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走进洞中,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女人,像是极力压制着妒火,伸出一只手:“起来。”
想到他故意不看好她的病,她就满肚子是火,赌气的别开脸,“我自己能起。”
李邺收回手,看了看旁边的楚湛,大概已经猜到他把事情真相告诉了许颜,“十皇子为何还是不肯罢休?”
“我只是觉得如此对她才算公平。”楚湛也站了起来。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无须他人操心。”李邺霸道地拽站在楚湛身边的女人到他那边,低头用警告的目光看她一眼。
他有错在先,做错事的人还如此高冷?
许颜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此刻和他闹别扭虽然场合不对,却就是想不明白,“一个人到底可以自私到怎样的境地?”她仰头望着李邺,一字一顿:“襄亲王殿下。”
从她病情有所好转开始,其实她一直都是不甘心的。
勉强度日不过是为了家族的仇,从未真正开心过。她想做的是从日记上看到、从叶卫哥哥口中听到的那个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勇敢女子,而不是为了饱食依附男人的懦弱女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本王也不再瞒你。”李邺弯腰,强行将她抱起来,禁锢住挣扎不止的女人,“不错,是本王不愿治好你,为了留你在身边。本王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人。”他虽是笑着,目光却极为冰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刚才的事情并非你所见那般,我跟十皇子……什么也没有。”她知道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全因刚才她和楚湛,大概又让他想起了当年之事,却不愿一而再的低头,这一次他犯下的过错胜过她的。
“我说允夫人。”洞口的李沁忍不住打断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二人,“此刻你应担心如何向父皇交代,还深究起你和老五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了?”
许颜挣脱李邺的怀抱,行至李沁跟前,目光冷冽,连身经百事的李沁也忍不住被面前小女子的目光震慑到。
李沁回过神来,怒斥一声:“大胆!你竟然直视本王!”
正在气头上的许颜哪里顾得上这些,也大声回到:“看了又如何?你不过是收买了我府上一个贱婢,钻了个小空子趁机让李邺看到这一幕打压他罢了,别以为我蠢到看不明白你这点小伎俩!”
“好!哈哈哈哈不愧是许将军的掌上明珠,神算子之名也不是白冠的,即便是病傻了也如此机智异于常人,本王佩服佩服!”
看样子赵妃已经将她的身世告诉了穆王。看到面前笑得贱里贱气的李沁,许颜火更大,恨不得冲上去揍人,只可惜自己都能感受到虽是握着的拳头,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她看过无数遍自己曾经的日志,上头记载着各式各样的武功招数和心得,她多么想再变回那样一个可以依靠自己,不再是男人附属品的女子,可是……
可是她尝试过无数次,连马背都爬不上之后,就放弃了,不甘心也只能任自己沦落成后院的一粒沙。
可笑的是,今日她才知给她制造困难的,竟是她深爱的男人。要不是楚湛相告,她或许就放弃了自己,任凭自己这一生卑微的活着。
并不理会李沁,她回头注视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大声质问:“你说我的身份多有不便,为保我周全所以让我做妾,我忍了。可如今我的身世连李沁这小人都知晓!敢问殿下,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你的誓言又可曾兑现?我若百无一用你当真可以护我周全,那今夜之事又该如何解释!?说好听的是你想一辈子拥有我,说难听的就是殿下你做人做事私心太重!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大胆!”李沁再次发难,瞪着愤愤不已的女人:“你骂谁小人呢?你们两吵归吵,别把本王扯进去!”
“你闭嘴!”
“你……”李沁愤怒地指着对她大不敬的女人,“来呀!把这满嘴不恭的女人抓起来!”
“谁敢动她试试。”李邺的声音随即传来。
场面混乱,士兵们都慌了。一个是不是太子胜是太子的襄亲王,一个是母妃得宠的穆亲王,这人……到底是抓呢,还是不抓呢?
楚湛起身,“误会是因我而起,人也是我带上来的,就让我送她到陛下面前吧。穆王以为如何呢?”
“此事多少与十皇子有关,就听您的吧!”李沁朝楚湛露出暗笑。
楚湛的建议结束了这场“混战”。不用抓人了,举枪不定的侍卫松了口气。
北齐皇宫
皇帝头疼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打了个哈欠道:“这大半夜的,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沁担心李邺三言两语将此事压下去,见李邺有开口的迹象,立刻抢先道:“父皇,此事关乎皇室尊严,又是发生在儿臣管辖之处,儿臣才不得不惊动父皇,将此事如实禀报!”
