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竭 第四十八章云层之上的四道光

    骤雨如丝不断向地面落去，却在接触到小巷的土地之前就被一层无形的护罩拦在了外面。

    那层圆形的护罩能够阻止雨丝落入小巷，却无法挡住雨水滑落。遵循着最基本规则之一的地吸引力，化作无数细流的雨丝从半圆形屏障的侧面滑落地表。

    数之不尽的雨丝重叠在一起就化为了一道雨幕。千万丝线化作的雨幕无法隔绝双方的目光，却能够起到模糊视线的作用。所以在少年的眼中，艾尔菲丝的身影就变得有些不太真切，仿若一道虚影。

    然而那并不只是雨幕的原因。屏障一开，小巷内外就化作了两个世界。既然如此，屏障外的人看屏障内的人，自然会生出些许不真切的感觉。

    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那道屏障也就化作了世界的屏障。

    他们隔着世界的屏障对视，自然就是仿如隔世。

    是真正的隔世。

    隔世相望，艾尔菲丝神色恍惚仿若朦胧的细雨，少年面无表情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谋主的表情自然是扑克脸，那么少年在想什么？

    少年微笑着，轻轻开口；“这道法阵倒是不错，就连我都没办法攻破。”

    他的话语声音不大，在空气中传播了没多远就被打散在雨水中。隔着一道屏障，艾尔菲丝听得不太真切，却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少年是极为骄傲，甚至骄傲到了自负的少年，这种骄傲体现在他的一言一行乃至于每一个举动中。所以他说自己都无法攻破，就是真的认为这阵法极为了不起。

    所以艾尔菲丝断断续续地给出了回应：“……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

    她说的好大力气，自然是指布阵花的好大力气。这句话没有暗指什么，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回答。

    少年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回以平常的口吻：“嘛，这阵法确实不错，但你打开了阵法，不就把你自己困进去了？”

    艾尔菲丝沉默了一瞬，随后答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

    什么没办法？要阵法有这样的防御力就必须舍弃一切出入的可能性，这就是没办法。不能出去又怎么办？这也是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艾尔菲丝就什么都做不了。站在屏障内与屏障外的敌人随口闲聊看似潇洒，其实也只是无奈之举。

    当然，这种无奈对少年来说也是一样的。要是能够打碎这层屏障，他干嘛要和艾尔菲丝聊天？

    听到这句没办法，少年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的笑意十分单纯，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

    事实上，这对他来说也确实很有趣。他笑得很开心，笑到眼角都挂上了几丝泪花。

    片刻后，少年终于止住了笑容。他说道：“你要知道，虽然我打不破，但总有人能打破。要是那几位五阶过来了，你这阵法恐怕还不够阻挡他们吧。”

    没等艾尔菲丝回答，少年就继续着自己的话语：“再说了，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就算这阵法能挡住五阶，也不可能无限制开下去。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问句，但它不是问题。

    少年只是说出了艾尔菲丝面临的状况。

    少女布下的阵法是一道屏障，但它并不是盾牌那样拥有固定形体的事物。虽是以屏障的形式出现，它的本质却是浓郁到化作了实质的能量。这些能量通过阵法的纹路传导，便拥有了强大的防御力。

    这阵法确实拥有极为强大的防御力，但若是被灌注在其中的能量消耗殆尽，被刻画在小巷墙壁间的阵法也就变成了普通的纹路。

    能量不会无休无止，所以这阵法不可能无限制地开下去。而一旦阵法自动关闭，艾尔菲丝面临的自然就是面前这四位四阶巅峰的围攻。

    到时候，小巷内的吸血鬼们面临的结局，自然就只剩下被一网打尽这一种。

    面对这样的问题，第十一祖什么都没有说，略微有些稚嫩的容颜依旧带着朦胧的神色。这是仿佛刚睡醒还不完全清醒时露出的表情，但也像是还未睡着的那片刻产生的极度的疲惫。

    吸血鬼少女沉默着。她的周围空无一人，暴雨如丝磅礴而落。那些雨水落不到少女身上，却依旧为这幅景象增添了几分凄冷的气息。

    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的艾尔菲丝看上去有些孤单，她眉眼间的疲惫仿佛也加深了些许。

    少年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看着她脸上的疲惫，认为现在的沉默就是默认。这默认是表示他的猜测正确，同时也表示即便是拥有谋主称号的艾尔菲丝，对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任何办法。

    实力的差距太大，智谋的用处便被缩到了最小。即使是艾尔菲丝，也很难击败四位同水准——甚至更为强大的四阶巅峰存在。

    不，并不是很难，而是根本不可能。

    但就算无法击败，仅仅是逃跑的话，第十一祖作为四阶巅峰还是很容易做到的。而就算是为了保护住酒馆内的其他人，也肯定会有比现在的状况更好的方法。那些方法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想到好几种，更别说是被称作谋主的艾尔菲丝。

    打开完全封锁的阵法，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差——甚至说是没有其他办法时才可能会走的那一步。那么，明明还有逃跑余地的艾尔菲丝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这样选择自然会有其中的理由。

    那么，这理由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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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下的艾尔菲丝打开那个强大阵法的同时，天顶之上，四道颜色各不相同的流光带起道道极长的彩色线条，划破重重叠叠的云层，以极快的速度飞入维兹德牧城上空。

    那四道光芒一蓝色，一黑色，一青色，一金色。但即使是黑色的光芒，在这漆黑的夜里也诡异地显得极为显眼。而当这四道光芒聚集在一起时，那片夜空也变得煜煜生辉了起来。

    四道光芒在碰面的同时骤然停下了前进的动作。它们的行进速度可怕到极点，停滞得也突然到不可思议。所以当它们从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停下来的同时，数道被飞行带起的强烈气流轰然扩散开来。那些气流化作飓风吹散了周围的云彩，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

    照理来说，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空洞即使是在夜晚也是极为显眼的情况。更何况在那些气流扩散开来的同时，一声“轰”的巨响也响彻了天穹。但奇怪的是，不管是屏障内的艾尔菲丝还是屏障外的四阶巅峰们都没有注意到那片不同寻常的区域。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那四道流光，自然也没有听到那声巨响或是注意到天空中的空洞。在他们眼中，落着雨丝的夜空一如既往地黑暗。今夜特别明亮的月光早已被那朵不知何时升起的雨云挡住，甚至就连那些星光也变得若隐若现了起来。

    但既然那异象真的存在，就不可能谁都没有注意到。维兹德牧塔顶，蓝色长发的少女以微不可查的弧度抬起头，轻轻看了一眼夜空。但她观察夜空的动作也只是止步于这一眼罢了。低下头，少女再次将注意力转回自己手中的事物。

    那是一个不太规则的菱形物体。水晶版的菱形物体不断散发着神秘的碧绿色光芒，并不很耀眼，却足以照亮数米的范围。

    数米之内，几股气流上上下下地不断沉浮着。有些像是呼吸的气息，却也并不太像。

    因为没有什么生物的呼吸能够带起这样庞大的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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