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万里,晴空一片。
红色的高大宫墙环抱着这片青石板铺成的广场。
长宽百余丈的石板路中,跪着一个人,猛烈的日光下,投射出一道不长的黑影。身边站着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袒胸露乳的壮汉。浑身黑毛配上一柄三尺精钢青龙斧头,一声不吭地盯着地上跪倒之人,显然,这是一个死刑的现场。
跪倒之人正对的高墙之上,坐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在指指点点着什么。“巫行百善,不染一恶。”跪倒之人嘴中喃喃有词,声音很轻。
一旁的执斧手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刚才一直有个声音在耳旁念念有辞,而且音量还在不断增大。掏了掏耳朵,发现声音还在,且越来越刺耳,越来越让人迷惑。
“啊!”一声惨叫,执斧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浑身痉挛,耳鼻喉七窍不断的冒出乌黑的血水。污血从头部朝地面蔓延开来,围绕在执斧手头部上方,慢慢的,一滩污血竟然走出了一副诡异的图案——一朵盛开的花蕊。
~巫行百善,不染一恶~~巫行百善,不染一恶~~巫行百善,不染一恶~~巫行百善,不染一恶~~巫行百善,不染一恶~~~~~~
这时,高墙上的贵族们才发现,这股声音开始不断做大,整个三面筑墙成了天然的扩音器,跪倒之人的轻喃话语不知用了什么旁门左道,通过高高的宫墙,仿佛是声音武器一般,四面八方向着贵族们攻来。
捂耳,塞耳,高墙上讲究精致的摆设已经被抱头鼠算的人们冲得七零八落,其中高居中位,头顶黑色冕冠,身着十二文章的黄色纱罗,脚踏赤舄者更是吓得从椅子摔下来,扯来一个小太监挡在面前,整个头都埋进了两腿之间,瑟瑟发抖。
但是这声音如同是穿透皮肤,渗入血液中,直达心房一般。众人发现堵耳完全无法阻止魔音的侵袭,有些体弱者已经开始七窍渗血,一时间高墙上本是一片歌舞升平的阵势,被八个字变成了鸡飞狗跳的市井之地,更可怕的是,如果还无法阻止魔音,可能个个都会如同那位执斧手一般,死得不明不白,这里也就变成了血淋林的修罗道场。
“叱!”一声暴喝,平地惊雷,生生地打断了如魔咒一般的八字词句。霎时,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整个宫墙广场上变得死寂。宫墙上吵杂无比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还剩几个七窍渗血者还在那里**,但现在谁都无心去管那几个倒霉鬼,因为大家都盼着国师出来救驾。
“雕虫小技,岂敢在天子面前逞能!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城墙居中缺口处现出一道人影。“国师救我,国师救我…”众人一边呼喊,一边纷纷躲在这道人影背后。被称为国师之人一身素黑长袍,长袍背后是一只似猫似蛇的眼睛图案。国师身材不高,两只眼睛污浊昏黑,冷峻的长脸上是一只尖尖的鼻子,很难想象刚才那声无中生有的暴喝出自这样一个瘦弱精干的男子口中。
“巫行百善,不染一恶,有道啊,你还是那么蠢。”跪倒之人抬起头来,对着高墙上轻声说道,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声音在广场上洪亮无比,但比刚才的魔音阵阵显得截然不同:一方是催命索魂,一方是浩然正气。跪着的是一名男子,头发散乱,也遮盖不了满脸的血污。手腕上被一根带着不知名图案的硕大钢钎刺穿,脚踝处也是同样的待遇,伤口出已经结起了厚厚的痂子,看来被处刑已经有些日子了。用钢钎串起的镣铐众人都未见过,国师的办法总是让人啧啧称奇。男子腹部被套上了一串用小小不知名动物的头骨,拳头大小,很像人类的头骨,但上下颚突起的四颗长长獠牙说明这些生物绝非善类。每个头骨上都钳着一柄同样刻着图案的小匕首,匕首尖正好刺破皮肤,但又不至于割出伤口血如泉涌。
国师并未理会所囚之人的话,转身向身着黄色纱罗的人物,现在他已经回到龙椅上,但脸上依然是充满惊恐之情:“神有道,你叫朕来看处刑36行头头,朕允了,你答应朕的呢?他刚才差点就把朕杀了!弑君啊!国不可一日无君,朕死了,这个国家怎么办!你这是欺君之罪!”
