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观音 第四十八章嘉州兵变

    史泽、丁明决定在紫竹离开以后的第二年的六月初一日，让马迁、陈武起事。事前，丁明让马迁、陈武到处散布了夜郎、南诏等蛮夷小国要来进攻的消息，更说刘庆锡还要克扣他们军饷，借以煽动士兵们对刘庆锡的不满情绪。同时，马迁、陈武又暗中串联了从金鸡岭投降过来的匪徒，说：“刘庆锡准备遣散大家。不如我们齐心协力，杀了刘庆锡，重返金鸡岭。”金鸡岭过来的降匪多是无业人员，一旦遭到遣散，只得流落四方，因此人人愤愤不平，纷纷要求马迁、陈武带领他们举事。

    到了这一天，马迁率领以金鸡岭匪众为主的百余名军士来到刘庆锡府邸门外。刘庆锡府邸门前四名卫士值岗。一个卫士问道：“你们这些军人，不好好地呆在军营之中，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陈武上前说道：“我们有极为机密的事情，必须向刘刺史当面呈报。”那个卫士机灵地说道：“刘刺史不在家中，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到衙门之中找他，或者去向柳别驾禀报。”陈武说道：“有人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尚未出门。”说罢，使了一个眼色。

    马迁上前，手起刀落，早将那个卫士的人头割下。另外三名卫士正在惊惶不已，百余名士兵蜂拥而上，将他们手中的刀剑收缴了，又捆绑起来。陈武大叫道：“刘庆锡谋反，我们奉了柳别驾之命前来捉拿，你们如敢顽抗，一律就地处死！”三个卫士虽然觉得他的说法不大对头，可是到了此时，他们哪里还敢开口？

    刘庆锡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急忙亲自出来察看。陈武一把揪住刘庆锡，说道：“你阴谋造反，蜀王传下了命令，柳别驾让我们前来捉拿！”刘庆锡慌忙说道：“你们不要听信别人的挑唆，老夫一向忠心耿耿的，陛下和柳别驾应该都很清楚！”马迁说道：“你忠也罢，奸也罢，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冤屈，你自己去向蜀王和柳别驾解释！”刘庆锡心中方才稍为安定下来，说道：“好吧，你们放开我。柳别驾现在哪里？我要见他。”

    陈武冷笑道：“柳别驾岂能见你？”刘庆锡不由得发怒道：“即使陛下下令拿我，柳别驾也必定不会不见我！莫不是你们自己匪性发作了，假托他们的名义在此谋反？”陈武勃然大怒道：“这时候，也容不得你分辨了！”说罢，向刘庆锡脖子上一刀。刘庆锡登时倒地身亡。马迁、陈武指挥众军士冲入刘府之中，将刘庆锡家中人口全部杀光。只有刘荀和他的书僮雨生因为不在家中幸免于难。

    马迁又大叫道：“大家动手，将他家中细软一起收拾了，马上出发。”众军士将刘庆锡府中金银财帛收拾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打成包裹，就往马背上一放，一行人冲出城去，径直向着金鸡岭方向而去。

    他们走了以后，街坊上的邻居才上前释放了刘庆锡的三个卫士。卫士们听说他们出城去了，料想其中必然有诈，急急忙忙分做两路，去向柳范和史泽报告。

    柳范正在嘉州衙门中办理公事，忽然听说刘庆锡府中发生兵变，城里的人们纷纷逃避，不由得了：“从哪里钻出来的游兵散勇，竟敢在嘉州城中作乱？”这时候，唐牧匆匆忙忙地进来报告，说马迁、陈武带了一百多名士兵闹事，杀死了刘庆锡，已经逃出了城去，估计他们会重新回到金鸡岭。柳范叹息道：“这马迁、陈武如何这般地糊涂！放着好好的朝廷军官不做，竟敢杀害官长，重新走上匪盗之路！唐牧，你可不要三心二意！”唐牧肯定地说道：“柳别驾放心，末将此生此世绝不再作盗匪！”

    忽然史泽派人过来，邀请柳范过去商议如何应对兵变。柳范心中纳闷道：“你身为嘉州司马，当此兵变之时不当机立断地率领军队追赶，还要商量什么？莫非等到马迁、陈武占领了金鸡岭你们才肯出动？”可是在唐牧的面前他又不便明说，只得对唐牧说道：“马迁、陈武重占金鸡岭，嘉州一带必然不得安宁。我命令你带了衙门之中的捕快，务必抢在他们前面占领金鸡岭！”

