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沉入山谷中,天边湛蓝湛蓝的色彩染上了一层橙色。遥望远山,暮霭沉沉,连绵起伏。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彩霞的照耀下,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叶胤玄坐在自家前院的竹廊子边上休息,他修长的双腿挂在边缘晃动着,显得尤其舒适惬意。这一整间竹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设计并建成的,当然村子里还有许多叔伯老爷子贡献了劳力。叶胤玄大学时也修过工程学,物理课向来考分是优。他根据土家族吊脚楼的原理,在修炼老头子的功夫的同时大量砍伐了竹林里的成熟竹子作为建筑材料,依靠山坡在叶家的宅基地上搭建成了这栋竹屋吊脚楼。
叶家因为当年是杨溪村的新移民,所分到的宅基地位置比较偏僻且靠近山坡上,对于普通农民而言这是最不好的建房子的地。但叶胤玄倒是比较满意如此地理位置。他在家门前的小坡上用铲子铲出了九级台阶,沿着台阶蜿蜒而上直至前院门。
院门也是竹子做成,东、西、南方向都是用竹篱笆围了起来。打开院门步入前院,是一个相对较小的院子,叶胤玄和老头子在前院右侧开辟了一块小菜地,与别家不同,他们家专门用来种从深山移植的草药。左侧是块相对较大的空地,叶胤玄搭建了一间狗窝及一个放杂物的柴房,还用小石子密密麻麻镶嵌出一条走向前厅的小路。
前厅,也就是杨溪人俗称的堂屋,除了供奉祖先神牌位之外,主要是用来迎客。由于平日里杨溪村甚至远近山村的农民都喜欢找老头子看病,进出人众多,为避免来人麻烦攀高,叶胤玄并没有把前面这排屋子做成悬空,而是从山上砍了一堆桦木垫高两层做木地板。
走入堂屋,右厢房用作老头子的诊室,左厢房则是老头子的卧室。虽说竹屋的优点很多,既可就地取材,不仅干净易收拾且夏天凉快。然西川的冬天可不比海南岛,更何况杨溪村位于大山上,尤其是下雪天后,那整个村子就像被老天爷施加了魔法冻住了般,整个村子都如入地狱般的冰窟窿。叶胤玄则在两间卧室都用砖头和水泥砌成一个东北大炕,他甚至还改良了土炕,将烧火口“搬”到了屋外,同时改革了吊火高度、烟道以及炕内结构等,并增设了炕灶保温措施,不仅卫生还大大提高了余热利用效果。尽管如此,老头子年纪大了,到了冬天还是终日捧着个火笼子捂着取暖。
从老头子的卧室或者诊室开门往后走就是后院,两边都有一条走廊,左边卧室出的走廊还经过老爷子的卫生间,叶胤玄是根据他对现代残疾人卫生间的回忆所建造的,尤其在木盆和木制马桶两边都安装了铁管的扶手,老头子在如厕抑或是洗澡方面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叶胤玄只需要为他倒满热水或是备用水即可。
再往前走就是叶胤玄自己用的厕所,因为条件有限,他把两间厕所设计只隔了一米宽,深埋到地下的下水道是在戈垭找跑长途运输的司机从省城买回来的,为了这套排污系统叶胤玄几乎花去了三个月打猎所得的收入。当然排污管最终所到的并非现代的化粪池,而是离家五米远的一个露天粪池,这年头在农村粪便可是很值钱的。
再往后走便是后面一层按吊脚楼设计的悬空约三米的吊脚楼,走上咯吱咯吱响的竹楼梯,便是叶胤玄自己的卧室,卧室左边还有个配套的洗澡间,卧室和洗澡间都开了两大一小两扇窗子,透过窗子便能看到后山翠绿灵动的野外景色,而从前窗眺远望去,则是小山村古朴而美丽的画面,风景迷人,显示卧室的主人极会享受。
从卧室另一扇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足足有两间堂屋大小的,极其空旷的呈l形的房间,除了右侧墙上会摆放一些刀绳等器具外,整间房子几乎是空荡荡的。这间房是叶胤玄的练功房,他也经常到镇里或者戈垭去搜集一些练功器械。西川历史悠久,自古尚武之人无数,因此叶胤玄也能收集不少古董宝贝。
叶家这栋在当地算是特异的竹屋在去年建成后,在杨溪村算是引起了轰动,谁都知道,叶家在几年前还穷得没棱没边呢,就靠着叶家那半大的小子,和残疾老头的医术,就能把家里的光景硬生生给拔高了。在村子里大多数家还住着土房,光景好点的也不过是砖房。而叶家盖的可是比省城楼房还漂亮的竹屋。尽管叶胤玄掌握了整个房子的搭建和设计,但好汉独木难支,他还是请了村里甚至其他村不少的大工和小工来搭建这座房子。这栋杨溪村乃至整个戈垭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房子,在建房这半年从这些大工小工的白沫中在村子里得到了宣传,以至于村里人在房子建成后,大人小孩都像来看“西洋镜”一般,轮番涌进这座竹子别墅来,表面上是来找老头子看病,实则是来看这稀罕物。啧啧,瞧这茅坑,瞧这土炕,叶家小子果然是有出息啊……
正当叶胤玄光着膀子坐在走廊沿遥望晚霞和落日的同时,老头敕恒川已经清点了明日要用的草药,正挪动着轮椅回到卧室里休息,他从竹窗往外看,恰好看到根娃黝黑的背脊上一道道刺目狰狞的伤疤,老头子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饱经风霜的布满皱纹上神色严峻。这些年根娃的确被他折腾得苦不堪言,这栋屋子所用的竹材,都是他训练根娃练功时砍下来的,甚至打地基的巨石和石材也是根娃自山上弄下来,这些材料的积累花了数年的时间。根娃今年才刚过十六岁,也就是说当年只有十来岁的小娃娃,就这么把数十斤的巨石,亦或者长得连成年人都无法把握平衡的竹子给从山上搬下来。
