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观音 第四十七章祸起萧墙

    一年以后。那一天，塔子山上众人正在庆幸近来平安无事，忽然吴信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报告：“不好了！不好了！吴秀在嘉州被军人丢进江里去了！”

    原来，吴秀和紫竹回到村里，一直忙于生产紫竹玉液酒，而且获利颇为丰厚。最近，根据紫竹的安排，吴秀带着吴信前往嘉州，一则想给柳范父子送酒过去品尝，二则也想在嘉州城中试着销售。谁知道他们刚刚赶到嘉州渡口，那里三个带刀的军汉闻到这种奇异的酒香，立即动手抢劫。吴秀上前与他们理论道：“我们是普州塔子山上紫竹姑娘开的酒坊。紫竹姑娘平定过金鸡岭上的强盗，也是朝廷的抚民公主，你们嘉州人人知道的，怎么可以随便抢劫她的东西？”那些军人冷笑道：“什么紫竹姑娘、抚民公主？我们一概不知道！你如此说话，就请下江去喂王八吧！”说罢，将吴秀抡起抛入了江中，然后扛了酒，洋洋得意地离去。吴信向周围的人们乞求道：“你们能不能设法救救我的兄弟？”人们说：“江水浩浩荡荡，他被丢入了水中，怎么还能活命？你是外地之人，又得罪了这批士兵，还得小心他们加害你！”吴信吓得慌忙逃了回来。

    王氏哭道：“嘉州地面怎么这般凶险？”紫竹有些疑惑地问道：“吴大叔，您怎么不去我舅舅那里求救？”吴信说道：“近日嘉州城中到处都是军人，他们四出搜捕人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打听过柳大人的府邸，人们都摇头不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们这里尚未想出对策，唐牧又匆匆忙忙到来。紫竹又诧异地问道：“唐将军，您怎么也过来了？”唐牧说道：“最近嘉州城里发生了非常重大的变故。刺史刘庆锡被马迁、陈武杀害，你的舅舅也跳水自杀了。”紫竹大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唐牧尚未来得及说话，佛婆禁不住号啕大哭道：“兄长啊，你艰辛一生，行事慈善，竟然死得如此之惨！想我那可怜的侄儿柳居直，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紫竹，你得首先设法救救居直啊！”紫竹安慰道：“母亲止住悲伤！且待我们商议一个办法。”众人百般劝说，佛婆方才止住了哭泣。

    紫竹问道：“这是一场怎么样的变乱？还请唐将军细细说来。”唐牧实际上也不完全清楚，只就他知道的事情七拼八凑地诉说了嘉州变乱的大体情形。因此，作者不得不在此详细地交代嘉州兵变的实际经过。

    事情还得从刘荀他们游览嘉州大佛后说起。史春兰和媚娘回去以后气呼呼的，史泽便问游览的经过。媚娘气愤地说道：“他们哪里是邀集朋友游览山水，纯粹是为了谈情说爱！一个个打情骂俏，谁也不肯理睬我们。以后有了这样的事情，老爷再也不要叫我们去参加！”史泽气愤地说道：“你们自己一定要去，如今受了委屈，却回来找我撒气！”史春兰哭诉道：“他们如此作为，还不是因为在嘉州城的三个朝廷官员中，爹爹的职务最低。如果你是嘉州刺史，他们一个个拍马屁都怕来不及呢！”这本来是史春兰的一时气话，若是明白事理的父母根本不会加以理睬。可是史泽一来因为骄宠史春兰，二来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虚荣心，立即十分恼怒地想道：“这个紫竹真正地可恶，金鸡岭一事让她出尽了风头不说，这时候又来抢夺我女儿的幸福！”

    后来杏花儿来到史府，史春兰以为她是柳居直派遣的，于是将一颗芳心系在了柳居直身上，不料始终不见柳府前来提亲，史春兰便与媚娘议论道：“柳居直表面上看来憨厚可爱，对待婚姻大事却如儿戏一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他的父亲想亲上加亲，希望他与紫竹成亲？”媚娘说道：“小姐心地仁爱，便作这样的想法！若依奴婢看来，那柳居直竟是抓住两头不放。一头欢喜着紫竹的美貌，一头恋着小姐的身家地位！”史春兰发怒道：“柳居直岂是这样的人！”媚娘知道她已深陷情网，一心维护柳居直，只得住口不言。