“哦?是什么事情?”皇帝清醒了一些,瞅了瞅跪在那里的女子,“这不是老五的那个什么允夫人吗?怎么这大晚上的也跟着来了?”
“父皇此言差矣!”李沁道,“这位允夫人,可是在迎接仪式那晚的宫宴上送给了十皇子,已不再是皇弟的女人啦!”
“胡说八道!”皇帝拍桌而起,“此事正在进一步商讨当中,送与不送还未可知,你瞎说什么!”
李沁平时就觉得皇帝偏心李邺,这次更是再明显不过,强压住心中一股火气,恭顺道:“是,儿臣口误。不过,父皇还不知道,您是还没打算把这个女人送出去,她已经按耐不住,私自跑去与十皇子幽会啦!”
“你说什么?”
“儿臣方才在山洞中,看到这女人贴在十皇子身上,试图勾引,行苟且之事……”
“父皇……”
“让他说下去!”皇帝打断李邺的声音。
“依儿臣看,是这个女人恬不知耻,勾引十皇子再先,与十皇子并无关系。”
许颜深吸口气,这个穆王,平时心狠手辣也就算了,倒也像个男人,今夜一看,他的嘴简直比泼妇嘴还毒,比女人嘴更碎!
皇帝的视线落在李邺身上,“看样子你也在场,老五,此事可是真?”
李邺看着默不作声亦不开口为自己申辩的女人,转头回道:“父皇,这只是一个误会,儿臣相信她是清白的。”
“她既是清白的,为何至始至终都没有替自己喊冤?”
许颜心中冷笑,喊冤有用?还不如留着力气蹲牢房。
李沁小声地插了一嘴:“都什么时候了,五皇弟还维护她呢?这女人到底给老五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此话应当我来问你。”李邺高声回到,“赵妃娘娘到底给父皇下了什么迷魂药,才让父皇将我的女人送与他人?”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父皇大可以派人到赵妃宫里搜上一搜。”
“父皇!”李沁明显情急,嘴上却一番言辞:“父皇万万不可上了他的当!他这是借机转移视线!”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那你就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朕自会判断是谁人之过!”
“回父皇……”
“回父皇……”
李沁和李邺同时出声,看得出来都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都想抢先一步以便占领优势。
只是那使者领地归李沁管辖,皇帝指名要他来说。
许颜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她太过相信他人,认栽了便是。只不过,李邺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要放弃,跟那李沁争得面红脖子粗。
偷偷望了眼开始打瞌睡的皇帝,终归是老了,有些糊涂也是正常,等着他为她评理这条路已经走不通。李邺一点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也没有,争来争去也是行不通,干脆自己说出来,求个坦白从宽吧!
“陛下!一切都是妾身之过,请陛下将罪妾打入天牢,陛下睡醒了明日再审!”一夜时间,总该能想到办法自救。
许颜的话一说完,不仅是瞌睡虫缠身的老皇帝,殿中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李邺最先反应过来,拽着她的手盯着她。
瞪什么瞪?许颜别开脸去不理他,对他的暗示全然无视。
“别使小性子,当以大局为重。”李邺小声警告。
李沁冷笑一声,换做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也会愤愤不已,他太了解李邺的脾气了,即便他心中知道自己有错,被激怒之下也是不会认的。
这些都在李沁的意料之中,看他们闹得越凶,对他就越有利。
“有的事情坚持是好事,而有些事,冲动之下的固执往往会伤及自己和身边的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自私小人!”许颜不再理他。
想起他在山上说的话她就满肚子火。
忍了这么久,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颜儿。”楚湛也有劝说她不要冲动的意思。
许颜小声回他:“像个傀儡一般的活着,不如死去。”跪地再次请求皇帝将她关押。
皇帝已经被这帮人弄得晕头转向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分析事情的缘由。只听李沁说起老五的女人和楚国皇子私会,就够他头疼的,眼下又见这女人自愿受罚,看样子是真事儿无疑了。
哎,可怜的老五。
“也罢,既然这女人看上了十皇子,朕日前又正好提过要将她送给十皇子,如此一来,干脆送她去楚国,也免去了楚国和我北齐的战事,岂不皆大欢喜?”
