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绯色的天,万里无云,空荡着无处可躲,浴一身火色羽翼的凤与腾云的神兽对峙。
艳色的血飞溅,将神兽银白色的毛染出刺眼的红,空气中凝聚着异香。
凤的双眼逐渐混浊,用力扇动双翅,向着神兽的方向嘶鸣。
神兽碧色的眼里迸出寒意,朝太阳的方向一声怒吼,四面八方开始灌来凛冽的风,每一缕都将凤的全身绞紧,割裂。
异香愈发浓烈。
天空一闪白光,耀眼胜过烈阳。凤眼角开始滴血,直视着白光后化成人形的神兽。
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眉心发亮的暗紫色印记,碧色的瞳里透着冰凉杀意。
凤一声悲切绝望的鸣声直冲上绯色天空,生生将天空撕开一道裂口。那不断扩大的裂缝中涌出成千万记的鬼魅,尖叫着扭曲着可怖的面孔一齐拥向白衣男子,将白色的光融成黑色的戾气。
白衣男子并不为之所动,反身将长剑刺向意欲逃离的凤,围上来的鬼魅为凤结起一道屏障,却让男子周身旋起一阵飓风将鬼魅活活碾成粉末。
在长剑的锋芒逼近凤时,凤用尽力气一转,身形暴涨数倍,半边天被赤翼遮蔽。
霎时间,天色如火灼艳,呈浪状起伏,似要坠落下来融成火海。
白衣男子身形明显一滞,被凤身上燃起的烈焰逼退,碧色的血液从嘴角流下。
仅只是一顿,白衣男子又脚步轻点向凤追去。即使凤周身的火焰将其灼烧成灰烬,也还有鬼魅无尽地涌上来,牢牢结着屏障。天空中一片哀嚎,如临地狱。
凤却突然向着下界俯冲,血如雨水般混着朱羽齐落,一场红雨落了方圆千里。
凤所向是一所庭院,院中立着一书生扮相,青色衣袍面容清俊的男子,呆愣着仰头看冲向自己的大鸟。
手中书卷应声而落,凤的悲鸣将地面震动,书生没来得及反应,从空中落下一墨色包裹,他条件反射伸手接住。
凤眼中噙着泪,满是不舍。在其身后有追来的白光。
突然院中凭空生出一株梧桐,妖邪般的枝叶迅速生长,伸长,完整地将庭院包裹成球形,四处响起梧桐粗壮根系从泥土里拔起的轰隆声,似雷声不停。
在枝叶完全遮蔽视线之前,透过缝隙看到白光不断闪现,异香随着血雨完整地浇灌了整株梧桐,在表面熊熊燃起烈火,急剧燃烧裹成一颗巨大的火球。
闭上眼前,一滴如宝石晶莹的红色雨滴落在书生眉心,金光微闪,凝成一枚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
火球外传来一声山崩海啸一样令人战栗的咆哮,白色的光狠狠撞击着烈焰,直到梧桐将庭院封闭成一片黑暗。
一声嘹亮铿锵的凤鸣响彻天地。
待再醒来时,天空早已放晴。书生揉揉眼睛,以为只是自己睡着时的一场梦。
却听得一声婴孩软糯的啼哭。
(1)
没有人说得清百年之前的鸣溪镇为何短短几日间就变得一派荒凉残败,也没有人能解释为何鸣溪镇又在之后短短几年间便重回往昔的街市繁华百姓安居。那中间空缺的一段时间,究竟是世人的错觉,还是岁月的无心回避。
那其中涌出的无数猜测与诡谲的故事仍被世人所津津乐道,鸣溪镇的历史空出了一块,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仿佛他们世代都是这样活着,偶有一天做一场大梦,梦里面一切安稳平和,梦外面时光飞逝如梭。
曾有这样的传说,那住在镇子东头齐姓的先生习得长生之术,镇里老一辈的人说,孩童时期的先生何般模样,在自己已至暮年时,见那先生依旧丰神俊朗,面目如往昔不曾改变分毫。
为了这样一个传说,很多抱着各种心思的人士千里迢迢来这里拜访,询问着先生的住处,打听着先生的模样。很多就此在鸣溪镇落产置业,融进鸣溪镇年复一年的平静和喧闹里。
人们的好奇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可是传说的神秘则会被时间冲淡,褪去浓烈的真实感,变得平淡无奇,成为一则上了年纪的故事。总有人相信先生存在过,更多的则是当做一个同神话一样,或许曾经存在却再也感受不到的传说。
来这里寻求长生的人没有人找到过先生,镇子东头是有教书的先生,破败的茅屋,年迈的先生,一群着粗布衣摇头晃脑穷苦人家的孩童。
也就只剩镇子上老得晒太阳都靠人抬的老人偶尔赞叹着那位齐姓先生衣服的料子非人间之物。最后,连剩下能说的清话的老人也顺应了万物的演变,赴了下一世轮回。
逐渐转凉的天气,院中落叶厚厚铺了一层,踩在上面发出窸窣声,满是深秋的气息。一个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蹑手蹑脚朝着院门尽量不出声地走着,谁知右脚刚迈出一步,就被迎面而来一阵强风掀翻在地,满园金黄的落叶一个个成了精似的朝着少年铺天盖地地埋过去,不肖一刻钟,少年就被落叶埋堆成一个小包,剩下蓬乱着头发的脑袋耷拉着。庭院则一尘不染 。
“齐凰。”从里屋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将院子打扫干净。”
被叫做齐凰的少年半闭着眼懒洋洋地回答:“先生,这落叶不都在我身上么?”
话音刚落,那压在少年身上的落叶又活了过来,均匀地落了满院,连屋顶上也金黄一片。齐凰望着平坦的腹部大张着嘴巴。
“去吧,还有屋顶。”那男人再次发声。
“齐老怪!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连同这株讨厌的梧桐精一把火生生烧齐活!”
屋内久久没有动静,齐凰狠狠对着紧闭的房门呸了一声。转身之际从屋内飞出一道红色的光分“倏”地飞进齐凰 嘴里。齐凰捂着嘴,不可置信地回头。
“ 当一阵子哑巴清净会儿也不错。”门被缓缓打开,门前立着一青袍男子,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却并无半分病态,凤目微闭,漆黑的瞳在睫下流着光,满带戏谑。披散的墨色长发在秋风里轻轻飞拂。
齐凰不情不愿地拿起悬在面前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这落叶跟生了根一样,废很大劲才小小一堆。男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了房。
先生不允齐凰出这院子,而齐凰更害怕那老怪生气起来阴阳怪气的语气。
已经记不清这样被囚禁的日子有多久了,在数不清年月的最初还有一群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孩子来这里跟着齐先生念书,还可以没事挑几个白净的欺负一下找找乐子,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一个个都走了。齐凰便画着那些小孩的模样过日子。
憋闷久了就想逃出这院子,玩闹似的,齐凰从未迈出去过一步,过得久了,便压下了这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