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大地,x市区中心医院。
一张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掉光了头发,脸色苍白,又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他已经……没有救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病房外的医生无奈的对他的家人说到。一个中年妇女听到这话似乎陡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两眼变得无神,只能无力的滑在墙边。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妇女突然变得激动,“你一定要就他,求你了,求你了……”她泣不成声,跪在地上。
“唉…”对面的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叹息一声,什么却也没有说,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妇女痛苦的靠着墙,眼泪从眼中汩汩流下,狠狠的扯着自己的杂乱的头发。这样过了良久,她才渐渐收拾好情绪,努力的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走进病房。
“旭儿……”她轻声叫着病床上的少年,董旭费力的转过头,“妈,”他只能发出微弱的一声。
“旭儿,坚持住,妈刚刚问医生了,说你有救了,医生从国外……”妇女滔滔不绝的说到,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那少年看出破绽。
“妈…”董旭轻声的打断了妇女的话,“妈,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少年闭着眼睛,也许这样说话能省些力气。
“你…你知道什么?”妇女楞楞的看着床上的儿子,“妈,我自己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少年冷静的说到,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惧。
“谁说的?谁说的!”妇女又变的激动起来,“董旭,你是不是就这样想走了?啊?我把你拉苦大,你连这个都坚持不下来?你是不是想抛弃你妈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妈…”董旭满脸痛苦的望着这个养育他十几年的人,眼眶中早已湿润,他微弱的摇了摇头,“妈,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妇女终于收起了哭泣,强撑起一个笑容,“嗯,妈带你回家!”
………
董旭和妇女回到了乡下,他们把城里的房子卖掉,凑了一笔钱,把家里的老房子修缮修缮,倒也能凑合着住,医院也知道董旭的状况,并没有过多的挽拦他们。
到了乡下,妇女依旧每天变着花样给董旭补营养,只可惜董旭像一个无底洞,只见进去却不见效果,他也不止一次劝过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的心意又怎么能被拒绝,况且是个濒死的人。
三个月了,董旭身体更加不堪,连下路都成了困难,妇女只能将他躺在床上,面对着窗户,董旭说这样一抬头就能看见外面,才不会显得寂寞。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看望他,毕竟他的童年是落在这里,儿时的伙伴也来了,就连曾经在村里上小学时教他的老师都来了,大家都是一副不忍的模样,“可惜,这是命啊。”村里的男人叹息道。
“对啊,这就是我的命了吧…”董旭无神的望着窗外,他也有梦想,也有自己爱的人,他也想努力的保护他们,可惜现在却只能是这幅模样。
“旭子,你小子不要多想。来,喝了这碗我妈熬的老鸭大补汤,保你小子明天就跟我活蹦乱跳的出去。”床边一个微瘦的少年的笑着说到,可惜他红彤彤的眼神出卖了他。
“竹子,我喝不下去。”董旭摇了摇头,“你说,这就是我的命?”
被叫做竹子的少年流露出一个不忍的表情,却又马上换上笑容,“董旭,你小子从小就喜欢瞎想,白血病蛮,我那天从电视上都看到了,可以治的,别国外都已经有治好的患者了,就是那个什么鸡尾酒疗法?反正你安心的养几天,让阿姨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董旭笑了笑,这样的话他几乎每天都听他说一遍,已致现在都懒得回答了。
第二天,天空中下着毛毛小雨,天气已经转凉了,妇女细心的又给董旭多添了两床被子。
“妈”,董旭突然叫住给他收拾被褥的妇女,“坐这儿休息一下吧,你忙了好久了。”妇女一愣,点了点头,坐在他的身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额头。
“多像小时候啊,我就这样看着你睡觉,一转眼,你看你都变成大小伙子了。”妇女慈爱的望着董旭,仿佛他抚摸着的,仍然是那个半夜会突然哭闹的小孩。
董旭苍白的脸上勾出一个笑容,“妈,想这十多年,我没照顾你,尽是你照顾好了”他顿了顿,“等到该我照顾你的时候,却已经无能为力……”
妇女却摇了摇头,眼中的爱怜更深,“你是妈的儿子,不管你多少岁,妈都愿意照顾你”。董旭费力的点了点头,脸上洋溢出一种叫幸福的笑容。
“妈,我要是走了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我给竹子说了,以后替我照顾你,我还说他做不到就变鬼找他,呵,其实他怎么会做不到呢,我吓唬他玩呢…”董旭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妇女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等我走了,你再找个老伴吧,我不想等你老了只能一个人……”
“别说了…”妇女眼中泪水又落下,“儿子,别说了,妈不会让你走,不会的…”
董旭轻轻的笑了笑,“妈,能抱抱我吗,我冷,好冷啊……”他脸色变得苍白,浑身冰冷。妇女小心的将他抱在怀里,“妈,我好冷……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妈抱着你!”妇女流着泪,轻轻的抱着怀中的少年,又似乎抱了她整个世界那么珍贵。
………
我叫董旭,今年十八岁,三年前的我正在教室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拼搏高三,却被一场病魔打倒,三年的时间,我吃了无数的药,辗转了多少家医院我已经不记得,只知道头发一天天掉光,半夜经常被刺痛惊醒,母亲也一天更比一天的瘦弱下来,我变得不想说话,所有的梦想都在医院的病床上破碎。那些曾经在夕阳下打球的身影,那些在教室热烈讨论的话声,还有那个白色背影的女孩…我都再也看不到。
妈妈,我终于不用再让你为我担心了,我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