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民国 第33章案件重审

    在赵汝宁身后,文放一身西装革履,明显的精心打扮过,头发抹过发蜡,梳理得一丝不乱,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器宇轩昂,他双眼看着背向而坐的静岚,眸子里满是款款深情。

    在文放身后,许静岳瞧着赵汝宁点点头,脸上满是舒心的笑容,那笑容,将连日来的疲累与焦虑一扫而空,是那般的轻松,惬意。赵汝宁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捂住了嘴,喜极而泣,向着许静岳那宽阔厚实的胸膛跌跌撞撞扑了过去。

    一时无声胜有声。

    落日的余晖下,静岚静静坐着,她身后,默默站着深情注视着她的文放,文放身后,站着相拥而笑的许静岳与赵汝宁。

    恢弘落日,向来被视作是一道靓丽风景。静岚静静地沐浴在落日的风景里,看在文放眼中,却是一抹心悸感动的风景。文放款款地注视着静岚,落在许静岳与赵汝宁眼中,却是一道结局圆满温馨美好的风景。他二人相拥而立,心满意足,又何尝不是一处风景呢。

    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不过如此。

    南门口,许静岳驱车如星驰电掣,他来不及呼喊“刀下留人”之类的话,掏出手枪冲空中放了一枪,脚下用力,一踩油门,驾车沿着宪兵们屏隔开的一条狭窄道路,冲向刑场。

    内圈值守的警察,见车冲来纷纷闪身避过。许静岳驾车冲进刑场,跳下车挡在行刑的警察前面,喝道:“别开枪!我找到证据了,文放是无辜的,奉熊长官令,枪决暂缓执行。”

    许静岳闯进刑场,立时有十几名警察端枪将他围了起来。主刑官越众而出,站在许静岳面前,义正辞严道:“我不管你找到什么证据,也不管你奉谁的令,总之,我接受的命令是枪决人犯。你要阻挠执法,就是与人犯同罪!来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名警察上前就欲动手,许静岳车上的三名卫兵见状也跳下车来,端枪指着那名主刑官。

    那名主刑官神色不动,厉声喝道:“想劫法场么?就你们几个人几条枪,简直痴心妄想。我奉的是法庭的令,杀的是罪犯的命,这么多乡亲父老看着,我就不信你们敢开枪。”

    一时场面僵持下来。

    这时又有数辆小轿车按着喇叭,远远驶了过来,在城门口停下。熊秉节、地方法院院长高晓竹等人从车厢内钻了出来,缓步走到刑场。

    熊秉节双眼冷冷地梭巡下场内形势,极有威严地咳嗽一声,用雄浑的声音低沉地道:“这是怎么着,要火并?是劫法场呢,还是违抗命令呐?统统把枪给我放下!”

    那名主刑官啪地一个立正,向着熊秉节道:“卑职警备司令部军法处言明,奉命监督人犯受刑,有法院判决书在,请熊长官示下。”

    熊秉节“嗯”了一声,却不理言明,绕着跪在地上的文放,边踱步边打量,过了半响,这才冷冷地道:“文放,作为军校长官,我一直很赏识你,但是法重情轻,自你案发,为了避嫌,我一直未曾问你。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人敢说我徇私了,我且问你,城东王氏奸杀案,是不是你所为?”

    自文放案发,这还是熊秉节第一次与文放见面。文放抬头,梗直着脖子看着熊秉节,大声说道:“报告长官,学员没有杀人,学员被人诬陷嫁祸,学员是无辜的。”

    熊秉节与文放对视良久,见他眼神坚定,眼眸中满是不甘,于是点点头,又踱到言明身前,温言道:“你叫言明是吧,很好,忠于职守,党国军人要都是你这样,何愁日寇不灭。会后我会知会黄市长,为你请功。现在辩方找到了新证据,为查明真相,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我与高院长一起过来,准备就在这刑场,当着省城上万名父老乡亲的面,重审此案。如果辩方证据无效,人犯依旧当众枪决,你看如何?”

    言明嗫嚅着,哪敢表明态度。熊秉节霍地回身,向着上万名围观的群众,大声说道:“自古以来,‘慎刑’、‘慎杀’,乃是历朝历代之基本国策,古语有云:‘勿庸杀之,姑惟教之’,国父中山先生驱除鞑虏,建立民国,一直倡导仁政爱民的思想,遵循先教后罚、大德小刑的治国之道。故此,但凡大奸大恶,政府绝不姑息,如有模棱两可,政府也绝不含糊。此次人犯文放,乃敝校学员,平时课业优秀,德行上品,敝人作为教育长,我相信他不会犯下此等罪恶。但个人看法不足以作为证据,现在我恳请各位父老,准予重审此案,查明事实真相!大家以为如何?”

