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血炼 第二十四章送,那道沧桑
随着刺血老者的一声声桀桀怪笑，轰鸣九天的巨响，谷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清月城的那名脉动境的魁梧中年，面色，骤然大变！所有的清月城修士，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远处，是一个个浑身沾染殷红鲜血的茫然无措的清月城修士。
他们的身躯，沾染了刺目的鲜血，可这鲜血......绝大多数，来自那些实力低微的刺血部落的青壮年们！
这支车队，承载着的，是刺血部落的希望。那火种，就是此时此地倒在血泊中的刺血青年们。
他们，很多还未见过外面的残酷中蕴含着执着疯狂的大世界；他们，还未曾有过自己的红颜知己；他们，大多数，甚至还未见过刺血部落的生死大仇——清月城城主黄血江......
他们，怀揣着梦，却走进了死亡的寒窟......
梦，破碎了。徒留的，不是悲哀痛苦...留下的，是作为刺血族人的荣光。
这是部族的荣光！
尽管境界低微的他们，没有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但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是他们对部族的交代。对刺血族人的承诺。
这种承诺，不能说出口，因生机断绝！这种承诺，是种无形的意！
此意，藏在心底......藏在，所有刺血族人的心神与脑海中，生生世世，若有刺血，后辈将会歌颂，那仍旧发生在陨伤谷的故事。
浸满血与泪的故事。
此意，无形。
此意，有情。
寂静的肃杀山谷，谷地，横亘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刺血部落的，有清月城修士的，有少年横尸，同样也有老者逝去......
一切，为了什么？
为何，二十六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又重演在今？
没人知晓为何！
也许，没有势力冲突的清月城与刺血部落，在二十六年前的那场血战，已结下....似海深仇。
此仇，需用血来洗礼！
刺血部落，是悲惨的，那种部族间的惨烈，比林易在荒山的艰苦生活，凄凉太多太多......
陨伤谷，名副其实了。
陨落了诸多的生灵，伤感了刺血族人刺痛的心，凄凉了，山谷上的苍穹。
一股意，渐渐形成。一股带着怨恨不甘，带着茫然悲怆，带着...逝者的魂与意，形成了。
风，袭来，夹杂着刺血老者疯狂的大笑，那笑声......所有山谷的修士凡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悔恨与疯狂，以及...无法诉说的悲凉！
这股意，渐渐弥漫四周，无形，有意......似其有灵，与老者一声声张狂凄凉的大笑中，和出，一首哀曲，一首，浸染所有人心神的悲凉之乐。
沉默，席卷了山谷内茫然的众人，山谷，阵阵回荡的，是那一首无形有意的哀曲。
“啊...啊...”
一声声野兽般的凄吼，蓦然间，从如厉鬼般可怖的刺血老者口中传出。
一瞬，震惊了所有人的心神。
恐惧，蓦然席卷。
远处的林易，眼中，带着茫然与莫名的凄凉，看向老者凄厉吼叫的方向——那是一幅，林易永生铭记的场景。
那画面里，随着刺血老者的凄厉吼叫，天际飞舞的十几条人面血蛇，蓦然纷纷一顿。
随即，那一条条血蛇的苍老面孔，倏然间，出现了狰狞外的痛苦与...茫然！
只是一息，血蛇似想起了前生，想起了自己部落的悲惨，想起了死前自己眼中那一抹抹微弱的希望之芒。
十几条血蛇，陡然间，嘶哑的沧桑之声，蓦然传开......
此刻浑身血腥邪恶气息弥漫的刺血老者，灰白中透出猩红的双瞳，骤然间，爆发出长达几寸的猩红血芒，杀戮，展开。
厉啸的十几条全身赤红的血蛇，似乎感受到了下方刺血老者的杀戮疯狂，蓦然间，嘶鸣滔天。
血蛇的苍老人面，顿时扭曲狰狞起来，似乎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闪电般，冲入山谷内惊惧不已的人群之中......
血，如灿烂烟火般，璀璨至极。
一幕幕血蛇钻入那些惊骇欲绝的清月城修士的身躯，迸发的，是漫天血雾与...绝望悔恨的凄厉尖叫......
血蛇，如道道赤红色的闪电般，穿梭于那些步步倒退的清月城修士，没有一个凝气期的修士，能抵抗住血蛇的攻击。
那一道道如死神镰刀般的红色“闪电”，吞噬着，屠戮者的绝望恐惧，以及...那心神深深的后悔。
清月城的脉动境魁梧中年，此刻，看着族人大片的死亡，他，第一次，后悔到了极致，第一次，体会到了族人一个个惨死时内心的滔天痛苦凄凉....
第一次，他理解了，刺血族人的疯狂，理解了，为何刺血部落的强大是因何而起。
那是部族血的反抗，那是一种深埋在所有族人心中的恨意，那是疯狂的源头——灭族的危机。
魁梧中年的面色，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伤感。
这伤感中，带着同情与无奈；这伤感，不是对于此刻惨遭屠戮的清月城修士，而是......对于那些已死亡超过八成的......刺血族人。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那厉鬼般的刺血老者，走出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至今他所听到其开口的最后一句：
“我已老，何惜一死！”
一句，深藏着多少部族之痛的话语......
