,便打算再在云山镇停留一日,然后便回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