国师神有道似乎未听到帝国统治者的责备,直面皇帝做了个揖,冷声说道:“陛下,时辰已到,请下旨开始行刑吧,其他的话陛下可以回宫再发牢骚。”一边说着,一双黑眼端端地对上了皇帝的眼睛。
皇帝打了一个冷战:“杀杀杀,快点杀,不要误了朕的仙丹会了,恼人得很……”“圣上有旨,死囚巫大速速处刑,不得有误!”神有道不等皇帝说完,直接替皇帝下达了正式命令。皇帝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只得坐在龙椅上,肥硕的身躯一直在抖动着。
“死囚巫大,邪教36行总头目,非法结党营私,妖言惑众、扰乱纲纪,致使民心动荡。邪教之人过往处皆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更煽动反贼,暗中谋反,妄覆我朝根基。幸天威浩荡,国师神力,助平定反贼。现处巫伝极刑,斩首皇城,警示天下!”
圣旨宣读声刚一落,神有道手指轻轻一弹,一枚金针从手中飞出,伴着破空声直射向跪在场下的囚犯。城墙离场下刑场足有三四十丈之远,只见金针不偏不倚,准确的插入了巫大腹部头骨链子上的一个极小的细孔,巫大轻轻“哼”了一声,金针仿佛是一把钥匙,开起了身上刑具的开关。小小的骷髅头嘴中冒出幽绿的火焰,插入脚踝和手腕的钢钎上的字符也开始变得通红,一时间,巫大周围泛着一股淡淡的烤肉味道,皮肉烧的劈啪作响。
“巫行主人,身灭神不灭,转寄于人,起死回生。”神有道嘴中念念有词。“《肆业卷书●巫行篇》有云‘如若主人家罪无可恕,可先用阳神八字禁咒刻于巫金杵,穿其手足,禁其元神游走,腰中系九颗噬猴头,紧咬元神使其难动半寸,同时祭起阴神十二字禁咒,催起心火,焚烧元神。内外同焚,身形先灭,元神显形。合念阴阳神二十字禁咒炼元神,色从红转黄,黄转蓝,蓝转紫,直至纯白,后元神与符咒真火化为尘埃,神灭则永世不存。此法过于残忍,非若主人家乃大奸大恶欺师灭祖之辈,由巫行弟子中正义仁厚之人执行,其他万不可使用,则我门命不久矣。’”
皮肤烧焦的味道并未让巫大的视线从神有道身上移开:“有道,你既然得到了《肆业卷书》,为何还要将36行的弟兄伙计赶尽杀绝?难道这本卷书还不能满足你?”