那“何惜一死”的豪迈中，透出的，是几多的凄凉悲怆，是几多对于族人的深切关怀......是几多的部族之情！
这一战，清月城，败了。
魁梧大汉，此刻赫然被一个全身浴血的干枯身影，洞穿了身躯。脉动境的中年，清月城内呼风唤雨的人物，就此...陨落。
那一幕，没有人看到。刺血老者张狂的大笑中，蓦然间，消失了。
一息未到，横越百丈距离，干枯如尸的右手，狠狠地，插进...眼神中残留着骇然恐惧的清月城大汉的...胸膛。
一击，断了一名脉动境强者的生机；
一击，崩溃了所有还在反抗挣扎的清月城凝气修士；
一击，震撼所有人的心神。
这一刻，刺血残存的族人，看向那厉鬼般的刺血老者，那个老者，依稀间，还能看出那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可这只是幻觉。
所有刺血族人，怔怔的看着浑身浴血的老者，他们，认出了......那是部族的祭祀。
一个和蔼善良的老人。
没有多少人知晓，这个老者拥有凝气巅峰的修为。可是，所有的刺血族人，都尊敬他。他是部族的祭祀，是部族出谋划策的智者，是......仅此于族长的部族之魄。
那个满面狰狞嗜血的老者，是刺血祭祀。
他是部族的魄。
如果姜铁是族中的魂，是部族的剑——那么，这个老者。
就是部落的魄，是部落的盾！
悲怆，弥漫。
狰狞血蛇，依旧厮杀着清月城残余的凝气修士，漫天遍地的殷红鲜血，刺目而血腥。
满地，都是残肢断臂，满地，血流成河......
茫然中的刺血族人，看着身边一道道血红的“闪电”穿梭，看着身边清月城原本张狂的眼神中，布满的骇然与不可置信，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血蛇残忍的噬咬杀戮的血腥屠戮中......
刺血剩下的大约四、五十族人，他们没有心神中的幸灾乐祸，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有的......是全身上下，透出的浓浓悲怆凄凉......
杀戮，停止了。
清月城所有来临的修士，均身陨在这处鲜血浸染的山谷，这个将来不时会传出阵阵弥漫着悲怆哀曲的奇异山谷，这里，名为......陨伤谷。
萧瑟的风，夹杂着血腥气息，夹杂着无形中有意的凄凉，滚滚袭来。
山谷内，余下的四五十名刺血族人，眼神迷离、茫然。每个族人，没有了往昔的笑容，有的是内心，化解不了的怨气与悲凉......
刺血的老者，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佝偻的干枯身躯下，横亘着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那个脉动境魁梧中年的尸体。
他的双目，睁开着，没有闭合。
他的双目，没有丝毫的生机灵动，可那死前眼中的恐惧悔恨，显而易见......
刺血老者，此刻呆滞的看着脚下魁梧中年的双目，那双目内，他看到了另外一种情感，一种，对于刺血部落的同情与无奈......
老者，已没有了生机。
他不是尸傀，可他的存在，不会超过一天！
他此刻，拥有着记忆，拥有着老者真正死亡前的夙愿。这夙愿，由这具怨气与滔天杀戮之意凝聚的诡异存在，完成了。
可是这种完成，代价......太大！
大到此刻的刺血老者，沉默了......
这场血腥的杀戮，自己，赢了吗？陨伤谷的诸多族人尸体，是在嘲讽着自己吗？
老者清晰的感受到，身躯，正在瓦解崩溃，意识，正在沉沦黑暗......时间，不多了。
萧瑟的转身，佝偻着如尸般的身躯，沉默......
他想离族人远些，想族人不再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想自己独自寻找一个角落，默默坐化寂灭。
老者留恋着，自己在其中成长修炼的刺血部落，追忆着，那些早一步离他而去的老朋友们。
林易此刻，看着那个背影萧瑟的老者，看着似无形环绕在刺血老者身边的凄凉孤独，那种悲怆，令人窒息......令人心痛。
林易早已站在老者不远处，所有的刺血族人，都是这样！林易不知为何，几个月的部落生活，那种族人间的亲密友善，让他真正了解了什么是部落，什么是守护。
他，早已认为，自己就是刺血的族人。
荒山，唯一留念的，就是那处散发着父亲味道的山窟。
刺血部落，有了他想要保护的人，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善良少女，依旧昏迷在马车中的姜雪......
族人，渐渐聚集，渐渐围绕在老者的身边。一股股悲凉的气息，渐渐从每个存活的刺血族人身心中，迸发。
老者，停下了无比缓慢沉重的脚步。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张张痛苦中却有坚毅的面庞，看着那些族中的少年、中年......眼角处，渐渐地，留下了血泪。
此刻，所有刺血的族人，没有丝毫畏惧眼前厉鬼般的老者，他们知晓，眼前的老者，舍弃了生机，换来了他们的生命与未来。
“我时日不多，”沙哑的声音仿佛骨头硬生生摩擦出来的，刺耳中带着不舍.
“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记住，不要回头！”
老者轻声喃喃，
“保护好，姜雪那丫头......”
族人，沉默良久。
渐渐地，散开一条道路，注视着，眼前弥漫血腥与悲凉气息的老者，他们的部落祭祀。
这是，一场送别，一场，送别一道沧桑身影的离别典礼，血色的典礼......
第二十四章送,那道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