“父皇,万万不可!”
“老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舍不得她?你的女人对你不忠已经变了心!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明日父皇给你挑选几个送到府中,都散了吧!”皇帝将目光转向楚湛,“十皇子,你也回去休息吧,人你带走。”
“多谢陛下!”
李邺明显慌了手脚:“父皇……”
“你住口!”皇帝有些恼火,这老五当真是糊涂,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想封口已是不可能之事,早已经传到楚国使者耳朵里。之前他们还总拿夫妻情深来说事,如今这出私会的戏码上演,他还拿什么跟人争辩?
皇帝示意李邺上前,在他耳边提醒:“你平日里聪明过人,对待自己的感情为何如此愚笨?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送走这个女人,二是……杀了她,方可堵住悠悠众口。”
眼下楚国的使者就在北齐,此事已经被李沁散播出去,后果如何李邺又岂会不知。
皇帝不等李邺发话,拍案而起,一锤定音:“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起!”
“父皇!”望着远去的皇帝,李邺万分失落。
不惜一切代价留她在身边,到底还是错了?
*
得到许颜后,楚国的使者们撤退得很快。
楚湛带着许颜到了楚宫。
“这么晚了还没睡?”
许颜懒懒地回头,看了眼换上楚国朝服的楚湛,这小子是越长越俊了。
“水土不服,睡不着。”到楚国已经两个月,她还是吃不香睡不好,每天恨不得黏在床上不起来。
“没找个太医看看么?”
“初到楚国时每日都有太医前来,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看到那些老头子。”说着觉得有些饿,爬起来走到桌边就开吃。
“再是不讨喜,他们不也治好了你?”楚湛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终于想起了他。
一到楚宫,楚湛就找来太医为她诊治。
让她觉得最可笑的是,她只不过是当年在逃时摔坏了,脑子里有淤血,只需几服药就能化开,什么一辈子都不可能痊愈,什么百毒不侵白药不灵,都是李邺那厮交代下去让华妙手瞎说的!
从前在府中他都禁止购置活血化瘀的药物,更不让她吞食一点点这类膳食,她还以为是担心她不好受孕,时常觉得奇怪,如今才知真相如此。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邺城府极深,除了对你,待其他人绝情至极,从前便是如此,他想得到的,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当年谎称她有孕在身,将她从他身边骗走,他便知晓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你在他身边时不也好好的么?既然心中有他,又何苦计较这些?”
“你这是在劝我原谅他?”许颜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末,话锋一转:“对了,我最近练武的时候,发现我这胳膊腿的都不灵活,根本回不到以前那技术。”说完又吃了一个栗子糕,“我看我这辈子都别想再像以前一样在战场发挥咯!”说完胃里翻腾,吃进去的东西又给吐了出来。
“颜儿,你却是应该让太医给你瞧瞧了。”
许颜一想到刚来那几天每天每天的吃药针灸就惶恐,抬手阻止:“不不不,别叫别叫,定是我吃太多药,把胃给吃坏了,没事没事,过几日就好。”
楚湛无可奈何,“那你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等会。”许颜叫住他,“咱两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你来楚宫,是为让赵妃放下对你的戒备,好趁机取得证据,将害你父亲之人惩治。”
许颜爽朗地笑了一声,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啦!我的意思,是我刚来的时候咱两约定的,你教我骑射!忘啦?”她现在每天虽是躺床上的,心却飞的很远,总是幻想着像从前一样,在马背上彰显英姿。
她再也不想被关在后院里绣花了。
楚湛一怔,旋即露出笑容,“好,明日一早,围场见。”
许颜摸了摸不安分的胃,她这水土不服持续时间也太长了吧?
她离开北齐也有两个月了,临走之前没有说明来意,李邺一定认为她是真红杏出墙变了心,也不知李邺那厮会不会伤心……
活该!这么长时间把她骗得团团转,有病不给她治,有药不给她吃!小心眼儿自私的臭男人,就先让他吃吃苦头吧!
回想她这六年多的经历,还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呀!
想着想着,胃里翻腾,又开始呕吐起来。
侍奉她的楚国宫女忍不住问:“许姑娘,您这……不会是怀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