    可是一来二去，柳居直那里仍然没有音讯。史春兰一会儿思念，一会儿埋怨，渐至于寝食不安，身子日渐消瘦。史泽发现，便进来问道：“兰儿，你最近如何消瘦了许多，可是哪里不舒服？”史春兰道：“爹爹放心，孩儿没有什么疾病？”史泽想了一想，问道：“可是还在为紫竹那个小妮子生气？”媚娘准备加以说明，史春兰以目光止住，又撒谎道：“游览不过小事一桩，孩儿早就将它忘记了。她和刘荀怎么样，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近来老是梦见母亲，大概是孩儿思念母亲过度的缘故！”

    史泽心中明白，嘴里只得说道：“这是我儿孝心的体现！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思念，倘若苦坏了你的身子，反而会让母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下来以后，他便恨恨地想道：“紫竹，总有一天我要叫你好看！”

    那时候紫竹还在嘉州。

    这一天，卫士进来报告，说是外面一个客人求见。史泽心情不好，便生气地说道：“不见！”那个卫士只得出去回绝。不一会儿，那个卫士又回来禀报：“史将军，我将您的意思说了。来人说他是您的师兄，并且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即见你！”

    史泽只得出面接见。不料相见之下，史泽吃了一惊：那人竟是他的同乡和师兄丁明。他们都是湖北襄樊人氏，并且从小十分要好。后来两人一起投奔武师萧玉，学成了一身好武艺。接着他们又一起在朱氏梁国的军队里做了一个不小的军官。后来朱氏梁国与唐国发生战争，梁王朱友贞兵败。混乱之中，史泽和丁明各自逃生。史泽潜入蜀中，投奔了蜀王。丁明却从此不知下落。

    两人见了面，先是一阵寒暄。后来史泽干脆将卫士们赶了出去，只让师兄与自己坐在屋子里说话。丁明嚷道：“原来师弟果然在这里做官，威镇一方，好不风光！”史泽沮丧地说道：“风光什么？还不是早晚受人家欺负！”丁明心中暗喜，嘴里却佯装不懂地问道：“你有一身好武艺，又官至嘉州司马，什么人还敢欺负你？”

    史泽于是将自己对刘庆锡、柳范的怨恨一古脑儿讲了。丁明说道：“他们勾勾搭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为什么不向蜀王告发？”史泽说道：“刘庆锡、柳范都是追随蜀王多年的亲信，况且蜀王也是个年老昏馈之人！”丁明听他说话之中对蜀王大不恭敬，不由得心中更喜。

    原来丁明与史泽分手以后逃到洛阳，在后唐国大将军郭崇韬手下做了一员偏将。唐庄宗李存勖看见蜀王的年事已高，太子无能，早就有心攻打蜀国，只是苦于蜀道艰难，又没有内应利用，所以一时没有动作。

    一天，唐庄宗将丁明召去，先是夸赞了他一番，许诺将来加以重用，然后问道：“丁将军在蜀中可有熟悉的人物？”丁明说道：“末将有个师弟，听说现任嘉州城司马，只是多年来没有见过面了。”唐庄宗大喜道：“朕有心首先收伏西蜀，然后再图天下。丁将军可以潜入西蜀，替我网罗此人。一旦我朝大军入川，你们便从中响应。”丁明笑道：“要师弟归顺我国不难，他并不是蜀王的旧部心腹。陛下如果许给他高官厚爵，末将保证说服他暗中归降。到时候陛下发兵南下，嘉州就从中响应，四川一带唾手可得。”唐庄宗大喜道：“只要他愿意归顺，将来西蜀一带便由你二人管理。目前你可多带金银珠宝，立即就去办理此事！”

    丁明因此带了许多金银财宝，又挑选了数十名亲信，以经商为名，陆续来到嘉州策反史泽。他们在途中遇见了逃亡的高强，彼此交谈之下，丁明知道高强不但武艺高超，而且十分憎恨嘉州官军，便让他立即前往夜郎、南诏两国联络，相约以后共同攻打蜀国。

    听了史泽对刘庆锡、柳范和蜀王的种种不满，丁明劝道：“如今群雄四起，各自称王称帝。唐庄宗是大唐皇室的子孙。他神武英明，早迟要恢复大唐江山的，正如汉室中兴的光武帝一般。兄弟投奔过去，何愁一生没有富贵荣华呢？”史泽说道：“后唐国在北方崛起，兄弟岂不知道？但是嘉州与洛阳距离遥远，兄弟与唐庄宗又素昧平生，我有投奔之意，却无进身之门。”