    静默许久,围观的民众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敢出言拥护。此时中国虽经革命洗礼,一扫满清时期的沉沉暮气,但也远未达到国民政府粉饰的那般民众风貌欣欣向荣,大多底层百姓仍是习惯于顺从忍让,没有足够的权利意识,所谓民主法治,参政议政,乃是社会上层少数人的福利,根本没有惠及到普罗大众。

    所以民众们虽是议论纷纷,却多数仍满足于看看热闹,并无趁机呼吁建设法治、司法公开的意识。

    至于事后报纸怎样描写此时情形,就看当局的态度及宣传的需要了。

    还是言明乖巧,熊秉节何等身份,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敢为文放辩护,直言相信文放,这就为此案提供了一个风向标,言明笃定了翻案十有八九,此时不拍马屁拉关系,更待何时?

    只见他一使眼色,身边的副官心领神会,叫过一名宪兵附耳低语一番,那么宪兵点头应“是”,偷偷领了几人,溜到人群之外,振臂高呼:“重审此案,查明真相”、“还人犯清白,抓真凶归案”、“要民主自由,求公平公开”。

    种种口号不一而足,围观的群众见有人喊了口号,于是纷纷盲从,跟着喊了起来,一时群情激奋,蔚为壮观。

    熊秉节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言明见机,“啪”地在他面前立正,大声道:“长官真是爱民如子,卑职这就去准备桌椅,方便长官审理案情。”说着向熊秉节致以标准军礼,然后命人从附近酒楼借来桌椅,撑开油纸伞,让熊秉节、高晓竹就地坐了,同时还命人拿来一张小板凳,安排文放在两位主审官对面坐了。


    这刑场上刀下留人的事情多了,但两名主审亲临刑场,重审案件,在民国还是头一遭,围观群众更是兴致勃勃,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个究竟。省城各大报社的记者,原本找准了最佳视角,端着相机准备拍摄文放就地正法的照片,好上第二日的头版头条,此刻见形势突转,于是纷纷要求进场采访,好掌握第一手材料。言明也是诸事练达之人,命人在刑场一角另立桌椅,供记者们坐着方便采写。

    一时场面安静下来。高晓竹咳嗽一声,沉声道:“既然辩方说有新的证据,那就请拿出来吧,咱们当众剖析,是非曲直,也就一清二楚了。”

    从许静岳身后缓缓走出一名女孩,样貌清秀,正是林樱,她向着场中坐着的文放微一点头,然后面向熊、高二人,手里拿着文放写给许静岚的信笺,信心满满地道:“民女林樱,见过两位主审官,现由我代人犯辩护。我手中的信笺,乃是人犯为友人所写,下首有人犯的亲笔签名。之前在为人犯查找证据时,我与律师亲眼见过人犯供状,上面的签名与这张纸上的签名,截然不同,恳请法官将供状取出,与此信笺签名做一对照!”

    言明此时充当法庭工作人员,忙上前将林樱手中的信笺接过来,递到熊、高二人面前。熊秉节瞥一眼信笺,向着高晓竹说道:“我一个赳赳武夫,对法庭审理一窍不通,我就在这做个见证,高院长自管审理,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有了方才熊秉节那番自叙情怀的讲话,高晓竹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中暗忖:这熊秉节一向就有好强护短的毛病,这次十有八九,是要替文放开脱罪责了,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辩方的证据充不充分,要是不够充分,难道自己还要看着老熊脸色把人放了?

    他暗自揣着心思,当下接过信笺,细细一看,只见信笺上文字遒劲有力,大开大阖,瞧来颇有意境,他眉头一蹙,召唤书记员取来案卷,拿出供状一对照,供状上文放签字如鸡爪扒拉,不成格局,与信笺上的签名确实截然不同。

    高晓竹沉吟道:“两处签名确实不同,但是这与命案,并无直接联系,辩方还有其他证据么?”

    林樱昂然道:“熊长官刚才说到,要查明事实真相,从这两份截然不同的签名,我有理由相信,警察局有歪曲事实之嫌疑。人犯自始至终,从未认罪,警察局擅自替人犯签名认罪,这与委员长倡导的仁爱信义相悖,有违民主法治,如此草率,是蓄意诬陷,还是对人命敷衍了事?”