    唐牧只得点起嘉州衙门之中的百余名捕快，带了刀枪棍棒，前往追赶马迁、陈武等人。可是他们刚刚出了城门，忽闻丁明在城楼上大叫道：“不要走了唐牧这个逆贼！”唐牧大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子，向城楼上面叫道：“丁将军不要误会了！我是奉了柳别驾的命令出城追捕叛军的。丁将军不信，可以前往柳别驾处查询！”丁明也大叫道：“你与马迁、陈武本来就是金鸡岭上的强盗。现在马迁、陈武已经反出城去，你又偷偷摸摸地带人出城。你说奉了柳别驾的命令，谁知道其中真假？如果你肯带人马回转，我们便相信你不是造反。”

    唐牧想：“金鸡岭地形险要，所以柳别驾才让我带人前去抢占。如果被马迁、陈武占领了，我怎么向柳别驾交待？可是现在丁明误以为我去会合马迁、陈武造反。这又怎么办呢？罢了，抢占金鸡岭事大，只有日后向丁将军解释了！”可是他尚未作出决定，城楼上已经万箭齐发。丁明又带了五百名军士出城追赶。唐牧身边的捕快们尽皆疑惑唐牧造反，害怕遭到官军杀害，纷纷四下逃亡。唐牧只得单骑落荒而逃。

    马迁、陈武逃出城来，认为史泽真的不会派兵追杀，便带了人马，沿着官道，不慌不忙地前往金鸡岭。他们走了不到十里路程，忽闻后面人喊马嘶。只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骑马奔来，远远地还有许多官军追赶。细看之下，原来竟是唐牧被官军追赶。

    马迁大叫道：“唐兄，你不是不肯造反么，怎么也跟了出来？”唐牧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只是前来问问，你们要往哪里去？”马迁说道：“我们再上金鸡岭！”唐牧劝道：“如今事情闹大了，小小金鸡岭如何躲得过去？你们还是快快投降吧！”马迁得意洋洋地说道：“投什么降呢？你如果跟随了我们，官军也就不会追赶你了！”唐牧诧异地问道：“怎么会呢？”陈武笑道：“唐兄，亏你还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会想不透呢？我们要做造反的大事，自然已经与丁将军他们商量过了。他是史泽的师兄，约好了与我们一起造反的！”

    唐牧大吃了一惊：“有这样的事情？”方才知道是丁明在中间挑唆这两个粗人，只是不知道史泽是否清楚其中的情形。马迁又大叫道：“唐兄，快快跟着我们走吧！你待兄弟们不错，我们还叫你做山寨上的老大！”唐牧说道：“我绝对不再与你们造反！”说罢，独自一人，逃之夭夭。

    马迁、陈武在心中暗笑道：“这个唐牧好不怯懦！”忽闻一声炮响，前面道路上钻出了五百官军，当中一员将领，却是史泽手下另一名校尉耿忠。耿忠拦住了道路，脸上尽是不屑之色。马迁上前责问道：“耿将军，你拦住我们道路作什么？”耿忠大骂道：“你这两个十恶不赦的盗贼，如何劣性不改，又想反上金鸡岭去？”马迁大叫道：“刘庆锡亏待我们军人，我们如何不反？”耿忠不屑地说道：“史将军早就预计到你们还会反上金鸡岭去，专门命令我们在此捉拿！”

    原来，丁明、史泽用的一箭双雕之计。他们先煽动马迁、陈武造反，借机除去刘庆锡与柳范，然后再派兵剿杀马迁、陈武，用以毁灭人证。

    马迁还要说话，后面的五百官军已经赶到，当先一员将领正是丁明。陈武大叫道：“丁将军，我们可是一起商量好造反的，怎么前后都有官军追赶我们？”丁明大骂道：“谁曾与你们商量过什么事情？我奉了史将军命令，特地前来剿灭你们！”马迁、陈武顿时气得嗷嗷狂叫。丁明说道：“耿将军，还与他们罗嗦什么？史将军要我们为刘刺史报仇雪恨呢！”

    耿忠将手一挥，一千五百名官军蜂拥而上。可怜百余名叛军一会儿就被丁明、耿忠两支官军杀得干干净净。好在马迁、陈武武艺高强，他们左冲右突之下，终于冲出了官军包围圈，也只得落荒而逃。

