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往事 第二十章 幽州惊变

    东燕破城之信传至都督府时，幽州城内已陆续有大户人携家眷细软而逃，寻常百姓中也大有相随南迁之人，但也有世代定居于此的百姓，不愿背离故土，仍留在幽州。然而无论人们是何打算，眼下俱是愁容满面。

    大街小巷颓然又冷清，直令盛夏的燥热清减了些许。向文东与马敬中二人离开都督府，寻了个酒肆，点了些下酒菜，两人便各执一壶酒小酌闲聊。

    马敬中抱怨道：“向兄弟，你说俺倒霉不倒霉，这次暗门旬报，扛把子又将俺好一顿数落。”

    向文东笑道：“马兄弟，你好歹也算朝廷中人，怎么还留着江湖匪气，门主便是门主，你非要唤他扛把子，若我是门主，不说你又说谁去？”

    马敬中道：“扛把子多威风，门主什么的，听着和守门侍卫似的，恁地柔弱。”

    向文东讽道：“你若是威风，怎不是你当得门主？”

    马敬中摆摆手道：“俺读书是少，自然做不得门主，再说做那劳什子门主，还不如老子眼下这般逍遥自在。”言罢举起酒壶，饮了一口，嘴巴里啧啧的砸吧味道。

    向文东呵呵道：“马兄弟也自谦的时候？平日里你不都是目中无人么？”

    马敬中不屑道：“俺是说俺实在学不来那些读书人娘里娘气的样子，若要俺多读几年书，说不得还能装上几分。”接着马敬中翘起了兰花指，尖了声音道：“马敬中，我是要你将典鉴司的谍子头带来，不是要你带个谍子的人头来。马敬中，我要你暗中保护乐都太守，你倒好，临了还问乐都太守勒索什么买命钱，这弹劾暗门的状纸都告到洛太师那里去了。”他此般粗犷大汉，学起门主来娘里娘气，端得是滑稽无比。

    向文东见状捧腹大笑道：“想不到马兄弟还有如此才华，怪不得门主对你青睐有加。”

    马敬中郁闷道：“青睐个屁，俺看见的全是白眼。你不觉的门主太过啰嗦了么。”

    向文东勉强忍住笑意，摇头道：“从未如此觉得。”

    马敬中叹道：“俺就是觉得他太过啰嗦了，”他顿了顿复道：“现在想来，那典鉴司的莫哑巴也不错，至少南齐人不知道啥叫聒噪。”

    向文东摇头道：“以马兄弟的作风，若是在莫哑巴手下，估计早已几世轮回了。”

    马敬中哈哈笑道：“那倒是，俺的确会嗝屁着凉得不能再凉。”

    向文东正色道：“话说门主于本次旬报中多有提及典鉴司近来行动猖獗，你可曾有所留意？”

    马敬中骂道：“来幽州之前，俺确实在绥州发现好几处典鉴司暗桩，要逮他们时，这群南齐贼跑得比他妈的兔子还快，害老子好生白费功夫。”

    向文东道：“那你说这幽州城内，有大鱼么？”

    马敬中点头道：“怕是有的吧，扛把子曾跟俺说，他怀疑连朝廷上都有大鱼，提点俺要注意北地的动静。”

    向文东点头，尚未说话，两人听得暗门响箭的破空声在都督府上空响起，当下二人脸色一变，扔了银子起身便走。

    他们赶到都督府时，只见府内一片混战，而城中守军尚未来援，二人不敢耽搁，随即抽出兵刃杀入人群，且战且寻找江行知。

    此刻江行知与岱迷迭正被暗门四人护在中间，在厅堂中面对着曹秋志一行人。

    曹秋志拱手道：“久闻江都督为中原镇守幽云十六中，曹某向来敬仰。”

    江行知冷哼道：“我乃为大周镇守国门，与南齐有何关系。”

    曹秋志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道：“我等敬重都督为军中豪杰，不解都督身为汉人，为何要为贼周卖命？”

    江行知道：“我虽为汉人，但生于大周，若有敌人来犯，我自当戮力护国，又何来卖命一说？”

    曹秋志道：“九州之地皆属华夏，贼周本是东胡后裔，当年窃我中原，天下汉人自当奋起驱逐胡虏，都督又何来护国一说。”

    江行知道：“敢问曹掌门，假若你年幼丧母，后得继母将你视若己出抚养成人，待到她受人欺辱之时，你会否挺身相护？”

    曹秋志闻弦歌而知雅意，正暗自思索如何应对，只听得岱迷迭笑道：“依曹掌门方才所言，自当忠义在前，与他人一同欺辱那将他抚养成人的继母。”