老头很清楚的记得,那些年根娃细皮嫩肉的脊背上的惨状,每天深夜下来,娃娃的肉皮被磨得像一层透明的纸,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见。夜里泡过草药澡后,他会给根娃敷上一层草药,具有缓解疼痛的作用。其实也没有特别大的功能,因为他知道次日当孩子再背上重石时,哪怕已经结痂的伤口必然又被如刀刃般的石头磨破。尽管如此,根娃并没有哼一声,他对于武功的热度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那么有主见的一个娃娃对老头子的训练言听计从。就这样,老头子最终还是把当年身子骨如豆芽菜般虚弱的根娃给练就成了大力士,也正是因为这些超强度的训练,让根娃在遇到豹子时能够避过此劫,也算是十年磨成一剑。
“根娃,明日新老师上第一堂课,你去上吗?”根娃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狗娃,吃过晚饭后,熟门熟路地过来串门。尽管两人同年,但根娃因为长期高强度的锻炼,比起狗娃不到一米六的身材,根娃几乎比他高一个头,身体也比狗娃强壮结实。渐渐的,狗娃从玩伴变成了跟班,根娃成了他的偶像。一个能赤手空拳打下一头豹子的朋友,别说是狗娃,在杨溪村哪怕平日里异常低调的根娃就是个人物。他们会把他当说得上话的大人来看,甚至家里有些烦心事也会找叶根拿主意,尽管也许不会从惜字如金的叶根那里得到什么灵丹妙药。
叶胤玄愣了一下,狗娃那双真诚的眼眸里闪烁着期盼,他想起了自从刘老师离职后,学校因为找不到新老师教课只能让他们先回家自习,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去学校上课。
“去,”叶胤玄点点头,他拍了拍右边的位置,招呼狗娃坐下来。
狗娃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叶根不一样,叶根平日里不爱上学,除了语文课,其它课他是可上可不上,该上的课不一定会上,但该逃的课他一定会逃。尽管如此,叶根平日的成绩在班上也维持中等,这是让每次都头痛英语的狗娃尤其佩服的地方。叶根对于自己这位朋友的敬佩感到莫名其妙,假若狗娃知道这是他故意把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的英语控制在及格线上会有何感想?
“听我妈说是后岭矿大老板的女儿,从燕山回来支教的。”狗娃挨着叶根坐了下来,两人一起安静地看着月亮渐渐拨开云雾,悄悄升入半空中,宛若明镜一般照着竹屋的中庭,地面和地板都闪闪发亮。蝈蝈声、知了声、还有各种虫叫声此起彼伏,夜幕的降临仿佛拉开了一场野外昆虫交响曲。
“哈?!”叶胤玄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留意狗娃所说的她是谁。
“我说的是咱们的新老师,根娃,你不好奇吗?”狗娃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他对于学校的生活还是十分期待。
“恩,如果是教语文的话,希望她在古文上能有些造诣。”叶胤玄在学校里学不到比他脑袋里所掌握的更深的知识,除了中文,尤其是古文,对于前世出生在美国的华人,他的古文是从零学起,这也是他最花心思去学的科目。尤其是老头子为了让他能维持平衡耐心的心态,要求他每日练习一百份毛笔字字帖,久而久之,叶胤玄对于古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哎呀,根娃你咋喜欢恁枯燥的语文,我比较喜欢上化学课,可惜咱们学校没有实验室,听杨树说,他家表亲在省城上中学,上化学实验课可好玩了。既能把白雪变黑,还能让黑炭条跳舞……”
“你喜欢上化学课啊?可惜咱们学校条件太差,以后怕跟不上城里的学生。狗娃,你还是学数学吧,数学好学,自学都可以。将来考个会计或者当老师都不错。”叶胤玄知道狗娃的数学不错,头脑也灵活,与其把热情投入到纸上谈兵的化学课,他觉得这家伙还不如认真专研一下数学,说不定将来还能以此为职业。
“行!”狗娃觉得叶胤玄这个建议不错,“将来要是你赚大钱了,我当会计帮你管钱,我妈说你将来是个干大事的人,准能挣大钱。”对于这位好朋友的提议,狗娃是非常感激的,他也单纯的想给叶根出一份力。
比起科学家,律师之类的伟大志愿,叶胤玄所说的职业可都不是什么强人做的。但他说的符合当代的实情,在这个年代,一个农村的中学因为师资各方面的欠缺,所培养出来毕业生很难考入大学。作为一个农村的孩子,也很难找到一份城里较为体面的工作。所以当他们读完初中就只能回到家乡,回归到自己的土地上耕耘。尽管做农民劳动也十分光荣,但也有些不安分的人,总会觉得这片土地未免有些狭小,他们不甘于被局限在这深山中,因此这些人要在解决自己温饱问题的同时,同样要在最为艰难的一条称之为“理想”的道路上步履蹒跚的爬行。能够在城里做个老师或者供销社当个会计也羡煞隔壁邻居旁人。尤其
“过两天我会到戈垭的图书馆还书,到时候借几本数学书给你。”叶胤玄朝晴朗的,镶嵌着漫天星星的天空吐了口气,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八年了,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尤其是去年房子完工后,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厚的依恋,他热爱这片土地,前世所谓“祖国”的混淆概念,在今世却是的的确确进入了叶胤玄的意识形态。这里不仅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朋友,清新的空气,晴朗的夜空,绿树青翠的自然,天然无人工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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