“36行?呵呵,你等号称世间最神通广大、最低调的组织,士农工商都被你们占齐了。我堂堂皇城,柴米油盐、吃喝玩乐、生老病死都由36行包干了,倘若他日你等起了返反心,要操纵民心,杀入皇城,岂不易如反掌?你们还私下擅作诸般毁坏身体、戏弄道具、符禁左道、障眼变幻之妖邪法门,蛊惑人心,人人得而诛之,皇帝不过顺应民意,把你们一网打尽。”“我36行,皇朝未立便在耕耘四非,各行各业奉公守法,救民水火,从无改变。文房行开班兴学,药行悬壶济世,肉米茶鱼各行救济贫苦,巫行为民祈福,各行各司其职将,安心营商,更辅佐朝廷,匡扶社稷,守护皇朝抗击外敌,保风调雨顺数百年,到你这厮口中,就成叛贼谋逆!叛徒,36行列祖列宗在上,你让他们蒙羞了!”巫大一口唾沫喷向高墙上,但烈火焚起,高温之下,唾沫刚飞出口,旋即就被蒸发了。
“卷书再精妙,也没有这天下让人着迷。我若不除你们,皇帝不安心,我也不安心,这本卷书也不会乖乖的让我拿走。”神有道漫不经心的说着。“你是这一代36行的总商,学识超人,心怀天下,刚正不阿,多少人心甘情愿为你鞍前马后?我自认不输你,为何人人都对我敬而远之?现在我如此尊贵身份,为什么不能享受一下众星拱月的待遇?生意人读书人,个个为了小小的总商打得头破血流,到头来还不是得跪拜在我这一人之下的台下?可惜,你这个总商也是最后一代总商了,以后36行就是一个只存在于史书上的词,一个死词,哈哈哈哈~”
这时巫大身上已经被红绿两种火焰围住了,身上的皮肉都开始在高温下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冒起的不知是蒸发的皮肉水汽还是油烟,越来越浓,奇怪的是,巫大的语气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还是如之前那样平缓:“为了一本册子,几百年的基业毁在你手上,我无颜见历代祖师,更愧对36行的伙计们,一念之仁,没捏死你这个败类。倘若由你这厮掌握卷书,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涂炭,书你也看了,怎么烧死我你也学会了,现在该把书还给我了吧?”
“还你?笑话,你就是个即将被真火焚化之人,有如何手段能让我还你卷书?”神有道对巫大的话感到万分无聊,因为在阴阳神二十字符咒的真火之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要化成一缕青烟,巫大此时想来夺书无疑天方夜谭。
突然,一串爆裂声此起彼伏,巫大的身体终于经受不住高温而彻底崩坏解体了。熊熊真火已经从最初的红黄色转为蓝色,火光将巫大的身体严严实实的笼罩了起来,远处看去,就是一个人形的火柱,已经没有任何人体形态,被烧尽的血肉衣裳连一片残烬都没有留下,剩下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完全的火球。只有手脚上的乌金杵和腰间的噬猴头链子能衬托出巫大这时大致的形状。现场的白色骨灰碎屑蹦得四处飞洒,连现在一旁平日无惧鬼神凶煞的刽子手们,也都甩手把屠刀丢下,发疯一样四处逃散。
但是,那团火光里却透出了一道声音:“只要元神一刻不灭,你就要提防我一刻,是与不是?”声音经过风火烟尘的席卷,断断续续却出奇的低沉。这是何等奇景!一个身躯血肉被大火焚噬的人,已经没有实形的人,居然还在开口说话,在场众人皆惊骇不已。
“神…神…神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人是鬼是妖?”皇帝已经躲在龙椅背后,颤颤巍巍地质问国师。
神有道没有在意皇帝的问题,依旧表情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会有此景象。
“我虽死,36行…仍存,区区星火…岂能让36行众人屈服……神有道,灭了36行,这个国家也就离……崩塌不远了……”被蓝白焰火包围的,暂且称之为“巫大”的东西,虽仍在说话,但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流畅沉稳,话语中时断时续,开始有了一些抽搐痛苦之声。
“断魂分魄,日行千里,起死回生,续命还魂,撒豆成兵,神兵奇刃,这一切……《肆业卷书》都能给你……但是这并非我们编纂的本意……善者持书,能周济天下……恶者拿到,只会……危害世间……有道……这本书不适合你……你野心太大……最后会毁了你的……”