    此言语讽刺之辛辣，令曹秋志无从还口。众人正各自琢磨言辞应对，只听叶怀北不耐道：“何必与此等执迷不悟者枉费口舌，杀之便是。”言罢上前拔剑出招。

    曹秋志一众人顿时俱惊，他们未曾见过此般不讲武林规矩的人，唯独楚子鸣扶额暗想，你们现在总该知晓霍千行是如何死去的吧，真不是我行事不利。

    对话时，岱迷迭早在暗自凝神戒备，此刻叶怀北宝剑尚未出鞘，她已是拔剑出招后发先至，使得一剑太乙当门直向叶怀北攻去。

    叶怀北见状退步避让，他堪堪换得喘息机会后出招潜龙在渊，伺敌之变，不曾想岱迷迭此招乃是以虚代实，在中途变招灵台云雨继续攻来。刹那间，他只觉面前剑花如雨，罡气凛冽。无奈之下他又变招四海游龙，继续向后退步避其锋芒，以待对方招式变老再伺机反攻。谁料那岱迷迭当真了得，竟是手腕一转，硬生生将剑花收敛，再变一招一乌进贤，攻入叶怀北三尺剑围。

    只在呼吸间，岱迷迭凭借一口精纯真气，毫无凝滞的连出三招，直迫得叶怀北连退数步而未出一招，南齐群雄观之无不心下骇然，暗自惊叹她内力深厚剑法精绝。

    此刻叶怀北已是退无可退，便不再游走，挥剑斩出一招猛龙过江，硬撼对手之剑。两剑相交时只听得铿锵一声，便蹦出了好一串璀璨火花。叶怀北只觉虎口发麻，暗自叫苦，他想不到岱迷迭竟是如此厉害。

    岱迷迭趁机换气，持剑复又攻来，叶怀北执剑苦撑不到十招已现败象，曹志秋在旁看入眼中，高呼道：“岱女侠，得罪了。”便跳入场中与叶怀北一同对敌。

    叶怀北只觉面上无光，不悦道：“姓曹的，你且退下……”话音未落，他听得岱迷迭笑道：“曹掌门好胸襟，本姑娘便一同领教二位绝学。”

    江行知见得此景，也率领众人杀向南齐群雄。顿时大厅内亮起一片刀光剑影，众人混战于一处。

    此次南齐群雄围攻镇北都督府，乃是堂而皇之杀将进来，端的是气势汹汹，加之众人皆为江湖成名高手，混战中已渐得优势，若非岱迷迭武功远超他人，只怕都督府之人早已丢了性命。

    见己方渐处劣势，岱迷迭深吸一口气，强行使出一招众星骑官，顿时剑光大盛，一剑伤了南齐数人，使得己方压力稍缓。此剑得自观星诀中氐下众星骑官出，骑官之众二十七一言，取其后半句之意，乃是以一敌多之招。岱迷迭以一剑硬拼群雄，饶是她内力深厚，仍不免受了内伤。岱迷迭胸中气血翻腾，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勉强运气按压，苦苦支撑。

    叶怀北见岱迷迭这招众星骑官出手，惊问道：“你是玄剑谷之人？”

    岱迷迭哼道：“是又怎样。”

    叶怀北手中剑招放缓，只守不攻，口中道：“当年玄剑谷有大恩于我，如今我不可拔剑相向。”

    曹秋志见叶怀北这般举动，差点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怒喝他的名字道：“叶怀北！”

    叶怀北恍若未闻，反倒寻了机会跳出圈外。此时曹秋志一人独战岱迷迭，压力骤增，他不知岱迷迭身受内伤，只觉她如江中磐石般坚不可摧，于是心中萌生退意，对众人喊道：“今日恐难成事，不若我等暂且罢手，待得他日强援赶到，再寻良机。”

    鏖战多时，众人早将岱迷迭的强悍看在眼中，心中隐有胆怯，此刻又听到曹秋志所言，也颇为赞同，于是在南齐群雄守住阵脚，且战且退。

    镇北都督府众人见状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放缓了招式，并未紧追不舍。

    不料曹秋志率领众人刚退至大门口，忽然出现身着白色衣衫的窈窕女子越过南齐群雄，一剑刺向岱迷迭。

    岱迷迭正防备对手反扑，猛地发觉有剑来袭，且剑气古朴森然，锋锐无比，她不敢大意，立时运气出剑抵挡，双剑甫一相触，她只觉有一股浩然真气自剑上传来，恰逢此刻她几近油尽灯枯，于是被那股真气侵入体内，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翻腾的血气，当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岱迷迭拄剑单膝跪地，望向那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