    柳范刚刚走到军营里面，史泽便破口大骂道：“好个柳范，蜀王待你不薄，刘庆锡又哪里得罪过你？你竟然勾结夜郎、南诏两个蛮夷小国，串联金鸡岭匪众，谋杀刘庆锡，公然造起反来？”柳范诧异地问道：“史司马，此话从何说起？马迁、陈武造反，我毫不知情。再说我是堂堂朝廷命官，又怎么会与他们一起谋反？”史泽骂道：“柳范，你休要狡辩！不但马迁、陈武反了，唐牧也带领人马出城去了，你敢推说不知道！”

    柳范连忙解释道：“唐牧不是造反！为了防止马迁、陈武重占金鸡岭，我让他带了衙门的捕快们前去抢占。”史泽冷笑道：“你还在替唐牧狡辩，还说他们不曾谋反！反与不反，现有刘刺史的卫士们在此，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能有假么？”刘庆锡的卫士立即站出来说道：“柳大人，马迁、陈武的确说过，他们是奉了柳大人的命令行事！”

    柳范大吃一惊道：“这一定是马迁、陈武的挑拨离间之计。”史泽冷笑道：“谁不知道马迁、陈武是两个粗人，他们也会挑拨离间之计？将士们，柳范谋反，铁证如山，快快与我拿下！”众将士蜂拥而上，立即将柳范五花大绑了起来。柳范还想分辨，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糊里糊涂地下了监狱。

    史泽立即修了一道表章，说柳范私通后唐国，勾结夜郎、南诏，连结金鸡岭匪众，杀害了刺史刘庆锡，又企图占据嘉州。如今已被挫败，马迁、陈武、唐牧逃亡，柳范在捕。接着，他派人连夜送往成都。

    此时李存勖派遣奸细进入蜀中策反蜀国官吏的消息已经传到蜀王那里。蜀王见了史泽的奏章不由得叹息道：“人心难测啊，连柳范这样的官员也会背叛蜀国。我虽然与他感情深厚，也只有下令将他处死了！”陈王后劝道：“柳范一向忠贞。现在身居高官，外甥女儿又做了朝廷的抚民公主，说起来已经是蜀国的王亲国戚了，怎么还会谋反呢？”蜀王为难地说道：“国运艰难，人心难测啊。”陈王后说道：“刘庆锡死无对证，嘉州又只在史泽的控制之下，他又是半路投奔过来的，假如是他图谋不轨，我们却杀害了柳范，岂不是中了他的阴谋诡计？不如先让史泽暂时署理嘉州，以便稳定其心，再将柳范押来成都，由你亲自加以审讯，弄清实情以后再作处置。”蜀王于是下发诏书，让史泽暂时署理嘉州刺史，并将柳范星夜押来成都。

    史泽急忙与丁明商议：“假如柳范到了成都，一定会说出事情的真相。如今北边还没有一点消息，单凭嘉州必定不是王建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丁明分析道：“王建并没有派人过来。这事情好办极了！我们立即派人，就在途中处死了柳范，然后说他畏罪自杀。蜀王即使怀疑也是无从着手调查了。”

    史泽心中大喜，立即派了耿忠，趁着夜色，押解柳范上路。他们出城不远就要渡江。柳范心中疑惑，质问耿忠道：“你们为什么不走旱路？”耿忠说道：“恐怕金鸡岭强盗出面拦截。我们先走一段水路，绕过了金鸡岭再走旱路！”柳范无话可说，准备到了成都再向蜀王申明。可是柳范刚刚转身，便被耿忠一拳打下水去。眼见得江水滔滔，柳范无法活命了。

    耿忠回来复命，史泽欢喜不尽地说道：“耿将军，你为嘉州立下了如此大功，就将柳府作为你的府邸吧。”耿忠说道：“我单身一人，何必占用人家府邸？”史泽说道：“耿将军有所不知，柳府之中有个丫环名叫杏花儿，她人极机灵，又颇有姿色。就让她作耿将军夫人，岂不是美事一桩？”耿忠大喜，立即带人占据了柳府，对史泽也更加忠心耿耿。

    史泽于是再次上表，称耿忠押解柳范上路，柳范趁人不备，已经跳入江中，自杀身亡。蜀王夫妇虽然不大相信，毕竟害怕搅动嘉州乱局，只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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