“肆业卷书在手,死多少人我就复活多少,要多少冷血的兵士我就造出多少,谁敢撕下妄言,我就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谁挡了我的路,我神有道让他也受你这等真火焚身大刑,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神有道突然面色一变,眼睛一瞪,啸叫起来。“我欲立谁为王,易如反掌。所有人的生死皆由我掌定,我既是天,皇朝更替天不更变,我会永世成为这片大地的主宰。”
“神有道!你这…这…是欺君之罪,谋反之罪!朕要治你死罪!诛你九族!神有道,你…你…!”神有道之前那番话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大逆不道,让皇帝怒不可遏,谁会想到自己信赖无比的国师竟然临阵谋反。一时间,周围禁军一拥而上,鳞甲武器摩擦声此起彼伏。
“滚。”神有道说毕,长袍一舞,袖口内飞出两只金针,不偏不倚正中皇帝额头和喉咙。皇帝因为冲击力,往后踉跄退了几步,一头撞到龙椅上。金针“嗖”的一声,竟没入身体内,接着皮肤上浮现金针的形状,在面额和喉部不断的游走,眼眶嘴角鼻子已经开始渗出血水,皇帝已经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只听得一阵阵“喝喝”的喘息声极为痛苦。
周围的禁军本来对广场上火柱人形已经极为惊骇,现在皇帝中了神有道的手段,如此惨状,禁军不敢移动半步,只能惶恐地望着眼前发生的种种怪异情景。
皇帝叫唤声突然变大,接着两只金针从身体中冲出,离身体半尺距离忽然悬停住了,针头竟然自己掉头,重新飞速刺入皇帝体内。金针如同穿针引线一样,自动重复着“刺出-刺入”的动作,短短时间,皇帝的身体不知被金针刺出了多少个毛发般细孔,黄袍已经被血水染红,顺着龙椅往下滴,皇帝这时早已无力呼喊,只剩下出气进气的微弱喘息了。
“圣上,放心,金针只会给您放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您还没看完这场好戏呢。”神有道笑着说。周围一干禁军贵族早已被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喘半分大气。
广场上蓝白色火焰已经烧噬了巫大半柱香时间,那团火焰人形虽然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但是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痛苦。“有道,再过半柱香,我就彻底神形俱灭了……36行祖师中曾有人……预见过这一切……我才会穷尽半生……集36行众人之力……编撰《肆业卷书》,本是想36行……如遭浩劫……后人可以凭此东山再起……可惜……可……惜,竟未料到会有人会觊觎……有道,你的心性不纯,擅用这本卷书,只会让卷书力量吞噬你,成为它的傀儡,醒醒吧。”巫大的声音断断续续,伴着粗重的喘息声。
“卷书已在我手,汝等36行死的死,残的残,四非已经没有你们安身之地了,安心的去吧。”神有道手指一抬,蓝白色火焰瞬间转为紫色,温度较之前陡升,“啊!”巫大一改之前的淡然,终于承受不住火焰酷刑,发出了惨叫。巫大脚下的青石板已经经受不住高温,开始渐渐融化,巫大开始慢慢陷入融化出来的地洞之中,神有道希望能用大地埋葬这位36行最后一代总商,让其死得体面。
“有道啊,你就是……太记仇,太贪心了……若非你要用这种方法折磨我,早都能将我们赶尽杀绝,现在……时机一过,你也绝无胜算。哈哈哈哈!”巫大的身形在紫色焰团中已经愈发模糊,声音越来越微弱。“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着急了,我总是给你说,等等……等等。”
神有道嘴角抽搐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怒目盯着场下的巫大,身后的皇帝已然被他遗忘,肥大的身躯瘫倒在龙椅之下,一滩血泊把黄袍浸染成了红袍。皇帝早已断气,只剩下空中的金针依然在机械性重复着“绣花”的动作。
神有道显然不相信巫大的临终遗言:“时机一过?现在你在我手,一旦你一死,整个36行就完全分崩离析,你这时威胁我,是在笑话我算计不如你吗?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巫大,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遗言吗?”