    林樱抬出了蒋委员长训言,高晓竹不敢反驳。于是命人将警察局副局长找来,薛正予此时正在家中开堂会打麻将,闻讯不敢怠慢,又电话通知尤文声,二人联袂而来,听到林樱复述的诘问,薛正予无言以对,尤文声看着供状、信笺,反驳道:“供状上签名乃是人犯伤重时所写,与平时书写有所出入,不足为奇。”

    林樱道:“不对!字由心生,一个人的字,再如何变化,总离不了固有格局。供状上的签名,如小儿涂鸦,毫无规范可言,反观人犯所写文字,遒劲大方,非一日之功可练就,尤处长久事刑狱,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尤文声心中窝火,不明白回荣怎么就犯了这么个低级的错误,暗道:不是有安排人模仿文放字迹么,怎么就模仿得如此大相径庭呢?他只得将错就错,辩解道:“字迹鉴别,本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国内外还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辩方就凭签名这处疑点,来为人犯翻案,未免太儿戏了吧。”

    林樱神色自若,浅浅一笑,道:“就凭此点,自然无法为人犯洗脱罪名。但汇集我方提出的三个疑点,一是办案警察使用渔网这一非常规办案工具,有特意之嫌;二是人犯行凶,邻居并无惊觉,反让巡警得了先机,于理不合;三是警察局替人犯签名认罪,枉法妄为。如此草芥人命,试问法律何在,公正何在,民主何在?”

    林樱脸上神采飞扬,一连串的诘难,臊得薛正予在场中羞恼不已。他拿眼狠狠瞪了尤文声一眼,悄悄从衣兜里拿出手帕,拭了拭额上的汗水。

    围观的群众权利意识不强,但好话歹话还是听得出来的,此刻听到林樱连番诘问,大呼过瘾,纷纷鼓噪叫好起来。

    林樱待场面渐渐平静,整理下思路,续道:“以上三点,虽不足以让人犯洗脱罪名,但我这里还有一项最新证据,足以证明死者非人犯所杀。”

    林樱说着又拿起一张照片,在众人面前亮出,道:“这是一张死者脖子上勒痕的特写,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呈半圆状,正面喉骨碎裂,是死者致命的主要原因。沿着咽喉左右,两边勒痕均匀,死者颈部肌肉沉陷分毫不差。由此,我敢断定,凶手是从后面勒住死者,双手用力,致使死者喉骨碎裂窒息而死。尤处长,你说我的推断对不对?”

    尤文声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迟疑道:“具体作案细节,得看案卷才知道。人犯就在这里,当面问问人犯,不就清楚了。”

    林樱奚落道:“人犯从未认罪,你要我问他,难道又要屈打成招?”说着转脸向着高晓竹,道:“照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推断,凶手应该是个双手孔武有力之人,从后勒毙的死者,院长大人以为呢?”

    高晓竹点点头,道:“辩方分析的不错,我认可辩方的推断。”

    林樱喜道:“如此甚好。既然高院长也认可小女子的推断,那就请院长下令,将人犯予以无罪释放。”

    高晓竹惊道:“慢来慢来,辩方还请说清楚缘由。”

    林樱双手背负在后,昂首挺胸道:“既然大家都认可凶手乃是双手孔武有力之人,那么就可断定,人犯不是凶手!在案发前不久,人犯由于左臂受过枪伤,在案发时伤势并未痊愈,这里有军校医官证词。试问一个左臂受伤之人,在行凶过程中左手不受力,如何使死者脖颈两边勒痕均匀一致?这分明是另有真凶,还请院长大人将案件发回警察局,重新侦查,尽快将真凶缉拿归案。人犯当以疑罪从无,当庭予以释放。”

    此言一出,现场轰的一声,又是一阵议论嘈杂。

    林樱瞥一眼尤文声,大声道:“还有,对于警察局的枉法构陷之嫌,人犯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许静岳到了此时,提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对林樱的表现,由衷的表示叹服。林樱在军校禁闭室,看到文放左臂受伤,当时就犯了思量,乃至在法院发现签字有误,思绪一下开朗,当下与许静岳一起,急忙赶往敛尸房,在看到死者脖颈上的勒痕后,林樱心中更有把握,于是分派万友民等三人去请动熊秉节,重审此案。自己与许静岳一起,飞车赶往刑场,终于赶在行刑前枪下留人。

    林樱一席话脉络清晰,证据充分,高晓竹看一眼正在拭汗的薛正予,站起身来,当场宣布文放无罪释放,案卷发回警察局重新侦查。

    当宪兵与警察沿着道路两边,如潮水般退回城门内时。文放站起身来,只见人群之外,熊思谨骑在马上,双眼泪珠盈盈,泫然欲滴,脸上笑容如夏花绽放,明艳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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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案件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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