    丁明大喜道：“实不相瞒，为兄正是受了唐庄宗的委托，前来约你共图大事的！”史泽哂笑道：“你我二人之力能够作成什么大事？”丁明立即说道：“唐庄宗不久便要进取蜀国。到时候只要我们带了嘉州兵马响应，占领了川南一带，就是奇功一件。唐庄宗说过，那时候西蜀地区就归你我治理。”史泽沉吟道：“这嘉州城中也不是我一个说了作数。刘庆锡、柳范都是王建的死党，何况柳范也是一个武将出身。如果我们的事情败露了，他们必然夺了我的兵权。”

    丁明道：“这又何难？目前兵权总在你的手上。如今我带了数十人过来，就将他们编入你的军营之中，作为我们依靠的心腹。至于刘庆锡、柳范，我们可以首先设计除掉他们！”史泽同意道：“那好。你们先在我这里住下，你也暂时当个偏将，可不要嫌弃官小！”

    再说马迁历来自由散漫惯了，不习惯军营之中的拘束，老是在唐牧的面前嚷嚷，想要重返金鸡岭。唐牧劝道：“因为紫竹姑娘的帮助，我们才当上了朝廷军官，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要是重返金鸡岭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兄弟忍耐一些，慢慢地习惯了便好。”马迁只得作罢。

    可是官军之中明令禁止赌博，偏偏陈武又耐不住寂寞，悄悄地聚众赌博。有人向刘庆锡告发，刘庆锡便让史泽严加管教。史泽将陈武等人重责了八十军棍，并且关了十天禁闭，还扣发了他们一个月的军饷。

    陈武恼怒不过，便来找马迁商议：“咱们在金鸡岭的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钱赌博，无钱便去抢劫。那时候何等的逍遥自在！如今在这官军中间受了许多的窝囊气，还不如重新反上金鸡岭！”马迁道：“我也久有此心，只是唐牧不肯答应。你我皆是一介武夫，不懂管理山寨。没有他出面领头，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怎么做得来？”陈武冷笑道：“唐牧人品虽好，却是胆小怕事，我们并不一定依赖他。如今我认得一个丁明，他是从洛阳过来的大人物，又是史泽的师兄。他曾经多次与我谈起：只要我们重新上山，他就会全力支持我们。”

    马迁急急忙忙问道：“此话当真？”陈武道：“千真万确！”

    过了两天，丁明、陈武来到马迁营中。马迁问道：“听说丁将军原来在唐庄宗手下做事？”丁明说道：“马大哥乃是嘉州一带的英雄豪杰，小弟也就不加隐瞒了。我正是奉了唐庄宗的命令，前来蜀中结识你们这些英雄豪杰的。”马迁又说道：“我们都是粗人，不耐烦转弯抹角说话。你说说，李存勖要你过来结识我们，为的是什么？”丁明说道：“他让我给你们送来真正的富贵荣华！”

    马迁笑道：“可是允许我们去做金鸡岭寨主？”丁明哈哈大笑道：“马大哥如何这般小气？要是我们联手夺得西蜀，就是嘉州刺史你也做得！”马迁也哈哈大笑道：“我们做了刺史，省得受那刘庆锡的窝囊气！”丁明说道：“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刘庆锡、柳范？他们怕不跟随王建送死么？而且你便是堂堂正正的一方诸侯，谁敢给你气受？”马迁大喜道：“这种好事，我们如何不干呢？干！”

    陈武也说道：“只要丁将军领头，我们就干！”丁明说道：“我是外来之人，不适宜领头。不过我可以暗中支持和保护你们。现在，你们敢不敢带兵杀了刘庆锡，然后反上金鸡岭？”马迁斩钉截铁地说道：“怎么不敢？”陈武却有些担心地说道：“要我们杀掉刘庆锡，反上金鸡岭，这不难。可是如果柳范和史泽带兵前来围攻，虽然金鸡岭地形险要，却是无法长久支持！”丁明说道：“我有一计，既可除去刘庆锡、柳范，又可让史泽不会认真围剿你们。”随后便附在二人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一套办法。马迁、陈武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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