本来逐渐陷入融出地洞的巫大,忽然停止了坠势,紫色火球开始慢慢升起,速度很慢,但看得出和神有道之前的计划大相径庭。
神有道此时再也绷不住之前冷漠的表情,眼珠不断在左右转动,嘴角抽搐得更加频繁:明明是按照《肆业卷书》中的记载,每个步骤都没有错,巫大现在应该早就陷入冰冷黄土之下,烧得不留一丝残渣了。为何和计划的不同,难道他真的骗了众人?
“肆业卷书乃36行集大成之作,博大精深浩瀚无穷……岂能是被你一下就参透的……卷书……你手上的……不过是一卷残本……嘿嘿……是我特意让你拿到的残本……”巫大的语气已经十分微弱,但这几句蝇语在神有道听来却是字字清楚,字字堵心。“《肆业卷书》残本之上,只会浮现你想看到的东西……却不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我知道你……拿到后只会看《巫行篇》,其他的……你自负剿灭36行后……再慢慢研习……可惜……你就是太着急了……着急想杀我……却忽略了卷书内容的纰漏……神有道……嘿嘿嘿。”
神有道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等巫大把话说完,黑袍一扬,不知从何处洒出了一叠白纸。这白纸不同于常见的书本用纸,带着点点金光,近似透明,白纸被抛出后,静静地悬停在离神有道不到半丈的距离。神有道单手一挥,这叠白纸分散成数十张单页,整齐地如同一面墙矗立在众人面前,每张纸上都似乎有文字在流动,在阳光的映射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神有道快速地划动着这面纸墙,焦急地向从中找出什么。
围绕巫大的紫色火球还在不断上升,已经慢慢离开地面,浮上空中:“不用找了……你那半截子处刑方法还缺后面一小段……我来念给你听‘谓我门命不久矣,一则主人神灭,群龙无首,二则处刑威力,超乎想象,伤及无辜。主人形神俱灭前,阴阳神二十字符咒催动之力,元神炼化成形,毕生修为凝结其中,一触即发。门人行刑前,须寻一处方圆二十里无人之地方,可触发之。如若本门被外侵,战至主人一人,此法乃同归于尽之最后办法,修为愈高,威力愈大,元神引爆之后,寸草不生,命不久矣。’你抓了我……处心积虑想杀我……想一窥《肆业卷书》……就无心去收拾36行……的残局,我那些……可怜的伙计们……现在……估计已经走远了……”说话之间,巫大的身形已经浮现在与神有道和众人所处城墙礼台持平高度。贵族和禁军早已逃之夭夭,礼台上就只剩下神有道和他的一干门人。
神有道听得大汗淋漓,发疯一样在纸墙上寻找着破解之法,折腾几轮之后,神有道发现,巫大所言真的不是在唬人,他找遍了手中所有《肆业卷书》的文本,都没有巫大刚刚念出的那一段。
“快说!快说全本在哪里!你念的东西到底是哪里的!”神有道气急败坏地质问着巫大。忽然一抬手,黑袍内蹦出数百枚金针,每枚金针上都缠绕着神有道特有的黑色禁咒。金针混合着黑气,一卷一缠,顿时一条身形巨大,黝黑的龙形显露出来,张着獠牙,呼啸地向巫大扑过去。
“巫行百善,不染一恶。我,巫大,36行第14代总商,巫行第19代主人,祝36行洪福齐天,青山常在!”巫大话音刚落,紫色火球剧烈抖动起来,巫金杵和噬猴头被一下震碎,火球被极速地抽成了一道火束,紫色长虹横贯广场,与金针组成的黑龙迎面撞上!
“砰”,一阵猛烈的巨响之后,紫色长虹气势惊人,轻易贯穿黑龙张着的大口,接着黑龙背部被紫色光束撑得支离破碎,最后破背而出。在长虹转动的尾焰带动下,黑龙被卷入火束之中,在火束的绞杀下,黑龙痛苦地嘶叫着,被焚烧得干干净净。此时紫色长虹已经蜕变为更为耀眼的白色闪光,光耀远远超过了日光,极速地向神有道奔去。
“师弟,我们一起上路吧!”巫大的白色光束瞬间已经抵达神有道面前。
“我不甘心!”伴着神有道的一声撕心裂肺呼喊,一阵星光般的闪光过后,整个城门,整个皇城,被紧接而来的巨大白光吞噬了。
大地在不断地颤抖,白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从皇城扩展开来,周围的街区、河道、农田村庄,一一被白光吞噬殆尽。铺面而来的热浪焚毁了所经之处,巨大的冲击波像一记重击,狠狠地敲碎了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四非,这座皇城所在地,千年古都,毁了。
三十里外,一处海滨。码头边停靠着十几艘大小整齐划一的商船,码头岸边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巨大的爆炸和闪耀的白光显然对这里影响有限,巨大的冲击波到了这里,也变成了一阵微热的强风,一扫而过。
书生看到远处的火光冲天,默默地闭眼,显然湿润的眼眶并不是风沙入眼所致。接着,书生回头走向码头栈桥,栈桥两边商船上站着很多人,他们的脸上也明显看的到泪痕。
书生停下驻足,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总商大人对自己早有安排,大家不必过于悲伤。当下,我们要秉承总商大人遗愿,让36行血脉延续下去。四非城早已不是36行的天下了,神一派和朝廷的围剿让我们元气大伤,大战之后,煌煌36行千余人丁也只剩下在场的几十位兄弟姐妹了。即使总商大人和神有道同归于尽,剩下的神一派力量也非现在势单力薄的我们可以抵挡的,神一走狗更是在四非城种下了300年之久密咒,身处城内对我们极为不利!为了躲避神一走狗们的追杀,36行残存的伙计们,我们只好如同36行先祖们初到四非一样,筚路褴褛披荆斩棘,在海外寻找我们的新天地吧!”
书生面色凝重,所言词句字字沉重,让商船上众人都叹气不已。
“各位,然而《肆业卷书》四散下落不明,各行好手在与神一走狗厮杀过程中损失惨重,各行残留下来精通专业手段之人已不多。各位出海之后,研习业务传承经验,才是各位必须要认真考虑的啊,如若300年后密咒消失,还有总商大人预言的那个机缘真的到来,一定要有人来继承光复36行。从今天开始,让各行血脉业务传习下去,就是你我唯一的任务,我知道,各行之间都有联姻,都有自己的妻儿老小,但大局为重,夫妻、双亲、子女请都在此别过,各回各行,今生无缘再见,但愿后人们能重回四非,扛起36行大旗。总商大人已去,36行间的精神纽带也因此中断,至少百余年内,各自都无法重见,请各位珍重!”书生说毕,商船上已经哭声一片,为了各自行业的未来,妻离子散家破人离,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了未来,为了300年后那个重建36行的机缘。
书生走向其中一艘船,船下有一人抱拳问候:“副总大人,我家主人已殆,以后没有巫行,各自伙计只好各自行事了,您也多加小心。”书生挥挥手,一声叹息:“巫行还有人在就好。”
船上的一名不过几岁的小孩,正在摆弄着手上的玩具,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浩劫。书生望了望小孩,拉着巫行伙计认真地说:“一定要保护好你家少东家,他是我们东山再起的希望,巫行血脉不能断,一断就永无36行出头之日,切记啊!”
码头上,所有商船都解开绳索,收起船锚,缓缓地离开了码头。书生站在码头上,目送一行人的离开,高声喊道:“我在四非,等着你们回来!”寒风习习,吹起书生的长长外袍,商船越走越远,星星点点的在远处分开,消失在海平面上,驶向未知的前方。
夕阳西下,书生转身朝四非城走去,前方迎接他的,是一片火海。
皇历378年,大统10年,皇朝因天灾覆灭,四非古城迎来了百余年的战乱,它在静悄悄地等待,等待300年后那个人的出现,解开所有的谜题,光复36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